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左传》等先秦叙事散文

第三章《左传》等先秦叙事散文第一节从甲骨卜辞到《春秋》一、散文的萌芽：甲骨卜辞和铜器铭文甲骨卜辞：后人把殷人刻在甲骨上，用来记录占卜情况的文字称为甲骨卜辞。铜器铭文：铭铸在钟鼎等器物上的文字。二、记言叙事文之祖：《尚书》《春秋》（一）、《尚书》1、《尚书》的名称《尚书》原本称《书》，汉代以后被列入儒家主要经典“五经”之一，故又称《书经》。一般认为，“尚”与“上”通，所谓《尚书》即“上古之书”。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孟子·尽心下》）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史记·孔子世家》）孝武初立，卓然罢黜百家，表章“六经”（颜师古注曰：“六经”谓《易》、《诗》、《书》、《春秋》、《礼》、《乐》也）。（《汉书·武帝纪》）《尚书》者，以为上古帝王之书，或以为上所为下所书。（王充《论衡·正说篇》）或说《尚书》曰：“尚者，上也。上所为，下所书也。”（王充《论衡·须颂篇》）汉室龙兴，开设学校，旁求儒雅，以阐大猷yóu。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裁二十余篇。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尚书正义》卷一《尚书序》）尚者，上也。言此上代以来之书，故曰《尚书》。（《尚书正义》卷一《尚书序》孔颖达疏）《尚书》家者，其先出于太古。……孔安国曰：“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尚书璇玑钤》曰：“尚者，上也。上天垂文象，布节度，如天行也。”王肃曰：“上所言，下为史所书，故曰《尚书》也。”（刘知几《史通·六家》）2、《尚书》的性质《尚书》是一部历史文献汇编，其所载典、谟、训、诰、誓、命之文，乃是春秋以前历代史官所收藏的政府重要文件和政治论文。其主要内容不外乎政府的文告、主上的誓言、君王的命令和贵族的诫词。3、关于《尚书》的编订成书今本《尚书》包括虞、夏、商、周之书，旧说原有一百篇，乃经孔子所编纂，并为之序，言其作意，此说实不足信。《尚书》是汇编而成的典籍，它辑录了春秋以前历代史官所收藏的政府重要文件和政治论文，在流行的过程中，难免有所增益删改。其成书年代难以确考，但在《国语》、《左传》以及《论语》、《墨子》、《孟子》、《荀子》等先秦典籍中，已见称引，或直称《书》，或称《虞书》、《夏书》、《殷书》、《周书》，或只引篇名，可见此书在先秦时以多种形式广为流传，非止一种，其文字也不尽一致。至于何人辑为定本，亦难确知。4、关于《尚书》今、古文之分从汉代以来，《尚书》有所谓今文、古文之分。今文《尚书》是秦始皇焚书之后由汉初经师故秦博士济南伏生所保存、传授，用当时通行的隶书写成，有二十八篇。古文《尚书》则是汉武帝时陆续发现，因用秦汉以前的“古文”书写，故名。古文《尚书》较今文《尚书》多十六篇，后皆亡逸，现仅存篇目，佚文见《汉书·律历志》等。至于今本《十三经注疏》中所载《古文尚书》实属伪造，断不可信。5、《尚书》的时代伪古文《尚书》出于东晋，乃后人所伪造，断非先秦之作。至于今文《尚书》二十八篇，作为先秦古籍，是可信的。一般认为，其商、周之书虽也难免经过后人损益，但较为可靠；至于所谓虞、夏之书，恐系春秋战国时人所作，并非真正为虞、夏之书。尽管如此，因其时去古未远，且其记述必有所据，并非凭空杜撰，故亦值得重视。6、《尚书》的思想特点（1）、由“天命神授”到“敬天保民”的政治观念的演变。（2）、重视总结历史教训，借鉴前代统治经验。7、《尚书》的文学价值（1）、体现了初步的艺术技巧和一定程度的形象性。（2）、佶屈聱牙的语言特点。（二）、《春秋》《春秋》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编年体史书。它记载了上起鲁隐公元年（前722），下迄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共二百四十二年的史实。