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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oseforEmilyWilliamFaulkner【故事梗概】爱米莉•格瑞尔生死了,镇里的人都参加了她的葬礼。男人们出于敬慕,而大多数女人则出于好奇,她们想进死者生前的屋子里去看看,因为那屋子除了一个黑人男仆外,至少已经有10年没有任何人进去看过了。30年前,爱米莉小姐的父亲去世,当时,爱米莉小姐已三十出头。当年夏天,镇里要铺人行道,负责该项目的工头是个北方佬,名叫荷默•巴隆。荷默来后不久,每个星期天,人们都可以看到他和爱米莉小姐一起,驾着轻便马车出游。镇上的妇女们认为,爱米莉小姐的行为是全镇的耻辱,给青年人树立了不良榜样。后来,有人说爱米莉小姐去过首饰店,买过全套男装和卫生洁具。于是,镇里的人传说他们要结婚了。再后来,有人看见爱米莉小姐去过药店,卖过砒霜。人行道铺设竣工后,荷默离开了小镇,后来又回来过一次了。那是一天黄昏时分,有人看见是黑人男仆为荷默开的门。不过,那是人们最后一次见到荷默。从那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人们再也没有看到过爱米莉小姐。等镇里的人再见到她时,她已经发福,头发也灰白了。此后,爱米莉小姐很少外出,家里只有一名男仆帮她收拾房子。不久,她家向外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左邻右舍都在抱怨。最后,参议员和镇里的几位长者召开会议,决定派几个人到她家消除气味。黑夜里,这些人像夜盗一样,在她家住宅周围四处撒石灰。从此以后,难闻的味道是没有了,但人们却很难见到爱米莉小姐。年复一年,那黑人仆人的头发也白了,腰也弯了。他依然提着购物蓝进进出出。镇里每年12月份向爱米莉家寄税单,但总是被退回来。人们只是偶而在楼下的一个窗口看见过爱米莉小姐的身影。74岁那年,爱米莉小姐在楼下的一个房间里去世了。黑人男仆在前门迎接前来送葬的第一批女子,随后他穿过屋子,从后门走了出去,从此不见了踪影。人们知道楼上有个房间,但40年来从没有人进去过。爱米莉小姐下葬后,人们撬开了楼上房间的门,发现里面到处是灰尘。房间布置得像新房,玫瑰色窗帘和玫瑰色灯罩都已褪了色,椅子上放着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椅子下放着一双鞋。一具男尸躺在床上,尸体呈拥抱状。男尸的身上和身边的枕头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尸体旁边的枕头上,有人压过的痕迹,上面有一缕干燥发臭的铁灰色头发。一、爱米丽·格利尔逊小姐走了,全镇的人都去送葬:男人们是出于敬慕之情,因为一座丰碑倒塌了;女人们大多出于好奇之心,都想到爱米丽屋里看个究竟。除了一个园丁兼厨师的上了年纪的男仆外,至少已经十年都没有人进去看过了。那是一幢曾经漆成白色的方形大木屋,圆圆的顶阁,尖尖的塔顶,涡形花纹的阳台,尽显出浓浓的七十年代轻松愉快的风格。房屋所在的街道曾经是全镇最为繁华之地。但这里早已被附近的汽修厂和扎棉机侵占了,就连那些庄严的名字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岿然不动的,只有爱米丽小姐的房子,虽有破败之势,却依然显得执拗不训,风韵犹存,与周围的四轮棉花车和汽油泵一样,太过碍眼了。如今爱米丽小姐也进入了那些具有代表性的庄严的名字行列之中,他们长眠在雪松环拥的墓地里,那是南北战争时期杰斐逊战役中阵亡的军人之墓,有的是南方军人,有的是北方士兵;有的是高职位,有的是无名氏。生前,爱米丽小姐代表着一个传统、一种职责;她既是人们关注的目标,也是全镇传承下来对她应尽的义务,这种义务是从一八九四年开始的,当时的镇长萨特里斯上校——还颁布了一道命令:严禁黑人妇女不系围裙上街——豁免了她各种税款;这种特惠政策从她父亲去世之日开始,一直到她不在人世之时为止。这并不是说爱米丽爱占人们的便宜,而是萨特里斯上校编造了一套不清不楚的瞎话,说什么爱米丽的父亲曾贷款给镇政府,而镇政府,作为交易,以这种方式偿还。这种瞎话,只有萨特里斯上校那一代人以及像他那样的脑袋的人才瞎编的出来,也只有女人们才会相信这种瞎话。到了第二代人,他们当上了镇长和议员,思想更加前卫,便对这种免税约定产生了一丝不满。那年元旦,他们寄给她一张纳税通知单,可是到了二月,依然没有回信。他们给她发了一封公函,要她方便时到镇治安办公室去一趟。