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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紅彼岸406劉曉恬她正聽著呢!微笑,不發一語。唯一的動作,只是再幫他斟上一碗茶,好讓他潤潤被野心腐蝕乾渴的喉。她自認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像群山一樣無盡的溫柔,滿滿覆住她的愛人,只怕他受了傷害,從不管自己早已遍體鱗傷……壹、等待在季節裡的容顏八重紅彼岸,櫻花。小輪、多瓣,小彼岸細的品種,呈淡紅色。「七年後的四月二日,我一定會回來找妳!」言猶在耳,似在耳邊細語呢喃。岸旁的溫泉水漬猶未乾,遍生在溫泉池旁的黃蕊白色花球也給染得一身藍藍紫紫的剔亮〈註一〉。小軒窗,正梳妝。剛給溫泉水洗淨的身子盈白滑嫩,著一件櫻花圖樣浴袍的多香子,嬌艷動人。白淨的面容,明亮的眸子似隱著一潭碧湖似的深邃。坐在桌前的可人兒對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如水般輕靈的氣質將鏡面映得清亮。「不知道慎吾喜不喜歡我這樣的打扮呢?」觸到那人的名,一抹突來的紅暈迅速襲上了雙頰,淡淡的甜味慢慢渲了開來。「唉!真是的!」跟自己賭氣似的癟了癟嘴,伸手攏了攏及腰的黑色緞髮,坐直了身子,從一個木製的盒子取出了個雞蛋般大小的錦囊來。那錦囊可真是別緻。粉色的緞面上透著珍珠般豐潤的光澤,金色與銀色的棉線如絲,巧妙的纏繞出一幀繁複卻不失輕雅的櫻花之圖。輕嗅,裡頭還隱約溢出些淡淡的花香呢!小心翼翼的從錦囊裡抽出一支木製的髮髻,這是一支雕工頗粗糙的髮髻,不平滑的髻身扭曲怪奇,硬與那精美的錦囊相較之下又更顯得的笨拙了!但女孩並不在意這些,她輕輕的撫弄著它,用回憶過去似的力道,細細的疼惜著它注定低人一截的悲哀。怔怔的看著它出神,直到灶上的沸水不甘被忽視的在壺裡暴跳起來,才匆匆將之髻上,起身,關火。白色的壺裡,儲滿了綠色的茶,帶滿香氣的茶之精靈淘氣的在室內裡遊戲,這是那人最嗜喝的飲品。茶,不安分的朝那錦囊一晃,挑釁似的,色若翡翠的綠影一閃,煞是好看!錦囊,瞇眼、抿嘴,冷冷的不置可否。捧起熱呼呼的壺身,感覺不出燙手,一心想儘快出門。只怕遲了,茶涼了,入口就得失了味道。急急的推開門,正好將虛弱的霧氣抱個滿懷。濕濕涼涼的一身,微冷!癱軟在多香子懷中的輕濕,帶來已雨的消息。伸手,往空中一拂,有著無數顫巍巍的雨滴子在手中輕觸的冰涼。綿密的雨滴清柔而寂寥的落下,山谷和小徑瀰漫著一片朦朧霧氣,四月的春雨就是這麼迷人,讓興奮卻又夾點帶著詩意感傷。為自己罩上了一件略大的外衫,拎了把倚在門邊的素面油紙傘,《櫻花》的第一個音符、三拍子的節奏、五分的心醉,旋身,輕巧的帶上了門。開了傘,讓淘氣的雨滴子在印有碎花的傘面上蹦蹦跳跳。一向喜歡這樣的天氣!直覺得有興味,至於為什麼,好像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隨手撥弄著擺在竹籃裡扁身小瓷杯,杯壺碰撞,叮叮作響。女孩,深吸了一口氣,身體似在空中騰著前進似的輕盈。放眼望去,香甜的山楂花恣意點綴在山谷裡,紫藍色的紫羅蘭也開花了,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球滾得滿山遍野都是。