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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摘抄之陈丹青《退步集》◆退步集——《且说说我自己》:多年前读到一篇关于马奈的回忆文字:他也竟羞于走进沙龙里自己的画幅跟前去,朋友拉他,他固执拒绝,停在远处。我知道,我岂能自比马奈,但是人同此心。幼年在体育场看见球手投中,满场叫好,那球手却总是埋首疾步跑开去,毫不理会周围的响动,而那神色又分明听见并知道周围的响动的。胡兰成对此自有他的说法,他似乎格外倾心于他的说法,他说:古人箭中靶心的一刻,每在心里叫声“惭愧!”为什么呢?因为此时是“在众人里看见了自己”。放学了,一群小孩子,欢天喜地连打带闹,这时最怕爹娘冷不防窜出来,连名带姓叫回家。贡布里希说: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纪德(抑或是福楼拜?)说: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安迪·沃霍:每人出名五分钟。————————绘画◆退步集——《常识与记忆——东南大学百年校庆人文讲堂讲演》:《易经》——大人虎变小人革面君子豹变“大人”,指的是王,“统治者”。“小人革面”,则忽而这样,忽而那样,靠着变脸讨生活的角色。“君子”——接近于“知识分子”,指的是有文化,有教养,有立场,有品格的人——“君子豹变”就是说,你要想从丑陋到美丽,从幼小到壮大,从无知到有知,逐渐成为一个有品质的人,你要慢慢地来,慢慢地蜕变……◆退步集——《山高水长》:(三)李小山一声大叫:国画死了!要之,头一次“死亡论”是血气方刚革命者对千年旧传统施以诅咒;第二次“死亡论”,则是隔代晚生对百年新国画运动的绝望与背弃。可是众人的施展空间与文化资源,到头来哪比得当年的革命前辈:前辈革命,传统文脉尚且还在,更有寿星黄宾虹齐白石辈砥柱中流,权作门面……革命已矣,如今要来“反革命”,除了百年硝烟,此外别无所有。(四)“传统”本来无事。赵孟頫(备注:fǔ)天天临一遍兰亭序,董其昌口头禅是子久(备注:黄公望)与元稹,齐白石偏要给青藤八大做走狗——其间八百年,谁说起“传统”两个字:那是日本过来的翻译词。“国画”,原亦无事。民国初年各地多少文人乡绅寻常无事画着玩,结果是好端端一件风雅事,国画革命烟尘起,几代人说法太多,心思太重,一下笔仿佛有涉国本,情结解不开。齐白石亲历三朝,何等乱世,迄至下笔,具如空白——中国历史世面见得多,凶吉盛衰,婉转夷然。许多事,中国人是做得而说不得,反之亦然:佯狂而潜伏,放诞而养晦,不肖抑或至孝,造反忽儿归顺——老把戏总能兜得转。(五)认知传统不是逆向回归,而是借助历史的维度认识自己。精读图式是慧明精眼之士的案头生涯:而经典图式的“来世”必环伺大量同质异型的作品。中国绘画早就是高度自觉的“图式循环”——好比明清书法是晋唐传统的“美术化”,明季,尤其是董其昌以后的山水画,即是“图式循环”的历史,犹如同一曲式的无穷变奏。图式来自前代,观看属于此时。同一经典,我们的赏看,与彼时董其昌的赏看,其感知,已幡然有别,一如董其昌赏看董、巨、倪、黄,大异于董、巨、倪、黄的时代。艾略特有言,大意是“没有新作出,传统均将为之移动,并赋予新的位置和观点”。杜尚一再坚持:是观看者在“创造”一件作品——就此而言,古人岂非早就郑重其事,将传统以历历图式“托孤”予我们?传统只剩下图式了,余事无从追究。文人画的“三绝”、“四全”之类,俱往矣。(六)三年前的暮春,我在一座江南古镇深巷底,见院门口两位小姑娘倚定板桌,正襟端坐,就一册肮脏稀烂的《芥子园画谱》旧版本,一笔一笔勾松树。那天风日妍静,堂屋竹椅斜着一位打瞌睡的老太爷,据说九十多岁了,正是她们的画师。我伫立观看,如幻似真,诚不知作何感想。院校国画系的临摹课,见得多了。眼前一幕,你说是“传统命脉”在,言重了,说是“文化草根”旺,则悬想古昔,无从感慨起。然而我还是感动了。中国的所谓“庙堂”与“民间”,早已荡然无存,徒具其表的“表”,全不是从前那回事。可是你四乡走一走,今日农家镇民电视摩托用归用,堂屋间还是竞相挂挂俗透喜气的山水花鸟画,旁边配两条红对联。村夫知道什么“南北宗”呢,他们啧啧称奇的还是本镇本乡的书画家。有山在而水自流。