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曲真人秀看电视戏曲节目的创新

从戏曲真人秀看电视戏曲节目的创新近年来，国产电视真人秀节目已经从单纯的引进、模仿国外真人秀模式，开始向引进节目本土化改造和原创节目模式研发并重的方向发展，节目形态呈现出多样化趋势。在这过程中，以天津卫视的《国色天香》、中央电视台的《叮咯咙咚呛》为代表的戏曲真人秀节目异军突起，将传统的戏曲艺术与时尚的真人秀节目元素相结合，开创了戏曲文化电视传播的新模式，以通俗化、娱乐化的节目风格，赢得了不同年龄段观众的喜爱。据索福瑞CSM33城数据统计，2014年初，《国色天香》在春节期间开播的首期节目收视率为1.11%，位列全国同时段第二；《叮咯咙咚呛》自2015年3月1日首播以来，以平均1.41%的收视率引发了火热追捧。两档戏曲真人秀节目一经推出，其收视率都远远高于其他类型的电视戏曲节目。与传统的电视戏曲节目相比，哪些因素造就了戏曲真人秀节目较强的传播力？戏曲真人秀若要进一步发展还需要注意哪些问题？这些都值得业界同仁和学界人士进行深入思考和总结。戏曲文化结缘真人秀的原因在电视真人秀节目竞争白热化的今天，戏曲真人秀的出现绝非偶然。戏曲文化与电视真人秀的结合，既符合电视真人秀节目本土化、原创性的创作趋势，也符合戏曲文化通过流行电视节目寻求更高传播效率的内在要求。一方面，真人秀作为一种舶来品，自2000年登陆中国以来，迅速发展成为炙手可热的节目类型，《超级女声》《中国好声音》《爸爸去哪儿》等先后成为当年的现象级节目。与此同时，中国的真人秀节目长期依赖国外模式，缺乏原创，跟风现象严重，内容同质化造成节目间恶性竞争不断升级。因此，创作者们希望通过本土化改造和原创模式研发实现差异化的竞争。在改造和创新的过程中，向中华传统文化寻求灵感和营养，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戏曲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虽然当下戏曲文化受各种时尚娱乐的冲击，不断趋于小众化和边缘化的地位，但戏曲曾经作为流行文化和大众文化的代表，在中国依然具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因此，电视真人秀选取戏曲文化为表现对象，将传统艺术进行时尚化包装，既能彰显自身独特的艺术品位，实现品牌的差异化竞争，又能够迅速唤起国人的情感共鸣，获得较好的传播效果。另一方面，戏曲艺术借助电视媒体传播由来已久，例如河南卫视的《梨园春》、陕西电视台的《秦之声》，多年来为推广地方戏曲做出了贡献。尤其是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自2001年开播以来，就以满足广大戏迷审美要求为宗旨，以舞台戏曲选段、戏曲教学、戏曲电视剧等多种节目形式，囊括了全国各个地方的戏曲类型。传统戏曲节目的收视对象通常为中老年观众，这一收视群体随着年龄的增长，其数量正在萎缩。戏曲节目要想扭转式微的趋势，获得更大的传播力，就必须对节目的内容和形式进行创新。因此，创作者们在兼顾戏曲艺术本体的同时，选择时下最流行的真人秀节目形式，加入明星、“PK”、跨界、观众投票等元素，旨在吸引不同年龄段，尤其是年轻观众的注意。在这一点上，戏曲真人秀也得到了戏曲艺术家们极高的支持与赞赏，《国色天香》获得了孟广禄、小香玉、吴琼、宋小川等名家担任辅导老师；《叮咯咙咚呛》邀请的梅葆玖、赵志刚、沈铁梅也都是各自曲种的代表性人物。京剧表演艺术家宋小川曾表示：“很多年轻人不一定喜欢戏曲，通过明星的演唱，他们会认识并进而了解戏曲，这是好事！”戏曲文化与电视真人秀的结合，既是当前流行节目形式对传统电视戏曲节目冲击的结果，也是戏曲和电视相互启迪、相互吸纳、相互提携的共赢选择。戏曲真人秀的创新之处目前，戏曲真人秀主要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国色天香》为代表的才艺真人秀。节目由三大核心部分构成，分别是明星选手、专家顾问团以及来自5个不同年代的500位具有曲艺素养的观众构成大众评审团。明星在专家的辅导下学习戏曲唱腔，最终登上舞台献艺，观众凭借演出效果进行支持率投票，决定明星的胜负和去留，专家顾问只对参演明星的表现做出点评，并不直接参与评分和筛选工作。另一种是以《叮咯咙咚呛》为代表的体验真人秀。