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开：佘祥林“杀妻”冤案记录

油菜花开：佘祥林“杀妻”冤案记录社会记录评论24条播出：2005年4月，CCTV新闻频道制作：CCTV新闻评论部《社会纪录》记者：沈亚川编辑：沈亚川高岚摄像：张国星阿丘：佘祥林，相信这些天您一定见过这个名字，即使不知道这名字，也一定听说过那桩冤案。佘祥林，背负杀妻之罪，入狱11年，结果，就在他即将刑满释放的时候，他的妻子突然活着出现了！于是，又一桩冤案大白于天下。解说：1994年初，佘祥林的妻子张在玉突然失踪。数月后，当地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被认定就是张在玉。佘祥林涉嫌杀妻被湖北京山县公安机关抓捕，1994年10月13日被判处死刑，后被湖北高院以证据不足发回重审。1998年6月15日，佘祥林改判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2004年4月1日，已服刑了11年的佘祥林走出了牢狱。阿丘：这些天，我看稍微有些良知的媒体，几乎都报道了这件事情。同情，反思，谴责，声讨，我想大家的意图只有一个，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重新上演。昨天，我们去湖北采访同事也回来了，他们跟我说，这个事情到今天，没什么必要再谈什么法理，甚至不想让我们再因此而愤怒，他们最想让大家看的，就是这些磁带，这里面记录着佘祥林一家的血泪。字幕：2004年4月1日湖北沙洋苗子湖监狱影像：监狱大门干警对佘祥林宣布他可以出狱了佘祥林长出一口气，回监舍拿东西隐黑佘祥林：还有10天，整整10天，就是我放出来那天，相差10天整整11年，我是1994年的4月11号开始提审，今天是4月1号。想死的念头随时有，什么时候都清楚过，我一直没有自杀是因为还有这个女儿，还有一个念头是我没有杀人，我想总归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坚信有这一天，还是等来了，还是等到这一天了。佘沉默的躺在病房里窗外的油菜花隐黑佘祥林年轻时穿制服的照片解说：这是佘祥林年轻时的照片。11年前，也就是1994年，他是京山县公安局原马店派出所的一名治安巡逻员。那一年，佘祥林28岁，妻子张在玉31岁，女儿佘华容6岁。这样的幸福，被终止在了那年，也是油菜花开的季节。1994年4月，佘祥林被京山县公安机关逮捕。佘祥林：当时很多人在场，他们就把浴缸的水放满了，让我呜，把我的头摁在浴缸里，恨不得昏倒，肚子里灌满了水，他们洗澡的水。用凳子在我的腰部砸，用警棍打，用拳头砸我这儿，（双手比划）这儿现在都张不开了，只能是张到这样。太多了，我说不完了，也记不清了。因为到后来我人基本上就不省人事了，看人就是重影，你现在跟我说话就是五六个脑袋在晃动。你在跟我说话，我就看这个脑袋一会儿到这边来，一会儿在这边，五六个脑袋在晃。隐黑佘祥林在医院病房里躺在病床上打点滴阿丘：佘祥林在被逮捕前是治安巡逻员，他的武功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三四个人都近不了身。但经过11年牢狱，现在已全身是伤。他出狱后，因身体虚弱住进了医院。（停顿）这些天，来医院看他的除了亲属，还有两种人，一是记者，二是来道歉的有关部门官员。影像：京山县法院刑庭法官：对不起，最重要的是以后不能再发生。佘祥林沉默不语。阿丘：来看佘祥林的这两位是京山县法院领导。不过，这两位倒不是当年办案的人员。回想起当年，这家法院判处佘祥林15年有期徒刑的证据。佘祥林依然不能平静。佘祥林：第一个口供我现在不记得了，我根本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第二个签字根本那不由我，因为我处于绝对控制状态，这个是没错的。第三个我已经被折磨十天十夜，可以说我连路也看不清楚了，我十天十夜没睡觉，我眼睛哪里睁的呀，我的双腿肿的，连警裤都穿不上了。我记得是有人迷迷胡胡的拖上车拖下车，照相。这我有一点点印象，知道站在哪里，然后到那儿你站好，把我手抬起来，给我照相，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干什么。阿丘：现在咱们知道，就是这么得来的的口供，最后居然成了荆州地区中级法院，京山县法院两级法院给佘祥林定罪的依据。最可笑，应该说最可恨的是，即使是这样得来的口供，也能看出前后的四次记录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但是，没人发现。从1994年到1998年，佘祥林的案子经过了多次的重新侦察、重新起诉、重新审理。