我们都承认晋唐宋元大传统望之弥高,无可企及,可是中国人是山水花鸟树石兰竹画到现在不厌烦,那是顽强的惰性。而这惰性,恐怕才能使历史记忆得以牵连。约翰·伯格(备注:英国人,追随法兰克福学派思想家本雅明,本雅明思想源自马克思):一个被割裂历史的民族和阶级,它自由选择和行为的权力,就不如一个始终得以将自己置身于历史之中的民族和阶级,这就是为什么——这也是唯一的原因——所有过去的艺术,都是一个政治的问题。◆退步集——《骄傲与劫难——记1978-1980年的中央美术学院》:昔年上海、杭州、北平三家艺专不相让、不买账,还真有点学派的模样。据江南老牌艺术学生说,上海艺专专讲的是米开朗琪罗、凡·高、毕加索,杭州艺专则言必称拉斐尔、塞尚、马蒂斯。北边呢,徐先生临过伦勃朗,推崇法国的大卫,佩服俄国的列宾,赞赏延安的古元,主张“为人生而艺术”,画的是“田横五百士”,素描人体亮出来,品相端正,至今也还没人画得过。再譬如中央美院建立三所工作室:吴先生(备注:吴作人)果然有比利时一套;罗先生(备注:罗工柳)果然有苏联一套;董先生(备注:董希文)被说成“油画民族化”一面旗,下笔有敦煌的遗韵,青瓷的风采,可他弄的毕竟是油画,解放前在越南转手学过一点法国的意思……总之,三家工作室,一路是一路,一家是一家,直到“文革”全部作废。◆退步集——《向上海美专致敬——回忆上世纪70年代沪上油画精英》:……《黄河颂》之后,陈逸飞的年少气盛之作是巨幅双联画《红旗颂》,气势宏大,呕心沥血,也被官家所否决,出不了油雕室的门,直到1996年上海举办所谓“现实主义回眸展”,我才见《红旗颂》正式挂在墙面上,想起当年油雕室壁角里有个家伙全身披挂旧军装,挎着冲锋枪给他画,一战就是好几天。那时逸飞画画好认真,1976年他与魏景山雄心勃勃接手北京军事博物馆《占领总统府》大订件,前后折腾一年多,为了捉摸红旗怎样飘,不知哪里借来庞大的鼓风机,通上电源,对准红旗使劲吹。钢盔枪械子弹壳之类更是从远郊军区借来一大堆,与魏景山两人勾头耸肩爬在木架上,一五一十描质感。————————访谈◆退步集——《人样的,太人样的!——答上海都市丽人问》:尼采说:人样的!太人样的!。◆退步集——《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答王宝菊女士“非艺术访谈”一百问(节录)》:罗兰·巴特说:“知识分子是社会渣滓。”Q: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陈:又一个傻×问题!——人生没有意义的。你看过哲学吗?你可别过了大学年龄还扛着大学生人格在生活——人生一点没有意义的,生命完全没有意义的。(那活着干吗呢?)没有干吗。你生下来,爹妈征求你意见吗?你看看佛教,看看叔本华那本《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生命是无意义的,从来就是盲目的。就那么两句话:这么厚一本书。很难怪的。上一代知识分子接受唯物论教育,进步论教育。它肯定人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世界是进步的,我们做的一切是必要的、应该如此的、向前进的——所有的苦恼、官司、狂妄、灾难,都从这里来。西方20世纪有品质的思想,就是持续攻击科学主义,攻击进步论。Q:这世界上有我们非做不可的事情吗?或者很沉重地说,你觉得自己肩负着使命感和责任感吗?陈:……叔本华举了大量例子,科学的例子。他说,有人在考古岩层找到两亿多年前还是两万多年前太古时期的谷子,剥离出来,放在水里,居然发芽——毫无道理,毫无必要,人类并没等着吃这粒谷子,可是它居然发芽了,它绝不问为什么发芽。Q:中国人命贱吗?陈:是的,非常贱。从来没有这么贱。中国人不把自己当人看。我眼见许多中国人恶劣卑贱,那是因为别人从来那么对待他,他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对别人。……昨天看报,说是杭州警察发现一群很难对付的扒窃者,全是外地来的,还有照片:这些人一被抓获就大叫“我有艾滋病!”一查,果然有,怎么会呢?因为有先行者写信回村里说:快来呀!带艾滋病可以免除扣押,而且杭州警察不打人。好,于是有人赶紧从艾滋病人那儿抽血,输给自己,像输入人参蜂王浆似的,然后呢,上路了,来杭州扒窃了。