「這就是春!」經過身旁的薰風忘情地喊著。山,是最賞不盡的一幅畫。就是慎吾,對這樣的風景也是讚賞不絕的。貳、回憶腦裡,忽地抑不住回憶的海嘯狂襲!記得……他們是在那名叫八重紅彼岸的櫻花樹下相識的。那年,一對稚幼的孩童在樹下不期而遇。美艷的櫻花瓣兒如血,隨著風的起伏,錯落有致的在他們臉上輕撫,紅色,紅色的瓣兒哪!在那樣的氛圍裡倒不顯美,反而是帶著泣血的悲傷,一針見血的刺出兩人身世的血跡斑斑。男孩,除了一個舊時代所被追殺的姓氏外,一無所有;女孩,擁有的,只有這座山,也許該說,山,收留了她。相擁而泣,兩個原因:為悲,為喜。悲的是自己悽清慘澹的身世,喜的是終於有人能陪著自己,終不用再蹣跚的踽踽獨行。四月的風輕柔的擁著他們,不語。住在山裡的日子雖然自由卻是十分清苦,不拿點東西到山下的鄉鎮換些日常必需品,是絕對活不下去的。每個月,女孩都會帶些在自種的野菜拿下山去換些蠟燭或是小米等等的雜貨,狀況好時還會買些糕餅,給山上的那隻饞鬼解解饞。這些香甜的麵粉團子對他們而言,是可口的奢侈品,能吃上一口便是無限的滿足。今天,女孩正在整理著一籃剛從田裡採摘回來的野生甘藍菜,新鮮的泥土味和著綠色的春雨,很棒的味道。平常這個時候該在後山砍柴的男孩竟一反常態的走近,盯著屋簷下蹲在地上撿菜的女孩,欲言又止。「咦,」女孩仰起頭看他,手中的動作未停,「怎麼了呢?」男孩有些尷尬的扭著手,含含糊糊的說:「今天下雨,路很滑……呃、呃……那個菜好像要幫忙噢?」嘻嘻!原來傻木頭也會有想下山去吸吸「熱鬧人味兒」的一天哪!會意甜笑。「喔…好啊,」女孩站起身,進屋拿了把傘,說道:「那這籃菜就交給你囉!」撐起傘走了幾步,後面的人卻沒有遲遲移動的跡象。疑惑的回頭,只見男孩生根似的站在原地直盯著自己!「你…!」害羞的嬌嗔:「怎麼不過來?」男孩漲紅了臉,只連聲說道:「沒、沒什麼!」便低著頭追上女孩。路上有一陣子,兩人都不敢開口。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的野百合和黃色菊花小聲的討論著,不時還發出吃吃的竊笑。「妳很像雨中的精靈。」男孩突然沒來由的這麼說。「呃?」盯著那雙黑玉般的雙眼,女孩不確定似想再確認一次,「你說,我像……」話還沒說完,男孩便拔腿衝向市集,逃難似的。「真是的……」傘下的人嘴上雖是抱怨,心裡卻是止不住的甜蜜。參、巨變「喝──!」一聲低喝硬生生斬斷了女孩的思緒,庭前有道瘦高的白色人影正在耍刀,一招一式,去勢犀利,氣勢磅礡。從不知道他是哪學來的功夫?若要尋個來龍去脈,只能怪當時讓男孩陪著自己下山,心思奔騰的人,一但被俗務擾亂了心,心猿意馬,是再也回不到原來的澄清和平靜了……。一個翻手的動作,要收尾了!忽地銀光一閃──「砰──!」驚天巨響。拌著撼人的地動,山漸漸消失……它的內臟露了出來,粗礪的山岩滾了一地,空氣中瀰漫著陌生與乾澀的味道,混雜著一絲絲淡淡的焦躁。那人,靜靜的佇在庭前,傲視群倫。衣袖翻轉之際,就像一隻不馴的鷹,正待展翅高飛,飛向自己所不知道的遠方……。不自禁捏緊手中的風箏,手指關節微微泛白。那天晚上,女孩做了惡夢,夢裡她依稀看見了一群壯碩的、瘋狂的魔鬼正攫住男孩,猛力地要把他拉下山去!「不要帶走他──!不要──!」女孩驚叫了起來,自夢中驚醒。在頭頂上,天的圓穹再次行成一個精美的屋頂,但現在只剩寥寥一顆星,巨大像在噴火一般,懸掛在東方。天,正在破曉。