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讲 山水田园诗

第四讲山水田园诗派盛唐的诗人,“由于生活道路的千差万别而形成的得意与失意、出世与入世两种互相矛盾的思想感情。不同的生活道路与不同的生活态度，使他们或者成为高蹈的退守者，或者成为热情的进取者，或者因时变化，两者兼之。”文学史上所谓的山水田园诗派，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上产生的。下面主要介绍其代表人物王维与孟浩然。第一节孟浩然（689-740）一、生平、思想的相对单一性从生平看，他一生除几度出游，又应邀在张九龄荆州幕做过不到一年的从事外，其余绝大多数时间在襄阳岘山附近的山村涧南园度过，读书习文，过着典型的隐士生活。他家生资颇丰，衣食无忧。隐居生活相当安闲。受社会思潮和家庭的影响，孟浩然也曾一度希冀功名。《書懷貽京邑同好》：“維先自鄒魯，家世重儒風。詩禮襲遺訓，趨庭霑末躬。晝夜常自強，詞翰頗亦工。三十旣成立，嗟吁命不通。慈親向羸老，喜懼在深衷。甘脆朝不足，簟瓢夕屢空。執鞭慕夫子，捧檄懷毛公。感激遂彈冠，安能守固窮。當途訴知已，投刺匪求蒙。秦楚邈離異，飜飛何日同。”残酷现实，很快粉碎了他的梦想一是想通过科举入仕的梦想破灭。开元十四（一说十六）年入京应进士试不第。“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二是希望通过大力者举荐的努力也宣告落空。曾向张说等当朝权贵上书求助，无果而终。“朝端乏亲故”、“惜无金张援”所以，他一直处于出仕与入仕的矛盾之中：“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闻一多《孟浩然》说：“几千年来一直让儒、道两派思想维持着均势，于是读书人便永远在一种心灵的僵局中折磨自己，巢由与伊皋，江湖与魏阙，永远矛盾着，冲突着，于是生活便永远不协调，而文艺也便永远不缺少题材。矛盾是常态，愈矛盾则愈常态。今天是伊皋，明天是巢由，后天又是伊皋，这是行为的矛盾。当巢由时向往着伊皋，当了伊皋，又不能忘怀于巢由，这是行为与感情间的矛盾。在这双重矛盾的夹缠中打转，是当时一般的现象。反正用诗一发泄，任何矛盾都注销了。”由于盛唐社会竞争激烈（《通典》：“其進士大抵千人得第者百一二，明經倍之”），一些人上去了，一些人毫无疑问会落下来。如何从热衷功名平静地过渡到淡泊自守，孟浩然做到了。二、风格的相对单纯性1、思想内容：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带有鲜明的盛唐色彩，具有鲜明的时代性，是山水田园诗的新发展。气势境界：《临洞庭湖赠张丞相》（王维《汉江临泛》：“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杜甫《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刘长卿《岳阳馆中望洞庭湖》：“叠浪浮元气，中流没太阳。”）风度精神：《仲夏歸南園寄京邑舊遊》：嘗讀髙士傳，最嘉陶徵君。日躭田園趣，自謂羲皇人。余復何為者，栖栖徒問津。中年廢丘壑，上國旅風塵。忠欲事明主，孝思侍老親。歸來冒炎暑，耕稼不及春。扇枕北牕下，採芝南澗濵。因聲謝朝列，吾慕潁陽真（许由）。”《过故人庄》2、情感抒发真淳、浓烈，明显比初唐诗作突出，而与李、杜接近，这也是盛唐气象的重要指标。以《临洞庭湖赠张丞相》、《春晓》、《过故人庄》为例。3、风格清淡闻一多《孟浩然》：“真孟浩然不是将诗紧紧地筑在一联或一句里，而是将它冲淡了，平均地分散在全篇中…甚至淡到令你疑心到底有诗没有……谈到看不见诗了，才是真正孟浩浩荡荡然的诗。”《遊精思觀廻王白雲在後》：“出谷未亭午，至家巳夕曛。廻瞻山下路，但見牛羊羣。樵子暗相失，草蟲寒不聞。衡門猶未掩，佇立待夫君。”三、地位的特殊性1、从热衷功名平静地过渡到淡泊自守，这种思想影响了一代人，为山水田园诗派的产生奠定了思想基础，从而促成了盛唐诗歌向丰富性多样性方向发展。2、虽沿袭初唐以来形成的以观赏为主的表现方式，但“他以比兴寄托和壮逸之气充实了南方山水诗的骨力，并从题材和精神旨趣两方面将田园隐逸和山水行旅结合起来，使陶渊明的感受和谢灵运的观赏融为一体，以不刻画不雕琢的白描手法写景抒情，直寻兴会，寓情致和故实于鲜明的兴象之中，继陶渊明所开创的以意为主、由情见景的意境和平淡自然的风格之后，“又形成了情景交融、意在象外的意境和冲淡清旷的风格。其强调‘发兴’的创作体会和淡化意象、注重传神的表现艺术，给盛唐的山水田园诗提供了重要的艺术经验，因而在王维之前，将盛唐山水田园诗的发展推向了高潮。”（葛晓音《山水田园诗派研究》，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第二节王维王维是盛唐最杰出的诗人之一，人称“诗佛”。他的诗，将诗、画、乐、禅融于一体，集中体现了富于浪漫气息的“盛唐气象”。一、王维的生平和思想王维（701-761）一生，根据其思想和生平情况，大致可以分为前后两个时期。（一）前期1、思想：“少年识事浅，强学干名利。”2、生平：“屡官非不试”：从太乐丞（从八品下）一直做到了尚书右丞（正四品下）前期代表作《少年行》《老将行》《从军行》《使至塞上》《出塞》、《观猎》、《送元二使安西》、《汉江临泛》如《送张判官至河西》：“沙平连白雪，蓬卷入黄云。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二）后期：“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皓然出东林，发我遗世志。”《旧传》：“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譚為樂。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絶塵累。”造成的原因：1、政治：“既寡遂性欢，恐招负时累。”