多精明啊,简直赶上最精明的上海人。“文革”时上海不少知青为了逃回上海,特意自残,割了手指脚趾之类,开个残废证明,洋洋得意,带着四个手指的巴掌,回来了,到居委会报道了。行为艺术啊!早就有行为艺术了。中央台有系列记录片,有一次播放铁路沿线流浪的野孩子。有个小孩脏得像条泥巴里的狗,很庄严很诚恳地对着镜头说,他天天做梦,大多数是噩梦,梦里给人捉了痛打。可是也有好梦。记者问他好梦是什么,他很认真地说:梦见没给打出血,就是好梦。◆退步集——《媒体、大众与神话——答苏州都市文化报问》:Q:改革开放给我们国家带来的变化是巨大的,在你身边方方面面都能得到印证。你从国内到国外ia,又从国外到国内,在你眼里国人的行为习惯有了什么显著变化?对这种变化你又怎么看?陈:二十多年前,我记得所有人都巴望听听外面的来人说说外面的食物,这些年寒暑假我回纽约探亲,流落美国的老哥们儿个个想听我讲讲“我们国家”的变化——我仔细回想,发现两头讲述的事物,其实差不多:譬如空调、澡缸、冲洗屁眼的马桶、房地产、股票、期货、银行取款卡、度假别墅、摩天大楼、轿车、高速公路、跨国公司、总裁、经理、老板、雇员、咖啡馆、健身房、高尔夫球场、会员俱乐部、豪华宾馆、门童、旅游业、好莱坞大片、遥控器、网吧、网站、频道、栏目、主持人、超级明星、超级模特、看不过来的杂志、绯闻、隆胸、变形、性用品商店、“小姐”、色情录像、抢银行、资金转移、跨国经济犯罪、假护照、黑社会、高科技破案技术、绑架、营救人质、双方对峙、点烟、谈判、僵持、一拥而上、当场击毙、现场转播……还有塞满货架的鸡鸭鱼肉生猛海鲜空运水果高价烟酒,加上肥胖、厌食、厌倦、无聊、压抑、紧张、离婚率、同居、“天亮以后说分手”、私生子、单亲、毒品、艾滋病、心理医生,等等等等。当年我们远远听说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将信将疑,今天,如您所说:在我们身边“方方面面得到印证”。不过以我的迟钝,暂时看不出我们的“行为习惯”有了什么“显著变化”。我看到一体的两面,或者说,唤起了记忆;一掷万金,因为穷怕了;贫富悬殊的心理失衡,因为本来大家一样穷贱;早先,读书人一律归工农管教,今天的白领,纷纷到劳务市场挑拣乡巴佬或下岗人员为自己洗衣做饭弄装修……高楼群起、开发失控,因为千万家庭曾经三代同堂四代同堂;高校扩招而就业艰难,因为人口从五亿暴涨到十三亿;年轻人什么也不信,因为他们的爹妈曾经什么都信;他们苦命读书、拼命玩耍,因为他们的父母既读不成书,又没得玩耍;如今都抱怨现在人人为己,还不是因为当年做人根本没有自己……当然,还有无数事物为中国所有而外国无有、国外所有而中国所无……还用说吗?不必说了。但已经发生的一切是伟大的变化,代价难以避免。“绯闻”主角可能成为社会转型的一滴调料、一件小小的祭品,比起人人都是调料、都是祭品的年代,毕竟霄壤之别。我因此出国,因此回国:景观面目全非,但在亿万同胞“行为习惯”的无数变奏与翻版中,伟大祖国安然无恙。告诉你,我最感动得是,我出国时才刚出生的肉团子,长大成人了——他们,有可能应了前人的预言,会带给我们国家真正的变化。贝聿铭说:“中国的建筑已彻底走进死胡同,建筑师无路可走了,在这点上中国的建筑师会同意我的看法。他们尝试过苏联的方式,结果他们对那些按苏联方式建造的建筑物深恶痛绝。现在他们试图采纳西方的方式,我担心他们最终同样会讨厌他们的建筑。◆退步集——《建筑设计与行政文化——答上海建筑设计新潮问》:(一)Q:中国建筑设计正在发生什么变化?陈:冲突会消灭冲突,五十年后,几百年后,中国建筑全盘西化了,我们今天谈论的冲突恐怕子虚乌有。且看今日中国城市,汉唐明清之相何在?我总记得鲁迅先生20年代为长篇小说《杨贵妃》创作计划走访西安,归来叹道:“连天空都没有一丝唐朝的气息!”(二)Q:你是否认为建筑设计在中国的未来发展取决与对设计价值的重新认识?陈:可能吧。不过,“设计价值”指的是“经济”还是“文化”?如果是前者,那是一连串订单,价值很可观;若指后者,需要重新认识的恐怕不是“建筑设计”,而是整体的“人文水准”,包括建筑设计师的“人文状况”。我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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