地位：不仅是后世编年体史书之祖，而且在散文发展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汉书·艺文志》：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礼记·玉藻》：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郑玄注：其书《春秋》、《尚书》具存者。）《文心雕龙·史传》：左史记事者，右史记言者。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文心雕龙·宗经》：纪、传、铭、檄，则《春秋》为根。《颜氏家训·文章》：夫文章者，原出《五经》：诏、命、策、檄，生于《书》者也；序、述、论、议，生于《易》者也；歌、咏、赋、颂，生于《诗》者也；祭、祀、哀、诔，生于《礼》者也；书、奏、箴、铭，生于《春秋》者也。柳宗元《杨评事文集后序》：文有二道：辞令褒贬，本乎著述者也；导扬讽谕，本乎比兴者也。著述者流，盖出于《书》之谟、训，《易》之象、系，《春秋》之笔削，其要在于髙壮广厚，词正而理备，谓宜藏于简策也。比兴者流，盖出于虞、夏之咏歌，殷、周之风雅，其要在于丽则清越，言畅意美，谓宜流于謡诵也。1、《春秋》的名称“春秋”原来泛指上古各国史书。后特指经过孔子修订的鲁国的编年史。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故史之所记，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周礼》有史官，掌邦国四方之事，达四方之志。诸侯亦各有国史。大事书之于策，小事简牍而已。孟子曰：楚谓之《梼（táo）杌（wù）》，晋谓之《乘（shèng）》，而鲁谓之《春秋》，其实一也。2、《春秋》的体例《春秋》开创了编年体的先例。它按鲁国国君“十二公”——隐、桓、庄、闵、僖、文、宣、成、襄、昭、定、哀的顺序，分年记事，“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严格而系统地表现出史实发展的时间关系。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春秋》者，鲁史记之名也。记事者，以事系（xì）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所以纪逺近，别同异也。3、《春秋》的作者历来认为，孔子是《春秋》的作者。而实际上，今所见《春秋》乃鲁之《春秋》，为鲁国不同历史阶段之史官集体所撰。孔子在此基础上作了较大的加工修订，使之成为授徒的教本。《孟子·滕文公下》：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史记·太史公自序》：昔西伯拘羑（yǒu）里，演《周易》；孔子戹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4、《春秋》的时代《春秋》既经孔子修订而成，自然应属孔子时代。一般认为，《春秋》应为孔子晚年之作。5、《春秋》的特点（1）内容：“微言大义”。《春秋》既经孔子修订而成，必然体现孔子的思想倾向。具体而言，便是遵循周制，维护周礼，明王道，重人事，褒善贬恶，反对“邪说暴行”，志在“拨乱世反之正”。这种鲜明的政治意图和浓厚的政治色彩，便是后儒所称道的“微言大义”。《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春秋》辩是非，故长于治人。……《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刘知几《史通·六家》：仲尼之修《春秋》也，乃观周礼之旧法，遵鲁史之遗文；据行事，仍人道；就败以明罚，因兴以立功；假日月而定历数，藉朝聘而正礼乐；微婉其说，隐晦其文；为不刋之言，著将来之法，故能弥历千载，而其书独行。章学诚《文史通义·史注》：昔夫子之作《春秋》也，笔削既具，复以微言大义，口授其徒。（2）叙事：简要严谨。《春秋》叙事“简而有法”，既简明扼要，又谨严有方，历来被文章家奉为典范。《史记·孔子世家》：至于为《春秋》，笔则笔，削则削，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显。……二曰志而晦……三曰婉而成……四曰尽而不污……五曰惩恶而劝善。（3）语言：凝练含蓄。