遠望著天邊那因練習而狂旋不止的白影,悲哀的哭了。身旁兩只素面的紅風箏靜靜地陪著她,不語。它們,是女孩扣東西扣存了一陣子的錢咬牙買下的,不過和男孩一同翱翔天際的夢是不可能實現了……。〈註二〉「男子漢就該做大事業!怎麼可以委身於這小小的山中?」他,意氣風發。強打精神,她正聽著呢!微笑,不發一語。唯一的動作,只是再幫他斟上一碗茶,好讓他潤潤被野心腐蝕乾渴的喉。她自認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像群山一樣無盡的溫柔,滿滿覆住她的愛人,只怕他受了傷害,從不管自己早已遍體鱗傷。「明天,」將茶豪氣的一飲而盡,男孩說得盡是灑脫:「我就要下山去!」沏茶的手微顫,女孩吃驚的抬起頭望著他,眼底是隱不住的愁苦:「明……明天……?」對座之人只是笑了笑,站起身來,留下一句話:「七年後的今天,我會回來。」承諾,這是他的承諾。地點,就在他們初識之地,八重紅彼岸──那棵泣血的樹下。肆、玉隕『留不住他的……。』就連到了男孩下山的那一天,女孩也只是默默的目送著他,幫他在茶壺裡裝滿了溫熱的綠茶,完全的無能為力。「好好加油!」自己虛偽的話散在風中變得陌生,一字一句的伴著自己凋零。風,輕輕的打撈起這個險些溺死在回憶漩渦的痴人。女孩掙扎從地面坐起,大口的呼吸,試圖壓抑著一股彷彿要從腹內湧出的苦水,有著心冷的狼狽。遠遠的,就看到那怒放著血紅色花瓣的櫻花樹,閃著綺麗的光芒,在陽光下盡情舒展著緾滿諾言和約定的四肢。緩緩走近,女孩伸出已變成白骨的手輕觸著櫻樹呼吸般起伏有致的紋理,樹幹給那粗糙的骨頭磨得卡卡作響。樹旁有一只裝滿茶具的竹籃因不敵時間長久的侵襲爛在土裡,那一塊塊褪了色的殘散布料,已不復風箏的形狀。「你怎麼還不回來呢……我可是每年的今天都來這裡等你啊!」悲傷的話語輕輕地溶入四月的雨中,寂寥的落下。地上,一片泥濘的哀戚。伍、伊藤慎吾竹下純子,略胖的中年女性,未婚。古道熱腸,長年在各個老人院裡擔任義工的工作,她常玩笑似的說自己嫁給了這個社會,無怨無悔。今天,一間殘破偏遠的老人院急需人手幫忙,她,這就動身前往。據說,她所要照顧的人,竟是當年令人聞風喪膽,之後幾年離奇失蹤的冷面殺手──伊藤慎吾!這個男人,是一個傳說中人稱「鬼刀」的可怕殺手。雖稱之殺手,其實他並不受雇於任何人,是一個只為追求刀的巔峰而舉刀戰鬥的狂人。刀法無人能出其右,畢生只為尋找可堪的敵手得以好好比試一場,除了手中的刀,其他的事,無所掛心。當他打遍了天下好手,得了天下第一刀王的名號,甚至還贏得了天下!在登帝的前一天晚上,一場悲悽的春雨才使他猛然憶起發現自己封在心底40年的諾言。突然……懷念起那鬱鬱蒼蒼一片翠綠,懷念起那甜甜的糕餅,尤其發瘋的想念起那朵開在雨下的可愛笑顏。多香子!多香子!我心裏的精靈哪!男人只想趕快離開,想是先前成為男人的刀下亡魂來報復來得太快,當天晚上,他就病了。病得人事不知,等他醒來,又是另一個境地了。「那……他的家人怎麼不要他了呢?」昭子難掩驚訝的問。「嗳,」護士嫌煩的聳聳肩:「誰知道啊!」初見老人的第一面,純子除了震驚更是滿心憐惜。魚鱗那樣細碎粗糙的老人斑滿佈在老人枯槁的臉上,早已看不出昔日風捲殘雲的霸氣和風采。蒼老的身軀僵硬的鎖在椅子裡,一如凝固已久的燭淚,給遺忘了。他老了、還失了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鬱悶的小房間裡等死。