一周后,镇长亲自书函一封给她,表示愿意登门拜访,或派车接她;镇长得到的回信却是一张便条,字是写在一张古香古色的信笺上,书法流利,字迹纤细,墨迹已干,大意是说,她根本不再外出。随信附还的还有纳税通知单,但不见任何评述。镇政府官员们召开了一个由全镇参议员参加的特别会议,派了一个代表团拜访爱米丽。他们敲了敲门。这扇门自从八年或十年前爱米丽停授瓷器彩绘课以来,谁都没有从这里进出过。接待他们的是那个黑人男仆,他们来到阴暗的门厅,再沿楼梯而上,光线变得更加阴暗了。屋子里发出一股尘封的气味,阴冷潮湿,密不透气,这里长久没有人住了。黑人领着他们来到客厅,客厅里陈设着笨重、包着皮套的家具。黑人打开一扇百叶窗,只见皮套子已经开裂了;他们坐了下来,大腿两边,顿时尘粒飞扬,在百叶窗射进的一缕阳光中,缓缓旋转着。壁炉前是一张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的画架;画架上屹立着爱米丽父亲的炭笔画像。代表团成员站了起来,原来进来一个人——一个身材矮小,但腰圆体胖的女人,她身着黑衫,细长的金链直垂腰部,最后插入腰带里;她撑在乌木拐杖上,杖头镶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她骨架又矮又小,也许正因如此,要是落在别的女人身上,那种胖就是丰满,而落在她身上,就显得臃肿。她看上去肿胀发白,就好像长期浸泡在死水中的死尸一般。当客人说明来意时,她的那两只眼睛不停地转悠着,一会儿瞧瞧这张面孔,一会儿看看那张脸蛋,那眼睛啊,都深陷在满脸隆起的赘肉里了,就像掐在生面团中的两个小煤球。她并没有叫他们坐下,而径直站在门口,一声不吭地听着,直到发言代表结结巴巴地说完。这时,只听见有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金链另一端隐没在裤袋里的怀表发出来的声音。她说起话来,声音冷酷无情。“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萨特里斯上校早已给我交待过了。兴许你们可以派个人去查一查镇政府档案,事情就清楚了。”“可我们查过了。爱米丽小姐,我们就是镇政府当局的。难道你没有收到司法长官亲手签署的通知吗?”“不错,我是收到过一张纸,”爱米丽小姐说道,“司法长官,也许他真把自己当回事……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可是,纳税册上并没有无须纳税的说明,要知道,我们必须依……”“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可是,爱米丽小姐……”“找萨特里斯上校要去,(萨特里斯上校已经死了将近十年了)杰斐逊时,我无须纳税。托布!”黑奴应声而来。“把这些绅士们给我带出去。”二、就这样,爱米丽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收拾了,这种场面在三十年前也发生过,他们的父辈因熏天臭气而闹事,她照样把他们的父辈给收拾了。那事发生在她父亲死后两年,也就是她的心上人——我们一直以为一定会与结婚的那个人——抛弃她后不久才发生的事。父亲死后,她很少出门;但心上人走了后,人们几乎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了。有几个冒失的女人曾去过她的家,但却吃了闭门羹。房屋四周唯一的生命迹象就是那个黑人——当时他很年青——拎着菜篮子进进出出。“好像,要是男人——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把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的话,”女人们说道;那种气味越来越来浓时,她们也并不感到吃惊。这种气味毕竟是芸芸众生的平凡世界与大官贵族的格利尔逊家族之间的另外一种联系方式。邻家一妇人向年已八十的镇长史蒂文斯法官投诉。“可是,太太,这件事,你叫我怎么办呢?”他说道。“嗯,那,通知她把气味去掉呗,”女人说,“不是有法律吗?”“绝对没有必要,”史蒂文斯法官说,“也许是她家那个黑鬼在院子里打死了一条蛇或一只老鼠什么似的。我去跟他说说这事儿。”第二天,镇长又接到两起投诉,一起是来自一个男的,语气温和。“法官,对这气味,我们真的该采取措施了。可我又最不想打扰爱米丽小姐,但我们总得想想办法呀。”那天晚上,全体参议员召开了一个会,参加会议的人有三位老人和一位较年轻的新兴代成员。“这事再简单不过了,”年轻人说,“通知她叫人把屋子打扫干净,限期搞好,否则……”“滚蛋吧,你。先生……”萨特里斯法官说,“当着一个贵妇的面,你怎么能说她家里有难闻的气味呢?”