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讲--红楼梦

第五讲《红楼梦》的价值哈尔滨工业大学人文学院付丽《红楼梦》对传统思想和写法的打破鲁迅曾言：“至于说到《红楼梦》的价值，可是在中国的小说中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其要点在于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和以前的小说叙好人完全是好，坏人完全是坏的，大不相同，所以其中所叙的人物，都是真的人物。总之自《有红楼梦》出来以后，传统的思想和写法都打破了。——它那文章的欹旎和缠绵，倒是还在其次的事。”（一）对封建阶级之独到批判忠奸对立，千部一腔以“指责奸佞”为出发点，颂扬“君仁臣良父慈子孝”的伦常关系。《红楼梦》打破了这种模式。既“指责奸佞”，也批判“君仁臣良父慈子孝”的伦常关系。《红楼梦》里写道的两位当朝皇帝，应该说都是圣君形象。《三国演义》汉献帝《水浒传》宋仁宗、宋徽宗：体神合道骏烈逊功圣文仁德宪慈显孝皇帝太祖皇帝仿舜南巡恩允嫔妃们归省1忠奸对立、千部一腔的解构曹雪芹的见识高于当代媒体。清宫帝王戏，对封建帝王多歌功颂德《红楼梦》中不存在高太尉式的人物。无论道学先生贾政，还是好武兼好色的恒王，都是忠臣良将的形象。贾政、贾雨村形象的复杂性曹雪芹一言以蔽之，“国贼禄鬼”。从屈原开始，到魏晋风度，到苏轼等等做不到。（一）对封建阶级之独到批判1忠奸对立、千部一腔的解构《红楼梦》中孝子辈出，贾赦须发斑白，贾宝玉来传达母亲的问候马上站起来贾政年近半百，元宵夜带彩礼与贾母猜谜承欢。贾珍、贾蓉正因“国丧随驾”忽闻贾敬吞金服砂烧胀而死，连夜赶回，四更天气到达铁槛寺。“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一）对封建阶级之独到批判1忠奸对立、千部一腔的解构贾母、贾政、王夫人是封建正统思想的代表，是程朱理学的化身，孔孟之道的信徒。这类人物有两个特点：一是，在“仁爱”的旗号下面杀人；二是，思想上是地主阶级的精神领袖，行动能力有限。（一）对封建阶级之独到批判贾政：品格端方风声清肃贾政，假正经乎？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十七回到十八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二十一回）不肖种种大承挞笞（三十三回）老学士闲征姽婳词（七十八回）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贾母——富而好礼人情味对刘姥姥、对旁支孙女极富洞察力、判断力，对贾赦、儿媳、王熙凤的认识。是贾宝玉在世上除黛玉之外的知音。对晴雯等丫头的认识。与王夫人、王熙凤比较有幽默感在宝黛婚姻上的矛盾心理王夫人成天吃斋念佛佛爷似的？王夫人成天念佛、吃斋，又以好静为重。关心丫头的月利钱、给刘姥姥100两。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王夫人早有了“金玉良缘”的构想，黛玉的出现是其构想的最大破坏者。贾母强调：“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而从王夫人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味道：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那才象个千金小姐的体统.王熙凤、薛宝钗、贾雨村是这个阶级的风云人物封建社会末期出现的大地主、大官僚、封建大商人或高利贷者三位一体的社会势力代表。这类人物的特点是一手抓钱，一手抓权，在封建主义的面纱后跳动着一颗市侩主义的野心。思想上乐观，行动上野心勃勃。“身后有余忘缩手”“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薛宝钗在家是当家的，熟悉业务，有掌控能力。王熙凤形象的社会触角最长，可以越出贾府的门墙，可以伸向官府，可以伸向佛门，可以伸向宫廷等，从反映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来说，王熙凤这个艺术形象是不可代替的、不可缺少的。难以用忠奸简单概括冰山上有一枝雌凤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她的显著特点就是“弄权”，一手抓权，一手抓钱，是四大家族中首屈一指的“末世之才”。