曾是那樣不可一世的人,也敵不過一個「老」字,晚景悽涼,蕭索的如風中顫抖的一葉。純子心疼的握住了老人的手,赫然發現老人手上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刻痕,彷彿是做木工留下的。老人面無表情,彷彿女人握住的不是他的手,他早已超脫出來,冷冷的看著這個世界。「他活不久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護士懶懶的說:「要把他移到別的房間去。」話還沒說完,便要伸手去拉,「等一等!」純子急急的站起:「讓我來吧!」護士收回了手,無所謂的笑了笑,倒樂得輕鬆。把人完全安頓好,已過了黃昏。新的房間大多了,還有一扇及地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見山巒的起伏。老人一看見那山,先是被雷擊中似的一震,便激動的甩開女人攙扶的手,跌跌撞撞的往窗子撲去!久未說話的嘴掙扎地要拼出幾個字來。純子愣住了,獃獃的呆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陸、回家暮色像一把劍一般直落而下。山巒還沒來的及轉為玫瑰紅,土壤就變成暗暗的紫色,接著直接變成了黑色,攀在樹梢上的光線,往空中一跳就失去了蹤跡。天,已完全的暗了下來。山,錯覺似的閃著異色的光芒。突然,一道刺眼的銀白色亮光像巨釜般劃過天際,雷聲大作!突來的暴雨近乎發狂的搗毀地下的一切。雨,該是一滴濕灕灕的靈魂在窗外喊著誰?老人忽地劇烈的咳了起來!純子連忙幫他倒了杯水,攙他到沙發坐下。有那麼一段時間,兩人都默默無語。月光照得大地亮的發窘。直到老人沒來由的一句話打破沉默:「多香子……原諒我遲了。」「老先生,」純子有些害怕的問:「您在說什麼呀!」仰起臉,不語。純子赫然發現老人的眼裡充滿著淚水,閃閃發亮,到像在等待什麼似的,不像之前的黯淡無光。女人觸電似的感到害怕。是的,沒來由的背脊發冷!下意識的想逃離這個房間,身體都還沒移動,門外倒是先有了動靜。「叩、叩、叩。」映著月光,門外有人在拍著門。「是誰?」純子尖叫:「是誰!」「叩!叩!叩!」回應的只是更響更急的敲門聲,對方顯然等得不耐。純子突然站起身!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竟然在開門!「魔鬼!一定是魔鬼!」女人絕望的想:「我一定是給魔鬼控制了!」當門猛一彈開的瞬間!純子尖叫一聲,彷彿元神盡數被抽出身體似的昏倒在地上,不醒人事。門外,除了無數綿細雨滴子爭先恐後的要進來躲躲雨外,什麼也沒有。當純子被無數陽光的小光點搔醒,天已大亮。撐起疲憊的身體,回頭看了看老人,只見不曾笑過的那人正勾著嘴角,笑得幸福。臉上,還依稀留著被雨的精靈輕撫過的痕跡……。「老先生?」愕然。好些時候才回過神,按鈴,叫護士過來。十五分鐘後,護士從長廊的另一端哈欠連連的趕來,手裡抓了張死亡證明書。帶著黑眼圈的臉明顯的浮腫。「伊藤慎吾,死於一五四七年四月二日。」寥寥幾撇,隨便的將這個前半生光輝燦爛的男人做了無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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