接着,第二天子夜过后,有四个男人越过爱米丽小姐家的草坪,像盗贼一般在屋子周围潜行,沿着墙角和在地窖通风处吸气闻嗅,其中一人还从肩上的麻袋中掏出东西,做着播种的样子。他们打开地窖门,在地窖里和所有的裙楼外都撒上了石灰。当他们再回头穿过草坪时,原本黑暗的窗户亮起了一扇灯光。灯光中爱米丽坐在那儿,灯在她的身后,挺立的身躯一动不动,活像一座雕像。他们鬼鬼祟祟地弓着腰,越过草地,进入街道两旁的洋槐树影中。一两周后,气味消失了。而这时,人们才开始真正为她感到难过。我们镇上的人想起了爱米丽小姐的姑奶奶怀亚特,这老太太后来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我们都相信格利尔逊一家人都太过自命清高了。年轻男人在爱米丽小姐这类的女人看来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长久以往,我们都把她们这家人看作是一幅活人画:爱米丽小姐身材苗条,立于父亲身后;父亲站在前面,双脚叉开,背对爱米丽,手里握着马鞭;二人站在一扇后开的前门中间。所以当她接近三十岁,依然孑然一身,准确地说,我们并没有欣喜之心,反而觉得我们先前的看法得到了证实。即使她家有疯癫的遗传,要是遇到机会,她也不应断然放弃。父亲死后,传说那幢房子全部留给了她;人们也有点高兴。他们终于可以向她表达怜悯之情了。孤单清苦,她早该懂人情世故了。如今她也该体会到多一分钱则喜,少一分钱则愁的那种人之常情了。她父亲死后的第二天,镇上所有的女人都准备去她家吊唁和提供帮助,这是我们的习俗。爱米丽小姐在家门口接待了她们,依着和往日一样,脸上也没有丝毫悲伤。她告诉来访者,她父亲没有死。连续三天都这样,无论是来访的牧师们,还是医生们,都劝她让他们把尸体处理掉。正当他们准备诉诸法律和武力时,爱米丽崩溃了,这时,他们才赶紧把她父亲给埋掉了。我们并不是说她当时就疯了,反倒认为她的反常是身不由己,还记得,她父亲把所有的青年小伙都驱赶走了,也知道她如今一无所有了,她才死死的抓住剥夺她一切的那个人,其实,是人都会这样。三、她病了好长一段时间。再见她时,她已剪短了头发,小姑娘打扮,那样子有点像教堂里彩色玻璃窗上的天使——有些悲伤,有点肃穆。原来镇政府刚刚签订了铺设人行道的合同,而动工时间就在她父亲去世那年夏天。建筑公司带来了一批劳工、骡子和机器,工头是个北方佬,名叫霍默.巴伦,大个子、黑皮肤,大嗓门儿,做事手脚麻利,黯黑的脸色衬出炯炯的眼神。他身后跟着一群群孩子,听他咒骂劳工,而劳工们却随着凿子起落有节奏地哼着劳动号子。不久,全镇的人他都认识了。在广场四周,只要能听到呵呵笑声的地方,霍默.巴伦必定在人群的中心。没过多久,每逢礼拜天下午,都可以见到他和爱米丽小姐一起驾着轻便马车出游,枣红色的马是从出租店租来,与黄色车轮的马车十分匹配。起初,我们都很高兴,爱米丽小姐总算有了爱好,因为女人们都说:“格利尔逊肯定不会看上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劳工。”不过也还有一些人,即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说,即使悲伤也不至于叫一个高贵的妇女忘记自己“贵人责重”吧,贵人责重无须叮嘱啊。他们只是说:“可怜的爱米丽,她的亲属应该到这儿来一下。”她有亲戚在亚拉巴马州;但多年前,她父亲为争疯癫婆怀亚特的房产问题而与他们闹翻了,从此以后,两家再也没有往来了。即使是爱米丽父亲的葬礼,他们也没有派代表参加。一说到“可怜的爱米丽”,老人们就是开始交头接耳了。他们议论道:“你看,当真有那么回事吗?”“当然啦。那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声音从他们的手指缝传出来;只听见清脆而疾驰的马蹄声声,只见马车百叶窗紧闭以抵御周日午后骄阳,窗后的绸缎发出窸窣声:“可怜的爱米丽。”爱米丽高昂着头——即使我们都认为她已经堕落;仿佛她不仅仅想要人们承认她就是格里尔逊家族末代的尊严;仿佛需要同世俗接触才能重新确认她那倔强的性格。拿她买耗子药砒霜的事来说吧。也就是人们开始说“可怜的爱米丽”之后一年多发生的事,当时她的两个堂姐妹正好来看望她。“买点毒药,”她对药剂师说道。当时她已经三十多了,依然是一个身细腰纤的女人,比平常还要清瘦,一双黑色的眼睛显得冷峻高傲,脸上太阳穴和眼窝处,肌肉紧绷,那副模样好像只有灯塔守望者才应该具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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