最终还是落了个有期徒刑15年。楼道里年轻的法官向佘祥林的哥哥道歉，哥哥说不能怪你们，不是你们干的，是别人。佘祥林沉默的躺着油菜花隐黑滚屏音乐叠佘祥林年轻时的照片1994年5月17日京山县检察院向原荆州地区检察分院移送审查起诉1994年5月30日原荆州地区检察分院将佘祥林案退回京山县检察院，并就案件证据疑点提出四点补充侦查意见；1994年8月28日京山县检察院在京山县公安局补充侦查后再次移送原荆州地区检察分院审查起诉；1994年8月31日原荆州地区检察分院以故意杀人罪对佘祥林提起公诉；1994年10月13日原荆州地区中级法院一审判处佘祥林死刑，佘提出上诉；1995年1月6日湖北省高级法院作出裁定，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重审；1995年5月15日原荆州地区检察分院再次将此案退回补充侦查。1996年2月7日原荆沙市检察院将京山县公安局第二次补充侦查后的佘祥林案向原荆沙市中级法院提起公诉；1996年6月28日原荆沙市中级法院以此案疑点尚未查清再次退回原荆沙市检察院；1996年12月25日京山县检察院将京山县公安局第三次补充侦查后的佘祥林案件移送原荆沙市检察院；1997年10月8日，荆门市政法委组织市县公检法负责人在京山县检察院召开佘祥林案协调会；同年12月15日荆门市检察院审查后认为佘祥林的行为不足以对其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将该案移交京山县检察院起诉。1998年3月30日京山县检察院以佘祥林涉嫌故意杀人罪将此案起诉至京山县法院。1998年6月15日京山县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佘祥林有期徒刑15年，附加剥夺政治权利5年。佘不服，提出上诉。1998年9月22日荆门市中级法院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之后，佘祥林被投入沙洋监狱服刑至2005年4月1日隐黑大片油菜花阿丘：刚才您看到的这田园美景，也是我们从湖北采访回来的同事特意强调要拿给您看的，不过，他们要给您看的还不只这些，还有佘祥林的家。佘祥林出狱后就住进了医院，所以还没能回去过。我看过那个家，我在这里想，佘祥林没回去倒是还好，因为我真是无法想象他怎么踏进那个家门。在他入狱的这十一年里，这个家，真可谓家破人亡。佘祥林入狱后，佘家的大儿子佘锁林因为为弟弟冤案上访，于1995年5月4日被拘留41天。紧接着5月6日，佘祥林的母亲杨五香也因四处伸冤，被抓入狱。在京山县公安局看守所一关就是9个半月，佘家人拿了600块钱才把人领出来。人是领出来了，可怜佘家老太太身体已经不行了，3个月后，含恨而去。佘祥林的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差一点疯了。佘家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这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他们在村里再也抬不起头来。在这种情形下，二哥佘贵林与四弟佘梅林跑到了深圳打工，而且几年也不回家一次。佘祥林的女儿佘华容本来成绩很好，可是由于家里上访和申诉，钱都用光了，念到初一，华容不得不辍学。14岁的时候，去了东莞打工。到现在，这家里只剩下了佘祥林的父亲一人。影像：家图四壁的景象，缓摇记者：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佘父：最后一次看到他是03年的腊月，是过年的时候，去年没看，去年说我年纪大了，这么远，蹬个脚踏车太远了。记者：您骑自行车去监狱看他佘父：关在街上的监狱我要去看看，就骑这个车去看他记者：每次都是骑这个车去看他。佘父：每次都是，记者：那有上百里路。佘父：就是关到监狱里，没钱打车，家里又困难，没办法，自己不看心里又不舒服，要见他又没钱打车，所以就骑车子。自行车特写屋里家徒四壁阿丘：在这段录像里，说实话，让我觉得最刺眼的就是佘家那墙上贴的四个字“受天之佑”。您说，咱们这些百姓的天是谁？而它又干了些什么呢？这荒唐无比的判罚，当年那些执法人员们就不觉得荒唐吗？佘祥林的冤屈大白于天下以后，一名曾经在侦破佘祥林杀妻案中担任普通干警、现在是京山县刑警大队教导员的曾忠，在谈起当年为什么会办这件冤案时，说了三点原因：“一是受了张在玉家属的干扰，她妈妈当时一口就认定那具女尸是她的女儿，并且她没看那具女尸的身体，却能详细地说出女尸身体上的部分特征，比如身上生小孩做手术时留下的刀疤等等；二是受当时技术条件的限制，虽然当时有检察院、法院和公安部门的三个法医去做了法医尸检报告，但因为没办法做DNA鉴定，所以无法更准确地鉴定出女尸与张在玉母亲的母女关系；三是受当时公安部门一直奉行的有罪推定的影响，现在早已改为无罪推定了。