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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教育“野心”——访新东方校长俞敏洪每一年新学期开始前,在飞往北美的国际航班上，有一个学校的毕业生常常不期而遇，他们就是赴北美留学的北京新东方学校的学员。其实这种现象再正常不过，因为在美国、加拿大各地的大学校园里，遍布着数万名新东方的校友，从中国去美国读MBA的学员，有半数以上出自这所学校。超过两万名的新东方学员TOEFL成绩在610分以上，满分亦不罕见。而谁又能想到，八年前，新东方的校舍还只是一间漏风漏雨的违章小屋。如今他们已经搬进位于中关村的数万平方米的教学大楼。今天名声在外的校长俞敏洪，八年前还陷在关于未来的迷茫中。我在俞校长的办公室墙上，发现了一幅旧照片，这是他出生的地方，是两次高考落榜后重新起步的地方，更是凝聚着绝望与希望的人生纪念碑。许戈辉：这个是在江苏时候住的老房子是吧？俞敏洪：对，这个照片是我出生的房子。原来这个环境并不这么糟糕，背后有一条小河，这房子周围有一片竹林，从小我家就是一个独立的房子，跟其它的老百姓的村庄上的房子不连在一起。小时候就在这样的破房子里长大，给我带来好多的回忆，比如说小时候下雨我会拿着盆子去接水，有的时候下了一夜雨后，一打开门，后面的小河的水涨到了我们的后门口，这种感觉现在回忆起来很温馨。其实那并不是忆苦思甜的表示，而是一种象征，能感觉到这是我生长的根基。有的时候看看这个照片，觉得现在自己走到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所以也有一种珍惜的感觉。并不是要回忆我这个房子多苦，有时候，苦在回忆的时候变成一种甜蜜了。因为我到十八岁以前一直住在这个房子里，直到十八岁考上大学，从这个房子搬到北大，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住过。去年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这个房子要倒了，因为风吹雨打也没人住了。后来我就说先照几张照片下来，所以回去照了几张照片。许戈辉：其实照了以后觉得还挺美的。俞敏洪：对。许戈辉：它的这种破旧反而增加了美感。俞敏洪：对，有一种乡村风光的感觉。许戈辉：我觉得一方面回忆从前，有一种恋旧的情结在里面，另外一方面，你说再不说它苦，它也是一段相对来讲比较苦的日子，现在看起来有一种励志的作用，鼓励自己。俞敏洪：有一点点作用。比如说我励志的方式，因为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样鼓励自己来干事，因为这个世界上的鼓动力只有两种，一种是别人鼓动你，比如说我天天推着你去学外语，一定要学，也许在我的推动下你就学上去了，但是更重要的长久的效应是你一种自我的鼓动，就像火箭的推力来自于它的自身一样，所以自我鼓励。我常常跟学生说，在我们的学习中，你必须创造一点让自己感动的日子，我当你回头看的时候，你发现你过去的这几十年的岁月，比如说二十年、三十年的岁月，你感觉到其中有一些日子特别值得你感动，而这种日子又变化成一种力量把你继续往前推，这种感觉特别好。有的时候我就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些日子，我以前背英语单词的时候，我用半年时间背破了两本朗文字典，这两本破的朗文字典现在就放在我的书柜上面，我既然半年能背下三、四万个单词，（大概现在忘了不少了），当我有的时候看到这两本字典的时候，我就想，我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呢？也许我是都能做的。今年三十九岁的俞敏洪经过三次高考，于1980年进入北大英语系，85年留校任教，92年辞职，开始以办培训班谋生。不过那个时候的俞敏洪心里只有两个字——出国。许戈辉：你最早…就是当年天天梦想着出国的时候，你并没有想我以后要办教育才出国的吧，那个时候自己想是不是还是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命运？俞敏洪：对…我觉得好多偶然的因素可以促成这样一件事情，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上寻找自己的地位，我当时在办新东方以前并没有在社会上找到一个自己的地位，我在北大教了七年书，看到周围的朋友们都出国了，我自己也想出国。所以我联系了三年，但是当时实际上我对综合性的社会科学比较感兴趣，但是没有一个专门的专业。比如说我对社会学、人文学、外语、文学我都很感兴趣，但是由于没有一个综合的自己特别喜欢的想钻进去的东西，最后终于没有联系成。