节目参考日韩综艺娱乐节目常用的“主持人+固定嘉宾+特邀嘉宾”的组合形式，将来自中韩两国的10位明星分为3组，在3位戏曲大师门下学习。明星嘉宾通过挑战各种任务，完成了一次从拜师学艺到登台演出的戏曲体验之旅。最后10位明星齐聚北京梅兰芳大剧院，接受现场观众的投票，角逐“最佳表演奖”，用独特的戏曲表演向经典致敬。不难发现，《国色天香》和《叮咯咙咚呛》都选取跨界明星作为主要参与者。明星的“星光度”能够迅速吸引大批“粉丝”，为节目的收视奠定基础。跨界则意味着明星对传统戏曲所知甚少，有的甚至从未接触，陌生化的手段使明星迅速从某一领域的专业人才变为戏曲界的“门外汉”及与绝大多数观众一样的“普通人”，地位的悬殊和转换大大增加了节目的戏剧性，是节目的看点之一。除了明星的因素，相比传统的电视戏曲节目，笔者认为戏曲真人秀还有如下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节目的可看性和传播力。从名家名段的再现到戏曲元素的碎片化表现。相比而言，电视娱乐节目的观赏过程更加简单明了，不需要具备专业的知识，而戏曲则具有一定的欣赏门槛。在民间向来有着“生书熟戏”的说法，即戏迷听戏关注的不是故事内容，而是看演员在关键唱段的表演功力，演员和观众在“你唱我和”中产生艺术的共鸣。如果观众对戏曲缺少必要的了解，则观赏效果将大打折扣。由于传统的电视戏曲节目面向的主要收视群体是戏曲爱好者，因此通过电视荧屏再现脍炙人口的名家名段符合广大戏迷的审美需求。可是戏迷毕竟是电视观众中的少数派，在激烈的收视竞争下，节奏缓慢、高度程式化的戏曲表演越来越难以吸引当代非戏迷观众的注意。要想吸引大多数非戏迷观众的眼球，就需要对电视戏曲节目的内容进行调整和创新，对戏曲文化进行简化与活化。戏曲真人秀摒弃了对名家名段的段落式再现，改为对戏曲元素进行碎片化的表现，在保证“戏韵”“戏味”的同时，大大降低了欣赏门槛。创作者“对过于厚重、抽象的文化内容进行提炼，从中简化并提取最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元素呈现出来。这些元素既拥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又便于接受和记忆，因此在传递与展示传统文化厚重底蕴的同时，也能引起观众的兴趣与共鸣”。文艺类节目是当下电视媒体打造文化娱乐产业链的主要产品，而这一产业链的核心竞争元素就是“流行时尚”，锁定时尚、锁定年轻、锁定流行是争夺收视群体的必胜之道。流行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每天都在变化，以炫目多彩满足消费者追求个性、彰显自我的需要。碎片化后的戏曲元素更容易和其他类型的文化元素进行“异态混搭”（bisociation）,创造出新的视觉或听觉奇观，给观众极大的感官冲击，从而满足观众求新求变的欲望。例如，《国色天香》将戏曲的吐字、唱腔等元素与流行音乐相结合，经过定歌单、戏曲编曲、流行编曲、名家代唱、唱腔指导、身段指导和舞台包装等七道工序，创造出大量的“戏歌”。如京剧版《千里之外》、豫剧版《飞得更高》、二人转版《HIGH歌》、评剧版《爱情买卖》都令人耳目一新。制片人孙铁麟表示，“歌改戏的方式让流行音乐变得传统起来，也让戏曲变得更时尚、更现代。观众在领略戏曲艺术之美的同时，也很好地增加了戏曲的传唱度。”《叮咯咙咚呛》则巧妙地将戏曲基本功训练的元素融入到明星面对的任务中，例如金圣洙、安七炫、郭京飞一组在戏曲学院被要求练习压腿、空中旋转等动作；金钟国、熊黛林、曹世镐、刘雨欣一组为了拜师挑战“金鸡独立”、单腿顶碗等。戏曲元素简化后与任务设置相结合，既保证了节目的戏剧性和观赏性，也使观众在娱乐之余感受到戏曲演员在拜师学艺中的艰辛付出。从注重舞台呈现到注重全程记录。戏曲是一种舞台艺术，其高度虚拟化和程式化的美学特征都是通过舞台表演呈现出来的。早期在电视上播出的戏曲选段，基本上只是将电视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其内容还是传统戏曲舞台的简单再现。之后以《梨园春》《秦之声》为代表的综合性戏曲晚会越来越多地将电视的表达技巧、制播理念融入其中，使得戏曲节目在形式上更具参与性和娱乐性，舞台呈现更具观赏性。然而，大多数传统的戏曲综艺节目，无论表演者是专业演员还是业余票友，往往更加注重演员表演的舞台呈现效果，而对舞台之外的细节较少捕捉和表现。