《春秋》不过一万八千余字，却记载了二百四十二年的史实，其语言之凝练含蓄，历来为人称道。《春秋》叙事的简要严谨，实亦得力于此。所谓“一字褒贬”，即《春秋》语言特点的集中体现。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春秋》虽以一字为褒贬，然皆须数句以成言。后人把这种记事中“以一字为褒贬”、微言大义的笔法称为“春秋笔法”。第二节《左传》的叙事和记言《左传》是我国第一部记事祥赡完整的编年史，也是一部优秀的散文典范。陆游《杨梦锡集句杜诗序》：前辈于《左氏传》、《太史公书》、韩文、杜诗，皆熟读暗诵。虽支枕据鞍间，与对卷无异。久之，乃能超然自得。一、《左传》的成书（一）、《左传》的名称《左传》是《春秋左氏传》的简称，又名《左氏春秋》。除此之外，它还有《春秋古文》、《左氏》、《左氏传》、《古文春秋左氏传》以及《春秋内传》等诸多名号。《左传》于两汉之际一再立于学官，于唐代列入“九经”，宋以后则为著名的“十三经”之一。汉武帝时，以《诗》、《书》、《礼》、《易》、《春秋》为“五经”。《庄子·天运》提到，五种经典之外尚有《乐经》，称为“六经”。汉世提倡孝道，规定学习儒家经典，先授《论语》、《孝经》，连同“五经”，合称“七经”。隋代，炀帝以“明经”科取士，唐沿其制，规定“三礼”（《周礼》、《仪礼》、《礼记》）、“春秋三传”（《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连同《易》、《书》、《诗》，合称“九经”。至唐文宗，太和、开成间，刻经书于石，立于国子学，“九经”外，又益以《论语》、《孝经》、《尔雅》，因称“十二经”。五代后蜀孟昶（chǎng）刻《易》、《诗》、《书》、《周礼》、《仪礼》、《礼记》、《左传》、《论语》、《孝经》、《尔雅》十经上石。北宋时，续完《左传》，并补刻《公羊传》、《谷梁传》及《孟子》。“十三经”实际于此时形成。（二）《左传》的性质《左传》原名《左氏春秋》。它之被称为《春秋左氏传》，据《汉书》所记，乃始于汉哀帝时的刘歆。按儒家经学传统，先师所言为“经”，后师所言为“传”；以“传”解“经”，乃汉代官学之通例。于是，此书被认定为解《春秋》之“传”，与《春秋公羊传》和《春秋谷梁传》同一性质，故并称《春秋三传》。其实，就在刘歆同时，一般学者即持异议，认为此书“不传《春秋》”。关于此书性质，历代多有争议。现在看来，此书不传《春秋》，并非经学著作，而实为一部自成一家的编年纪事体史书。它虽不能说是“依经作传”，但其记事之详赡多有助于说明《春秋》，故也不能说与《春秋》毫无关系。（三）、《左传》的作者：《左传》相传为春秋时左丘明作。左丘明大约与孔子同时。司马迁称其为“鲁君子”、班固说他是“鲁太史”，后儒亦有谓其为“孔子弟子”者。至唐代，赵匡始谓“左氏”并非左丘明。其后学者对于《左传》作者颇多异说，有谓子夏所作者，有谓吴起所作者，更有今文派经学家，直指此书乃刘歆所伪造。现在看来，《左传》作者实难确指。可以认为，它与《国语》一样，并非成于一人之手。但此书既以《左氏》为名，则它与“左氏”必有某种关系。说它的大部分史料可能出于左丘明的传诵，大概是比较可信的。（四）、《左传》的成书年代《左传》是以《春秋》为纲的编年史，但其记事起自鲁隐公元年（前722），终于鲁悼公十四年（前453），比《春秋》增多二十七年。其末尾一段记事，以涉及韩、魏、赵三家灭知伯事；而三家分晋、田氏代齐的预言，在书中亦屡见，足证《左传》作者已见上述史实，其书之成当在此后。可以认为，《左传》大约成书于战国初年，与《国语》之成书同时或稍后。（五）、《左传》的思想倾向1、《左传》维护周礼，尊礼尚德，以礼之规范评判人物。2、《左传》著录了春秋时期各诸侯国的历史业绩，也记述了统治阶级残暴、荒淫的行为。3、赞扬具有远见卓识、富于改革精神的政治人物。4、重视民众的力量，以民为本，是《左传》一以贯之的基本思想。一是民为神之主，民为邦之本。二是得民则兴，失民则亡。5、《左传》在对战争的描写中表现出先进的军事思想，是当时丰富的战争实践经验的总结。一方面，重视战争的性质，重视人（将帅、士兵）在战争中的作用；另一方面，讲求克敌制胜的战略和战术。6、《左传》中有关灾祥、卜筮的记事，是那个时代人们认识能力的标志。7、《左传》的思想倾向是在它丰富而详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