滥施刑罚//王熙凤毒设相思局//“用权“协理宁国府”/弄权铁槛寺”/“大闹宁国府”//暗算尤二姐性格中的张力//与刘姥姥关系//曹操作比铁腕人物王熙凤——罂粟花，毒品与良药的混合物后四十回中的凤姐一、获罪离家，与宝玉同淹留于狱神庙（待罪候命处），脂批：“如何消缴，造业者不知，自有知者。”二、在大观园执帚扫雪。获罪后重返贾府。脂批：怡红院的穿堂门前，将来“便是凤姐扫雪拾玉之处”。三、被丈夫休弃，“哭向金陵”娘家。四、回首惨痛，短命而死/脂批：“此言不假，伏下后文短命。”（第四十三回）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一盆茂兰，旁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美人。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晚韶华镜里恩情，更那堪梦里功名！那美韶华去之何迅，再休提绣帐鸳衾。只这戴珠冠，披凤袄，也抵不了无常性命。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禄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后人钦敬。贾赦、贾琏、贾珍、贾蓉是地主阶级“垮掉的一代”他们政治上醉生梦死，生活上挥霍无度，是罪恶的渊薮。坐享其成，坐吃山空。特点是人前知书识礼，奉公守法，人后云雨无餍，调笑无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贾探春似乎是地主阶级的改良派前三派，都是地主阶级的正统派，三派之间既勾结又争夺。贾探春似乎是地主阶级的改良派，对男尊女卑十分不满。曾说过朱熹的某些言论是虚比浮词。兴利除宿弊/检抄大观园/为王夫人、为贾迎春2对阶级压迫的深层批判鲁迅先生说：“中国的王道，看上去好像是和霸道对立的东西，其实却是兄弟，在之前和之后，一定会有霸道出来的。”想做奴隶而不得——霸道时代，好作家为民请命“窦娥冤”。暂时做稳了奴隶——王道时代，就只有歌功颂德。批判的是“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的仁孝之举，以及奴隶们在大善手下生活的境遇。一般人是要感谢，曹雪芹看穿本质，为其如此，社会才能进步。晴雯、鸳鸯、龄官，争取做人的资格，司棋对待爱情的态度，非常具有现代精神。大多数丫头都是心底善良。2对阶级压迫的深层批判林如海对妻兄的评价，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贾政对家里死了丫环的反应袭人对家人描述贾家，吃穿和主子一样，不朝打暮骂。刘姥姥眼中的王夫人。贾府的德政，将优伶交由本人父母亲人领回。一多半不愿意回家的。给金钏家50两银子，念经超度，妹妹吃双份。清人笔记中记载，太傅明珠家对奴仆，厚加赏赐，可立毙杖下，可以撵出去，“”所逐出奴者皆无容者“。贾府有其宽，无其严。研究者认为，“一步《红楼梦》千家血泪史”。和杜甫笔下、《白毛女》中的地主不一样。贾珍对乌进孝的“宽容”。①贾家的“富而好礼”晴雯炒个面筋，少搁油才好。王夫人认为那孩子比我那宝玉强十倍，二两银子家生子鸳鸯，最有造化的就是鸳鸯。书中人物对她的看法。“偏老太太只听一个人的话”。，不单我得靠，你小婶媳妇都省心。为人心也公道，常替人说好话，还倒不仗势欺人的司棋，要碗鸡蛋，蒸得嫩嫩的“。龄官锦衣玉食，穿金戴银。与贾蔷倾心相爱。十二个小戏子，一多半不愿意回去。刘姥姥眼中的平儿。王熙凤的一把总钥匙。贾琏赔罪。香菱，薛姨妈看着香菱模样好还是末则，其为人行事，则又比别的女孩子不同，温柔安静，差不多的主子姑娘还赶不上呢。螃蟹宴②少有的幸运儿《红楼梦》之所以深刻，是其对封建宗法思想和制度的否定。写出了大善不善，大幸不幸。富而好礼，赐给下人们锦衣玉食，使其无饥馑，但却不准他们“各得其情，各随其欲”，给予生存温饱的王道性，不准自由发展的霸道性，王道乐土，其实是禁锢青年肉体和灵魂的黑暗王国。芳官等大幸者的不幸，大善者的不善以仁爱的名义杀人贾政的道德修养高，治家能力、从政能力差。贾母对黛玉，临终一笔写得好。主子就是真理。王夫人吃斋念佛，用钱买命。对金钏、对晴雯、对芳官。对刘姥姥。王夫人与黛玉之死有关？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不许子弟有选择人生道路的自由蹂躏妇女身心，摧残妇女才能。要求奴隶们安心于猫儿、狗儿的地位，不许他们争取做人的价格。将男婚女嫁作为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的势力的机会。