观众更多地是常见“台上3分钟”，难见“台下10年功”。电视真人秀节目是对参与者在人造情境下的真实表现进行全程记录，一些大型真人秀节目更是不惜成本，以360度无死角的拍摄来满足全程充分记录和细节抓取的需求。对于戏曲真人秀而言，舞台表演往往只是节目中的一个部分，甚至并非主要部分。创作者从注重演员的舞台呈现，转为注重演员台前幕后的全程表现。例如，《国色天香》除了舞台竞演外，明星们在台上台下的细微心态变化，也被摄像机捕捉和表现。《叮咯咙咚呛》中的中韩明星则要为最后的舞台呈现挑战各种任务。练功中的艰辛遇到问题时的苦恼，犯错误后被师傅责罚，甚至受伤、生病都被一一记录，使得节目更加丰满生动。尤其是韩国明星从未接触过戏曲训练，最初尝试更是洋相百出，令人捧腹大笑。一些戏迷认为展现这些内容是对戏曲艺术的“亵渎”，然而这种看似对戏曲的“消解”往往更能折射生活的真实情态，使绝大多数非戏迷观众感到真实、亲切。从程式化的角色塑造到个性化、娱乐化的人物塑造。角色的行当分类是中国戏曲塑造人物的鲜明特征。在戏曲舞台上，人物首先不是作为个体亮相，而是以符合行当规定的范式与观众见面。戏曲演员的表演是以展示行当规范内的外形装扮和程式技巧为塑造角色的依据和起点。当戏曲进入电视传播领域时，依然沿袭了角色行当的造型规制、表演程式和技巧手段。因此，在传统的电视戏曲节目中，观众更多地还是看到了专业化、程式化的角色塑造，而其中一些层次不高的节目，更是流于机械化的程式模仿，反而对参与者自身的外形、嗓音、性格等特征表现不足，最终造成“只见角色难见人”的刻板化印象。戏曲真人秀节目则在遵循戏曲角色行当的基本范式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塑造参与者的自身形象，最终为观众留下了一批比较丰满、能够记住的人物形象。首先，创作者通过制定规则和交代任务创造出戏剧冲突，并在冲突中激发和展示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例如，在《叮咯咙咚呛》中，川剧组成员接到了赴重庆金刀峡寻找沈铁梅老师的任务，为了成功拜师，明星们必须接受峡谷攀岩挑战。具有恐高症的吉克隽逸一度被吓得寸步难移，最终还是咬牙坚持，完成了任务，她坚韧的性格特征也因此得到了充分展现。其次，戏曲真人秀非常重视参与者的个性化表达，并给了参与者充分的表现空间。通过真实记录，节目保留了参与者大量个性化的细节，再通过后期的剪辑和包装，使其进一步凸显，成为节目的看点之一。例如，在《国色天香》中，戏曲指导老师只负责教明星戏曲基本的发音与唱腔，后由身段老师指导明星戏曲的“手眼身法步”，专家指导时极大限度地尊重和保留了明星的声音个性特征，并突出明星对歌曲的诠释态度，使得一首歌曲在经过戏曲化改编之后，依然能够体现明星自身的风格。这一处理使得明星的戏歌演绎都烙下了明星自身的标签，能够迅速吸引“粉丝”观众的热情投入，带来二度传唱。戏曲真人秀节目发展的问题与思考戏曲真人秀在节目内容和形式上的创新为电视戏曲节目的发展提供了宝贵的经验，也为中华传统文化的大众传播提供了新的手段。然而，我们在给予该类节目充分肯定的同时，依然需要清醒地意识到，戏曲真人秀现阶段存在的不足和未来发展应该注意的问题。首先，戏曲真人秀中，戏曲文化的开掘依然非常有限，戏曲曲种的选择较狭窄集中。例如，《国色天香》中涉及了京剧、豫剧、越剧、黄梅戏、评剧和二人转等六大曲种，《叮咯咙咚呛》则只包含京剧、越剧、川剧三大曲种。然而，由国务院批准公布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传统戏剧有223项，其中很多地方戏正面临消亡的危险。这些进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地方戏是戏曲真人秀节目可待挖掘的富矿，将其中好听好看的元素进行提炼和电视化呈现，通过节目让更多的观众了解和欣赏，是戏曲真人秀创作者们应该进一步努力的方向。其次，戏曲真人秀节目应尽量避免走向盲目跟风、同质化竞争的发展道路。不能否认，目前中国电视节目的同质化现象十分严重，部分创作者抱着急功近利的心态，希望单纯依靠明星效应和照搬现有模式，迅速获得成功。明星大咖是节目初期拉动收视的手段之一，但绝不是节目长期发展的保证。盲目的跟风、克隆也势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