这个实际上跟我的个性有点关系，就是说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定位成为一个学究，来研究一个项目研究一辈子，我觉得那样好象不太能够实现我自己的人生价值。我对教书是比较感兴趣，因为我在北大教过六、七年书，我跟学生之间的交往也比较多，我觉得学生给我带来很多的快乐。同时我对中国这个社会比较地害怕，因为我从来没有到社会上摸爬滚打过，我不知道走进社会以后怎么样来梳理这个社会，对党政机关我一开始就带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情绪，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要进外交部、外贸部，因为我不少的同学毕业以后都去外交部、外贸部，以这个为骄傲，可以被派出国等等。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要进党政机关，我喜欢一种比较自由的氛围，这就导致了我在北大干，北大是一个非常自由的氛围，即使在北大干，我都觉得我被受到了限制，有这么一种感觉。最后在我出国没有成的情况下，当时迫于家庭生活陷入了困境的状态，所以我就从北大教书开始延伸到北大围墙外面去教书，为当时一些北京的外语培训部、民办学校去教书，这就开始了我实际上寻求目标的开始。当时教书的目的是为了比如说赚一点钱。最初就是为了谋生赚钱，赚钱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把家庭维护好，因为你没钱养不起老婆是不可能生存下去，那你家庭就破碎了。第二个目的就是如果有余额的话，我把它存起来，存到一定的数量的时候，我就可自费出国，当时就是这两个思路。但是出国之路…如果当时我马上出国的话，我也不会想到去办一个民办学校，在我外面教书教了那么一年以后，我就萌生了自己要办学校的想法，是因为我看到我在任职的那么两、三个民办学校，他们从管理上、对学生的态度上，以及对教学的看法上，我个人的知觉反映就是，如果给我百分之一百的权利来管这个学校，我不出两个月，一定比它现有的管理者管得更加好。就出于这么一个心态，我觉得这个事情也许我是能够做的。因为我做有两个好处：第一，我有一个自己的学校，我即使暂时出不了国，也有一个谋生的基本的条件，第二，我如果办了一个学校，我必然会赚到更多的钱，我的出国也会变得更容易。第三，万一这个学校办好了，它可能就是我自己的一个事业的寄托。许戈辉：那你现在自己办教育，做大了，想没想到教育本身和政治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会不会就由此开始和你自己所不喜欢的政治打交道？俞敏洪：当官永远不是我的梦想，我这个人既没有政治野心，也没有太大的经济野心。我的经济野心就是家庭安乐，就是自己有零钱花。我的生活就是一天两碗面就差不多了，当然也有吃好饭的时候，但通常是陪别人吃的时候。但是我有很大的一个理想，我有教育野心，我觉得中国的教育至少新东方能为它做点什么。现在我没有一个完整的思想教育体系，但是我个人感觉到新东方正在建立这样一种教育理念，我们必须花时间来把这个理念完善。比如说写成论文形式，也许能在全国范围内发表，也许能带来一定的影响。我觉得这个是第一个新东方跟政治挂钩的地方，某种意义上新东方这个学校已经跟政府连在一起的，政治的最终目的是这个国家人民的幸福，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整个国家的安宁。政治它不意味着搞政治诈骗、政治手腕，尔虞我诈，并不意味着这样，我们看政治要看最终的目的。新东方从这个目的上跟政治是一样的，新东方的目的是提高中国的文化水平，把更多的西方的先进思想带回中国来，跟中国的现状相结合，为中国人民谋取更大的幸福，给中国人民带来更多的现在中国人民所不拥有的东西，但是作为人本来应该拥有的东西。在这个意义上，新东方跟政治不矛盾。从1993年开始，新东方迅速发展成为全国最大最有名望的出国英语培训基地，更成为出国留学和签证的咨询中心。俞敏洪亲自参与教学和管理，亲自从北美请回一班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合作，并率领了一支声誉卓著的教师队伍。到底，他有什么秘诀，他的巨大吸引力和号召力从何而来呢？俞敏洪说，首先在于公平机制的建立。许戈辉：你觉得你的凝聚力到底从哪里来的？是因为新东方的机制，因为你个人的魅力，是因为你自己的为人、外形让人觉得你是个老师人，不会骗人？俞敏洪：不大好说，可能有一种综合因素在里面。我觉得我这个人天生可能有一点…我喜欢跟一帮人在一起干事情。