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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与苹果酒------洛瑞·李墙板里的老奶奶她们像两颗冰冷的双子星,相依相恋地生活在一起;她们不让对方忘记自己的存在。对我来说,她们就像是神话中永远活着的老太婆;她们永远活在墙板里的某个地方,因而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她们,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们的房子是用17世纪柯兹伍德丘陵的石头建成的,按照一般的标准来说,它实在很漂亮。它有手工雕刻的窗户,金黄色的外观,长着青苔的屋瓦,以及厚重的墙壁;无论哪个季节,无论什么天气,墙壁里都保有一股阴湿的寒气。它的阁楼和走道上有许多与墙齐高的房门,我们的小手一直渴望打开这些门它们曾经通往那些特殊、充满回音的斗室,但如今已被封死,我们永远无法进入。这栋房子曾经是一座乡村的小庄园,后来成为知名啤酒屋,可是我们搬进去时,它已残破不堪,只是三间连在一起的破旧小屋。这栋房子呈T字型,我们住在T字底下那一竖里,上面的那一横延伸至山坡边缘,好像一个生锈、破损的贝壳,它被隔成两户,里头住着两位老太太,两人的地盘上下重叠。墙板里的老奶奶特里尔奶奶和华伦奶奶是两个对立的老人,彼此因为对方的存在而紧张,她们之间那种永恒的敌意,就像墙壁里的老鼠,吸引了我童年时代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她们两人非常相像,那弯得像镰刀的身子、浅粉红色的眼睛、一头灌木丛般狂野的头发,让我觉得那就是巫婆的形象。在比邻而居的日子里,她们从没有正面讲过一句话;她们借着靴子和扫把来沟通在地板上蹦跳,或敲打天花板。她们互称对方是“下面那个楼下的和“上面那个楼上的或“那个讨厌鬼;她们都认为,对方是个虚幻不实、微不足道的东西,一个不值一提的本地人。“下面那个楼下的住在我们这一层,她可能是两人当中个子比较小的。好像一只纤小的白色地鼠,从她的花园里一路觅食而来,用爪子抓一抓我家厨房的窗户,在窗外蜚短流长,或是坐在阳光下吸吮面包。她看起来永远是那么神秘、那么自给自足,动作则像羽毛般轻盈。她有两个名字,依照当天的心情随意更换。大人告诉我们,华伦奶奶这个名字是最了不起的,这是过去她和某个地位高贵的人联姻而留下来的。根据谣言,在这个萎缩、碎步前进的躯体里,流着贵族的血液。可是她从不提起自己的出身。大家都知道她曾生养了许多子女。大家都知道她现在很穷。她靠着卷心菜、面包和马铃薯维生可是她会酿非常好喝的酒。墙板里的老奶奶华伦奶奶的酒在村里非常有名,她把一年的大部分时间花在酿酒的准备工作上。酿酒的头一个秘密就是收集原料。四月初,她就挽着篮子出发,在田野和树篱边工作,整天都在山谷里采集植物,直到夏天结束。傍晚时分,有人看到她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提着许多变硬的花朵;直到一桶桶的莲香花、水仙花和接骨木花囤积在屋内每个角落。接骨木的花朵铺在厨房地板渐渐干枯,好像一块腐臭的地毯,由一层灰绿色花朵形成的冷霜不断剥落,在夏日的烟雾中迅速消逝。再过一会儿,一串串细小、葡萄粒般的接骨木果子就会在紫色的大桶子里翻腾冒泡,然后雏菊、兰花,还有撕成细条的犬蔷薇树枝也会被丢进桶里。墙板里的老奶奶华伦奶奶的厨房酿造出无比美妙的季节,那沸腾的汁液带来了清新美好的夏日。松软的花朵堆满地板,她拿起花儿,投入浓郁的酒汁先是莲香花强烈刺鼻的甜香,再下来是恶臭的,红棕色的水仙花,苦涩的、烟雾般落下的罂粟花粉,以及令人作呕的暗绿色接骨木花。她成天在荒野里拣拾,走过十几片牧场,把巷弄里、灌木丛边的花朵掠劫一空她把它们带回家,带到她的厨房里,把花儿分类,点起炉火,装满大锅,加点糖和酵母。这些大桶子日日沸腾,涌出糖汁的气泡,花瓣在滚水里旋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蒸腾的、带着特殊芳香的气味,炙热的水珠和花朵的汤汁被蒸馏出来,酒液沿着墙壁汩汩流下。墙板里的老奶奶加进酒汁里的不仅是花朵,这位老太太还用了欧洲萝卜、马铃薯、黑刺李、小苹果和各种浆果。事实上,她把手边能找到的东西全都加进去了。