而且当时张家的亲属上访并组织了200多名群众签名上书，要求对杀人犯佘祥林从速处决。如果判佘祥林无罪的话，担心对受害者家属造成伤害。”（报纸）从速处决，有罪推定！又是这个可怕的有罪推定。今天说佘祥林的故事时，我就一直在不住的想着不久前的另一个案子。也是在1994年，21岁的河北青年聂树斌因强奸罪被判死刑，很快被执行伏法。10年后，也就是今年1月，真正的凶手王书金在河南落网，对当年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而聂树斌早已在地下长眠10年了。字幕：音乐佘祥林杀妻案，办案人员名录韩友华时任京山县公安局主管刑侦副局长，佘祥林案专案组组长，现京山县法院副院长；卢定成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现任京山县公安局副局长；任朝兵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指导员，现任京山县公安局政治部领导；吴运江时任京山县公安局预审科长，现已退休；何泽亮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后病故；程琳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后任林业公安分局领导，出入境管理科副科长；曾忠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现任京山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教导员；毕超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现任京山县公安局经侦大队大队长；吴中华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现任京山县公安局孙桥派出所所长；唐开斯时任京山县公安局刑警，现任京山县公安局钱场派出所所长；彭志方时任京山县检察院副检察长，现已退休；彭涛时任京山县人民检察院批捕科科长，现在该院任职；张波时任京山县人民检察院公诉科佘祥林案承办人，现任该院反贪局副局长；曾斌时任京山县人民检察院检察员，佘祥林案一审公诉人，现任该院监所科科长。陈方勇时任原荆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员，佘祥林1994年10月死刑判决任审判长；朱源瑛时任京山县人民法院佘祥林案一审15年有期徒刑判决的审判长，现已退休；李彪时任京山县人民法院佘祥林案一审合议庭成员，现已退休；熊道瑜时任荆门市中级人民法院佘祥林案二审维持原判审判长。隐黑窗外一片油菜花佘祥林在病房床头张在玉送的鲜花记者：妻子回来以后，你见过她吗？佘祥林：没有见过，还没见过她。记者：她也没来看过你？佘祥林：她没来看过我，她现在有她自己的家及怎么不想她呢？想还是想，毕竟夫妻一场，我们还是有感情基础的，况且我有个女儿，她现在有自己新的家，见面不是太好，打扰她的生活也不是太好。你们过去请带个话，叫她安心的养病，什么都想开点，让她珍惜她现在的生活就行了。她给我送一束花，就是这束。记者：今天送的？佘祥林：送两天了。阿丘：佘祥林的妻子张在玉，在11年前，离家出走。由于她精神不是很正常，流浪到了山东后，竟在当地结婚生子。直到11年后，她突然想女儿了，才忍不住踏上了回乡的路。回到家乡，张在玉也被佘家11年的遭遇，惊呆了。佘祥林父女，在病床边，佘祥林和女儿在一起手握手佘祥林的手指头短了一截解说：现在张在玉还没来看过佘祥林，每天陪伴佘祥林的是他的女儿。佘祥林的女儿：这个我也知道说什么，我有点不相信，现在这个社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发生在我们家身上，我真是有点不相信。隐黑佘祥林：因为毕竟是10多年，我毕竟还是，因为我没有杀我的妻子，我也没有杀人，那尸体是谁呢，我没有杀人，这个尸体是不是我的妻子，如果是，我的妻子究竟是谁杀的？我也要考虑，这我肯定要考虑。现在我更加要考虑了，既然我妻子回来了，既然他所说的那具有女尸究竟是谁，还有一个冤魂呢！阿丘：还有一个冤魂，还有一个逍遥法外的凶手。现在湖北有关方面已经着手对当年无名女尸展开调查。有关部门和领导也都登门向佘祥林和他的家人道歉。佘祥林已经打算提出国家赔偿。按照《国家赔偿法》的规定：“侵犯公民人身自由的，每日的赔偿金按照国家上年度日平均工资计算。”根据这个规定，佘祥林11年的牢狱之灾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