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岳父洗澡2

为岳父洗澡江少佳岳父终于病了，还病得不轻——胆囊的结石掉进了胆总管，造成胆总管堵塞，需要做手术，只好来广州中山大学附属一院住院并做介入手术。10年前岳父就查出患了“胆结石”，医生建议他住院处理，当了一辈子外科医生、超级乐观的他，笑嘻嘻地回应说：“我这满肚子的结石可都是“牛黄”啊！值钱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处理掉，让它们留着，人石共处，互不干扰！”说来也怪，这石头真的也就静静地寄存在岳父的胆囊里10个年头，从来不闹事。但是，这一次，它们可能是太拥挤了，有的小不点掉进了胆总管里，把胆总管堵死了。于是胆总管发炎、疼痛。加上胆汁流不出来，部分进入血液，引起全身黄疸。问题严重到这步田地，岳父肚子里的“牛黄”也就不再是宝贝了！虽说有两个女儿常住在广州，但岳父却已经7年没有来广州了。这一次要不是病成这样，他也是不会来的。6年前，第三女儿在广州买了新房子，岳父为了表示祝贺，专程上广州参加她们家的入伙仪式。在回揭阳之前，他认真地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来广州了。面对一脸疑惑的我们，他解释说：“人老了，还出远门，说不定就回不了家喽。”此后，任由我们多次盛情邀请，他就是不为所动。这一次，没想到岳父终于还是来广州了。岳父虽在上海读过大学当过医生，但后半辈子都是在乡下生活和工作，生活极其俭朴。我们决定为这个平生没有真正为自己花过什么钱的老人多尽点心，特意为他安排了最高级的特护病房。当看到偌大的一个层楼只住着8个病人，岳父满意的表情中夹杂着常人难以看出的对孩子们的付出的怜惜。他笑呵呵地说，“这哪像医院啊，简直像疗养院！”岳父由他唯一的儿子开车护送，抵达广州，已经是黄昏了。我下班后，即刻骑着自行车飞向医院。一进病房，我一看，满屋是人：二妻姨、妻舅、三妻姨一家、大妻姨的一对儿女、我太太、我女儿，连我总共11人。以往身体强壮、谈笑风生、活跃得像小伙子的岳父似乎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全身皮肤发黄，且消瘦了很多，话也少了很多，正在打着吊针的老人！虽有些思想准备，但我还是心里一酸，差点掉下眼泪。岳父见到我，微笑地向我点点头，问我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来的。我说是骑车来的。他立马竖起大拇指说：“骑车好，锻炼身体，经济环保，又不塞车。”我说，那我今后就天天骑车来看您。岳父胆总管发炎，不能吃东西，医院24小时不停地给他打吊针，输送营养物质。天渐渐黑下来。三妻姨说，爸，你洗个澡吧！老人家连声说，好好好！岳父左手腕血管放置了留置针头，不能沾到水，自己洗澡不太方便。听三妻姨的口气，好像她本人要伺候岳父洗澡。我想，岳父一贯身体健康，从来没有生病住过院，没有被谁伺候过。真由三妻姨帮洗的话，他会很不自在的。而此刻，在场的男人除了我就只有大妻姨的儿子了，我不出手谁出手？想到这，我立马诚恳地说：“爸，我来帮你洗。”我迁居广州前，我太太和岳父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岳父的三个女婿中数我跟岳父走得最近，也最有话说，他对我也最为关爱。岳父听说我要帮他洗澡，非常平静，没说什么，只是微笑着。我小心地把他搀扶进卫生间，关上门，告诉他：“爸，您不用不好意思，小时候我住在乡下，很多家庭祖孙几代都在一个池塘里一起洗澡，我见惯了。”我边说边帮他脱掉衣服，让他坐在凳子上，先为他洗头。我用湿布先把他的头发弄湿。接着，挤出一大滴洗发精，放在手心里，均匀地涂在他的头发上。我两只手交替着，一遍一遍地用手挠，然后为他搓头发、按摩头皮。看得出，他很舒服，一叠声地说好好好。大约过了5分钟，岳父说可以了。我知道他是怕麻烦我做太久，就说，“不用紧张，洗头妹帮你洗个头都没有这么快。”他说，“我从来没有被洗头妹洗过头。”我说：“我知道，我就做一回洗头妹吧！”他哈哈大笑，说，“你这个洗头弟够格，够格！”说话间，头洗好了，就要洗上身了。岳父说，“你把水桶装上水，我自己的右手能洗。”我说，“你太见外了，我是你的什么人？我是你儿子啊！我在为你洗澡啊！要是让你自己洗，还要我来干什么？水桶我可以装水给你，你的右手也可以动一动，但洗身子还是要由我来。”他没有再推辞，稳稳地坐着。我说，“跟您生活这么久，从来都是您关心我，我还没有关心过您。今天终于有机会了，您这洗澡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岳父轻轻点着头。我把脸盆放在洗手盆里，放满水，把毛巾弄湿，然后细心帮他抹上身，然后抹上沐浴露，用力揉搓，一处一处过关，然后用清水冲干净。最后的工序是洗手和脚，由于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加上两人已经配合默契，所以很快就洗得干干净净了。擦干身子后，再穿上新衣服，一项历史性的活儿就这样大功告成了！浴室门打开。像迎接国宝大熊猫降临般，大家笑吟吟地看着换了一个人似的岳父。三妻姨两眼放光：“哦，老爸全身香喷喷喔！”岳父得意地说：“那还用说，用掉那么多沐浴露。”大妻姨的女儿说：“公公是不是头次用沐浴露？”“不是不是，用是有用，只是没有像今天用得这么多！少佳洗得很仔细！”岳父回答得很急促。此后的每一个黄昏，无论有多忙，我都会赶到医院为岳父洗澡。每一次，都给岳父带来莫大的快乐。半个月后，岳父的黄疸退了，医院的专家对他施行介入手术。术后3天，任凭我们如何极力挽留，岳父坚定而轻松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写于2014年9月30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