华伦奶奶像疯子一样狂乱地酿酒,什么材料都可以;只要有足够的糖和酵母,相信她连旧火柴也能酿酒。她从不仓促开封,或是贮藏过久,只让它们慢慢经历天然的过程。煮沸以后,它们得以安顿下来,在大桶中冷却、酝酿。往后的几个月中,她用烤面包片拂去酵母的沉渣。然后,她把酒装入瓶中,贴上标签,准备摆上一年。墙板里的老奶奶最后,当酒终于酿成时,分送别人的那一天也随之来临。我们的窗户发出嘎吱一声。我们看到这位老太太神秘地笑着,挥舞着一个白色的大瓶子。“嗨,小姐们!尝尝这个吧。它是我去年酿的第一批莲香花酒。穿过厨房的窗户,她把酒倒进我们的杯子,伸长脖子,看着我们喝下去。杯子里的酒是沉静的金黄色,澄澈无比,仿佛苍白的春日清晨。它闻起来宛如成熟的青草,从遥远的田野传来草香,喝起来则像微风一样,令人心旷神怡。它看起来一点害处也没有。我们欢快地一饮而尽,连最小的孩子也大口大口地灌下肚去。然后,我们的脑袋突然感觉到一阵奇特的晕眩;潮水从双脚升起,好像发烧时的感觉,厨房的墙壁开始震动挪移,我们忽然彼此相亲相爱起来。墙板里的老奶奶不久,我们便靠在窗户上挤成一团,同时不停挥动杯子,要她再给我们一点,母亲则双眼发亮,嘴里开心地咕哝着:“上帝保佑您,奶奶。好棒的莲香花和欧洲萝卜。亲爱的,您一定要把这酒的配方给我。华伦奶奶把酒全倒到我们的杯子里,摇摇瓶子,把最后一滴花朵的汁液倒出来,然后一面窃笑,一面踩着小碎步,沿着花园的小径走去。此时,窗内的我们正彼此温柔拥抱。墙板里的老奶奶华伦奶奶沉溺于这些生活点滴之中,它们温暖了她的老年生活,而她的邻居特里尔奶奶就完全不同,“上面那个楼上的俭省得像只麻雀,单调得像一只蛆。她可以一连坐上好几个小时,动也不动,眼睛上仿佛蒙着一层黑暗的帘幕,易碎的四肢好像被霜给冻住了,除了下巴的轻微颤动,看不出她是否还活着。老特里尔奶奶引起我注意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她好像总是在嚼东西。她把崩塌的牙床上下磨擦,整天默默地反刍食物。我把这种动作视为老年人的游戏之一,一种缓慢的盛宴、延长的享受。我想象别人给她送来一条四磅重的面包(例如在星期五晚上),然后,她把面包塞进坚韧的嘴巴,慢慢咀嚼一整个星期。事实上,她从未吃过面包,也没吃过牛油、肉类或蔬菜;她全靠茶、饼干以及史奎尔家送来的豆粥维生。墙板里的老奶奶特里尔奶奶对于时间有一种原始的看法,仿佛遵守着某种退化的模式。例如,她在凌晨四点吃早餐,上午十点用午餐,午后两点半喝下午茶,下午五点就上床睡觉。无论寒冬或炎夏,这种生活起居的规则永不改变;这种作息方式与她童年时代的生活非常相似,当时她跟着父亲住在森林里。对我来说,这种生活方式简直与怪物无异,把生活秩序的根源全打乱了。可是特里尔奶奶的时间表是属于上帝的,或是属于小鸟的。她虽然有一只时钟,但她只是为了听滴答声而留着它,因为这只钟的长短针早在多年以前便掉落了。特里尔奶奶与“下面那个楼下的华伦奶奶恰恰相反。华伦奶奶过着几乎像洞穴般深邃的隐密生活,特里尔奶奶家的大门却四时常开,她的客厅永远欢迎我们进来。这并不是因为她反正避不开我们,而是她完全受我们这些动作敏捷的小孩的摆布。她的屋子就在我们家大门外。她的门口摆满了一盆盆的老鹤草,小小的房间正对着山坡,就像去年剩下的鸟巢一样清晰可见。她的家里充满干麻布和茶叶罐的味道,混合着年老身躯的浓郁甜味。墙板里的老奶奶“特里尔奶奶,你在吗?你在里面吗?奶奶。当然在她还会去哪里?我们听到她呵呵的叹息声从屋里传出来。“嗯,我哪儿也去不了。又是你们这些淘气鬼?“我们来看你,奶奶。“小心别碰着了那些花盆,要不然我会把你们切得粉碎。我们三个挤成一团,走进屋里。特里尔奶奶蹲坐在低矮的窗台上,梳理她那稀薄的白发。墙板里的老奶奶“你在做什么?奶奶。“继续过日子。只是过日子,还有梳我这一点头发。未完全燃烧的木头所散发的柴烟,使屋里泛着蓝色,并显得雾蒙蒙的。我们在地上缓慢地搜寻宝藏;打开盒子、用棉线团塞满茶叶罐、耍弄地板上的过滤盘。老太太坐在旁边,温和地看着我们,她不大注意我们,她那干枯的黄色手臂一下下地刷着,梳子的黑齿穿过她的头发,好像耙子穿过炉火的余烬。“你快变秃头了吗?奶奶。墙板里的老奶奶“我还有一点头发。“快掉光了。“不,还没有。“你看看梳子上掉下来的那些东西。“那是健康的。它让头上有地方多长些头发。我们并不真的在乎对方讲了什么;我们只是交谈而已,任何话题都行。然而,老太太突然从位子上蹦起来,在地板上跳上跳下。