大幸者的不幸，大善者的不善宝黛婚事，贾母“中原得鹿不由人”。其一、四大家族的神圣同盟；其二，需要能够将贾宝玉引入正途的妻子。其三，迫切需要“牝鸡司晨”的理家人物。门当户对、亲上加亲，郎才女貌，婚前有感情基础。贾母们为了维护家世利益，不仅把叛逆者推向痛苦的深渊，也将自己的顺从者变成牺牲品。槐老树心空，高树多悲风讽刺的是，“守礼”加速了贾府的灭亡，//“守礼”加速它的坐吃山空。王夫人说再省下去就会有失体统。置办花烛彩灯帘栊帐幔两万两（一两银子500—660元）1300万左右。守礼使其后继无人。长子继承权。“守礼”使有志于兴利除弊者虎头蛇尾。（二）《红楼梦》揭示了封建价值观念之悖论1、形象描述了封建社会主流价值观——补天济世补天神话是封建社会主流价值观。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弃在此山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因见众石俱得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堪入选，遂自怨自叹，日夜悲哀惭愧。脂批将补天补话看作“书之本旨”①石头的象征义。《易•贲卦•喙》中有“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之说，人文，即人给对象物留下的印记，可以是他人或群体所施的教化、影响、“锻炼”等等。儒家文化的人是指受到教化，脱离了动物本能与自然状态的人。②娲皇的象征义。娲皇即女娲首出于《楚辞•天问》。《淮南子•览冥训》有“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故事。《红楼梦》将女娲化万物造人类的创世之意，与炼石补天的经世之意融合，赋予其一统天下的绝对权威身份——人间神娲皇。孟子眼中“圣人，人伦之至也”③天的象征义。天在中国古代传统文化中是最复杂的概念之一。“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重视人与天的关系，“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孔子《论语•泰伯》）。董仲舒认为天与皇帝会产生感应，皇帝是天之子，天人合一。④石头规格的象征义。“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表面看来是石头的规格，或指一年中的十二月、二十四节气。其深层象征义是儒家伦理文化观。经过“锻炼”的石头，在娲皇眼中当然是合规矩，合标准。孟子说：“圣人，人伦之至也。”（《孟子•离娄上》）意谓只有合乎某种标准才能达到圣人境界。孔子也曾自言七十岁可以“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个“矩”就是儒家文化道德伦理的标准。这种标准被后儒格式化为“三纲五常”。2补天神话暗示了封建价值观的先天局限君臣知遇取决于帝王意志，《红楼梦》补天神话中见弃的石头，真正的原因是其不合娲皇的需要。理想的实现不是取决于个体人格对信念的执着，而是受制于现实中绝对权威皇帝。《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白帝城托孤》）《水浒》中宋江的悲剧更为明显，尽管“啸聚”不望“廊庙”，但“顺天护国”的美好愿望，终究不能抵挡“赵官家”“大宋朝”的昏庸。“士（中国古代知识份子）承袭的是古代安排人间秩序的礼乐文化传统，其中虽然也含有宗教的意义，但它与其他民族的宗教性“道统”截然不同。因此中国古代知识份子一开始就管的是凯撒的事，后世所谓“以天下为己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等观念都是从这里滥殇出来的3石头无缘补天悲剧——理想反被理想误补天神话揭示了封建主流价值观的悖论普罗米修斯是一个高贵的反抗者，石头就是一个窝囊的见弃者。道理很简单，石头怎么敢反抗自己的理想呢？辛弃疾词“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指实现儒家的外王理想，后一句是“可怜白发生”，反讽的结果。封建价值悖论贻害一代代有志于理想的人，没有比理想反被理想误更令人痛苦的事了，屈原其人其作极为典型。对人生理想荒诞性质何等深刻的体悟屈原在《天问》中质问苍天，一口气提出一百七十多个问题，其中关于“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