也是有一种习惯，就是说干事情的时候，我觉得不算太自私，就很好地养成了一种对周围的人带有某种程度上的公平原则。作为新东方这么一个小团体来说，如果还不能做到从一个公平的原则来处理问题的话，毫无疑问就为新东方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也许说因为你的高压某些人为了生存可能暂时会在你的手下干，但是从长远来说，当时机成熟以后他就会离开新东方，或者说他就会倒过来跟新东方对着干。由于新东方这种…某种意义上的潜移默化的公平原则，对人的才能进行认可，对做的贡献进行认可，对人的感情进行平等的交流，所以新东方到今天为止越是能干的人就越在新东方待下来了。许戈辉：有的时候你越鼓励张扬自己的个性，来体现自己的最强那一部分，可能当人的素质还没有达到那么高的时候，当人性中总还有缺点、弱项的时候，这种东西反倒会鼓励一种自私膨胀，反倒会引起矛盾，新东方有遇到这样的问题吗？俞敏洪：新东方这样的问题不是很厉害。我曾经看过一个美国电影，讲美国西部土地怎么分，就是州长把所有的土地范围都告诉老百姓，然后大家一、二、三预备，同时跑，谁跑得最快，到那块地上，那块地就是你的。新东方最初的时候很像这么一个原则，当时回来以后，咱们坐在一起，咱们来看谁能干什么。俞敏洪是TOFEL加GMAT出国考试干得很好，所以这一块是我的；王强你是口语、基础英语很好，那一块是你的；楚小平的信息很好，那是你的；胡敏比如说四、六级很好，那你去开。每一块土地实际上是独立分开的，是一块荒地，他们需要全力以赴地去开垦，你只有把这块土地全力以赴地交给他就可以了。背后的原则是大家都在干新东方，所以新东方这个品牌意识大家要有，所以大家就以这种为原则，这种游戏规则来干，毫无疑问，这快领地是我的我就拼命来干，而且互相之间还有一种竞争意识，这样的原则特别简单，就是说学校所需要的资产，学校所需要的钱，国家所需要的税收都要交完，剩下的你有多少的能力赚多少钱都是你的。这样新对方学校整体上来说，既有了一块发展基金，个人又有了一个发展动力，这就是最初的简单的游戏规则。这个老师知道他在这儿教学能得到什么，他也能知道最终他的利益什么，我们要给他一个发展方向，比如说你在新东方教书连续教到三年以上，你大概能得到什么东西，比如说新东方可以给你贷款买房子，新东方可以给你分享股份，作为新东方的主人之一出现。新东方可以资助你出国留学，可以给你买笔记本计算机，等等这样的。根据你上课的技术以及我们总体上感觉到你为新东方创造的财富来计算，你以后可能在新东方得到的什么东西。许戈辉：总而言之，新东方的让利机制是保证你们的师资。但是你看，让利机制可以体现在私有制的教育体系中，我们公有制怎么办呢？俞敏洪：我觉得是一样的，因为这个让利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把财产让出去。比如说新东方是可以让股份的，国有体制下教育机制是不能出让股份的，是不是？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学校让给这些老师，但它照样可以吸引大量的老师来参与学校的建设。实际上这里面有些机制并不那么难调整，有些机制并不需要天翻地覆的能力才能改变过来的，但是做部分的调整是可以的，咱们中国的部分调整，比如说现在学校之间在进行合并，也在大力提倡教育改革、教育产业和教育分开，后勤、行政让社会干，教育那边让学校来干。这些东西它都有一定的好处，但是它必须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这个大学想要办好的话，它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这个大学有着非常优秀的受人欢迎的老师来教书。我觉得它没有动到本质的东西，你怎么样把优秀的老师放到这个学校来教书，他没有想到这个。别人没想到，他却想到了，新东方的教学使人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努力成果，如果说新东方还有另一个成功秘诀，那就应该是独特的教学方法。在资料室里，副校长之一，口语班的明星级教师王强向我解释了这其中的奥妙。王强：外语教学要想变得更加有效，我认为速成是可能的，速成就意味着你把英语学习要降位，降到技巧学习。同时要能够有效，有效就是真正能够交流，突破哑巴英语这个尴尬的境界。学了十年了以后还不会说话，或者是说出话以后没人能够听得懂，必须升华，升华就在于你必须琢磨美国人说这个话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换句话说，当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