（《赠从弟司库员外絿》）玄宗失聪、张九龄贬官、李林甫专权2、生平：“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到空门何处消？”（《悲白发》）中年亡妻、陷贼失节后期代表作《过香积寺》、《终南山》、《鸟鸣涧》、《酬张少府》、《山居秋暝》、《积雨辋川庄作》、《竹里馆》、《辛夷坞》《積雨輞川莊作》：積雨空林烟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菑。漠漠水田飛白鷺，隂隂夏木囀黄鸝。山中習静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野老與人争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酬張少府》：晚年唯好静，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觧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二、王维诗歌的艺术特征（一）内容：多样性与独特性的统一；1、多样性：边塞诗（《少年行》、《老将行》、《从军行》、《观猎》、《出塞作》《送张判官赴河西》）山水田园诗（《渭川田家》、《终南山》、《山居秋暝》、《汉江临泛》）、禅诗（《过香积寺》、《辛夷坞》、《积雨辋川庄作》）酬赠（《送张判官赴河西》、《送元二使安西》、《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送梓州李使君》、《酬张少府》）其它：《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相思》2、独特性：儒、道、佛、禅的结合。（二）境界：诗、画、乐的统一1、视觉与听觉：《鸟鸣涧》；《竹里馆》“弹琴复长啸”（听），“明月来相照”（视）；《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2、线条与色彩《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山居秋暝》：（三）技法：艺术辩证法的完美统一远近、虚实、冷热、疏密、动静（以《山居秋暝》、《使至塞上》等诗为例）（四）情味：浓厚的禅趣1、认识：晚知清净理，日与人群疏（《饭覆釜山僧》）；虽与人境接，闲门成隐居（《济州过赵叟家》）；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秋夜独坐》）；空居法云外，观世得无生（《登辨觉寺》）；2、禅意的体现：静、闲、空：终年无客长闭关，终日无心长自闲（《答张五弟》）；“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鸟鸣涧》）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归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暮持筇竹杖，相待虎溪头。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林寂，秋风直似秋（《过感叹化寺》）；3、禅的观照方式观照万物、观照自然：《积雨辋川庄作》：“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辛夷坞》：“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用诗歌表现有声有色，有灵动生命的图画美，是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主要特点。”王维总结了六朝以来山水田园诗的全部成就，“将南朝山水诗形象鲜明、重在观赏，陶渊明田园诗意蕴深厚、重在感受的两种表现方式融为一体，创造出既有名句，又和谐浑成的艺术境界。山水田园诗派由陶谢开创，经过许多层次发展到王孟，才完成了一个完整的进化过程……而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就是这一诗派发展到最完美阶段的标志。”（葛晓音《山水田园诗派研究》，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如果说，王维上述的山水诗是通过写心理感受来写山水景物，主观感情色彩十分强烈，诗中表现的主要还是“有我之境”的话，那么，在王维的《辋川集》和《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等诗作中，诗人着意追求和表现的，则是自我心灵与山水自然之间的互化。当他在观照大自然的时候，他是在寻找和发现着自我；而当他写出大自然的时候，他实际上又是在舍弃自我、投向大自然的怀抱，使自己的心灵得到一种物化。正是在这一点上，他的境界远远超过了孟浩然。”（许总《唐诗史》）第三节储光羲等其他山水田园诗人储光羲（?-763后）,润州延陵（今浙江丹阳）人。田园诗有《田家杂兴八首》、《江南曲四首》、《田家即事》等。其中《杂咏五首》之一《钓鱼湾》最有名。此外，山水田园诗人还有常建、丘为、裴迪、祖咏等。以常建成就较高。常建代表作《題破山寺後禪院》：“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髙林。竹逕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悦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都寂，但餘鐘磬音。”丘为《左掖梨花》：冷艶全欺雪，餘香乍入衣。春風且莫定，吹向玉階飛。祖咏《終南山望餘雪》：終南隂嶺秀，積雪浮雲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