墙板里的老奶奶“下面那个楼下的!我的头发比她多!她像马铃薯的根一样秃!邪恶的傻大个儿,我会看着她死掉。她的身体愈来愈差了,你们要记着我的话。这一阵激动过去后,她回到窗台边,把头发挽成一个松松的髻。她那干瘪的双手展现美丽的动作,那是经过长久练习的动作。她的指头飞舞、弯曲、插上发簪,不用看镜子也能完成。成果是一个精致的完美的作品,一个小小、闪亮的毛球。“不要玩我的抽屉!那些是女人的东西!梳好头发,她放松地坐着,戴上龟裂的钢丝眼镜,从墙上取下一本预言年历,开始高声地念起来。她用清晰肃穆的声音朗读,仿佛正在念《圣经》。墙板里的老奶奶“海难的悲伤消息,将会发生在安提普兹地区爷。那是六月的部分,可怜的东西,还有他们的家人。一群科学家将会滑下岩壁缝隙,必会造成若干伤亡爷噢,天啊,噢,好吧,他们怎么非要爬上爬下地探险不可。遭谋杀的尸体将在西部的一个工业城公开展示。爷你看,我是怎么讲的!我知道这件事要发生了。我一直在等。她开始跳过许多扉页,掠过许多月份,只重视令她震惊的警告消息。爷国会危机爷房子遭火球击中爷暴动爷皇室令人惊讶的行为,土耳其大屠杀爷饥荒爷战争爷国王的身体将会变得虚弱爷这本灾难的目录好像使她感到宁静,使她觉得世界是井井有条的。在老摩尔所写的这本里,她看到未来最糟糕的一面,却不感到绝望。这种警告不是威胁,也不是预言,而是单纯地重复;它们令人得到安慰、令人感到惧怕、令人觉得熟悉,它们由她漫长过去的每一个元素所组成,她反刍这些毒素,耐心地咀嚼吞咽,然后存活下去。墙板里的老奶奶“嗯,好吧,她平和地说,一面放下这本书,“他预先看到某些可怕的事情。看起来这将是恐怖的一年。他说,我们这边星期二会下冰雹我们这些男孩拿起年历翻阅,想找出更多不祥的图片。我们看到许多插图:天空被闪电击裂、教堂的尖塔倒下、人群灭顶、穿着长礼服的男人做出警告的手势、棺材里躺着君王。这些图片虽显粗陋,但却栩栩如生,好像囚室墙壁上刻画的图。我们和特里尔奶奶一样,津津有味地欣赏它们,把它们当做像启示录一样无法触动我们的事情。从这些画里,我们看到外面的整个世界,它四分五裂、骚动不安,即将沦为地狱。当然,这件事和我们的村子毫无关系;欣赏这些血腥的图片时,我们觉得自己像天上的神祗,既慈悲又残酷。墙板里的老奶奶特里尔奶奶把这本年历当做开胃菜。她移到餐桌前准备吃晚餐。她把几片饼干浸泡在一杯凉了的茶里,再把湿透的碎块捞出来,放进嘴里,然后开始卖力地用牙床碾磨它们,令人觉得她的骨头好像都要碎掉了。和平时一样,她穿着黑色的网眼连身裙,那闪亮而老迈的头颅从衣服里冒出来,就像冒烟的油灯上顶着一团火焰。她的眉毛十分高贵,粉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鼻子像手指般垂挂下来;她的脸只有下半部变得塌陷松垮,可是这半张脸承担了所有费力的活儿。“您有一百岁了吗?奶奶。“快了快了。“您有爸爸吗?墙板里的老奶奶“愿神祝福你,我没有,他好久以前就死了。他在艾尔坎那边被一棵树压死了。她经常对我们讲起这个故事,现在她又要再讲一次了。她父亲以前是个伐木工人,像巨人那样强壮他可以抬起一匹马和一辆马车。五岁那年,她的母亲去世,此后她就和父亲住在森林里。他们睡在帐篷里,或是松枝搭成的棚屋里,父亲出去伐木时,小女孩就编篮子,然后拿到村里去卖。他们就这样一起过了十年,生活美满而开心。长大后她变成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男人看到我,好像都有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的父亲很谨慎,其他伐木工人来他时,他总是把女儿藏在成堆的麻布底下。十五岁那一年,有一天,一棵树倒在她父亲身上。她听到他大叫一声,急忙跑过灌木丛,发现一根枝桠穿过他的身体,深深钉入地面。他趴在地上,看不到她。“我要走了,爱丽丝。他说。她用手挖了一个洞,在他身边躺下,然后抱着他,直到他断气。整整二十四小时,她动也不动,而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墙板里的老奶奶最后,几辆货车发现了他们。那时她还躺在地上,陪伴父亲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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