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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风我去即山,越过的是空间,平的空间,以及直的空间。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而茫茫大荒,漠漠古今,众生平凡的面目里,谁是我,我又复是谁呢?张晓风,台湾地区女作家,笔名有晓风,桑科,她笃信宗教,喜爱创作。有人说:“她的作品是中国的,怀乡的,不忘情古典而纵身现代的,她又是极人道的。”余光中说她的文字是“柔婉中带刚劲”,将她列为“第三代散文家中名家”。余光中先生为她的散文集作序时,称她为“亦秀亦豪”,“腕挟风雷的”淋漓健笔”。笔如太阳之热,霜雪之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璎珞敲冰。癫者一癫者走入电影院,坐下来,看了一场越南大战。当曲终人散,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子带着一把扫帚来清场,她看见癫者正掩面失声。“回去,”她不耐烦地说,:“如果你想看两次,你得再去买票。”“两次?”癫者为之觳觫,“这样悲惨的电影谁能受得住看两次呢!”“那么你出去,并且不要把眼泪洒得一地!”“可是谁能不哭呢?”“这只是电影,神经病!”“就是因为它只是电影——我知道真的战争将残酷千倍。”癫者一路哭了出去,把正午的日头哭成昏月。•二癫者站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前,他的鼻子贴在冷冷的玻璃上,他的脸孔因而平板得像一张拙劣的画。“哪一个是你的孩子?护士小姐走过来亲切地问。癫者转过身来,张开嘴,因情急而流泪了。“没有,”他口吃地说,“没有什么人是什么人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不属于他们的父母——他们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你说什么?”护士吃惊了。“我看见他们的未来。”“你看见什么?”“我看见他们将死于刀,死于枪。死于车轮,死于癌,死于苦心焦虑,死于哀毁悲恸,死于老。我看见他们的小脸被皱纹撕坏,他们的骨头被忧苦压伤。那善良的护士忽然失手,将针药打了一地,襁褓中熟睡的婴儿们同声哭了起来。•三癫者带着一个很大的捕网,走向春天的郊野。他在芳香得令人难以自持的空气中跳跃着,追逐着,十分忙碌地把他的捕获物塞入背后的大袋中。一个孩子在旁边看了许久,忽然受不了大叫了起来。“你真笨,连一只蝴蝶都捉不到。”“我根本就不想捉蝴蝶。”癫者分辨道。“那么你捉什么?”“我捕风。”“什么风?”“今年春天的风,从岩穴来的风,穿过毵毵金缕的风。”“你捉到了吗?”“我捉到了,在我背上的行囊里。”癫者骄傲的展示他的皮袋,但其中空无一物,癫者惊讶得坐地大哭。“原来是有的,只是现在散了。”孩子不屑地转身离去,他的运气不错,因为还赶得上到不远的小溪边去----那里有一个高明的捕手,刚好捉到一只耀眼的大彩蝶。四癫者在一家百货公司里起码趔趄,立刻引起店员的怀疑。“要买什么?”她们大声咆哮。“听说,听说你们有一种新货色,叫做爱情。”“是的。那是一种洗衣机。”癫者黯然垂首。“没有人将多余的爱放在这里寄售吗?”“多余?”女店员尖声叫了起来,“我们人人自己都缺货呢!”一架旋转的黑梯把癫者送下楼,癫者觉得自己已不断地下沉入地曹。•五黄昏,癫者拿着一个又冷又干的馒头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啃食。忽然,他把那无味的馒头放入怀中,哀哀地哭了起来。“我多么残忍,”他说,“当我在咀嚼这细致的白面的一分钟,不正有许多跟我一样圆颅方趾的人,因为连粗麦也得不着而饿死吗?”他就因自己奢侈的晚餐而深悔,竟至终夜无眠。六癫者在公园的草地上午寐,有哭声把他吵醒了,他看到两个相咬的孩子。“你们是一对仇敌吗?”“不,”他们怀着怨毒说,“我们是兄弟。”癫者又睡去,并且再度被哭声吵醒,他看到两个相诟的男女。“你们是一对仇敌吗?”“不,”他们怀着怨毒说,“我们是夫妻。”癫者勉强合眼,仍然被哭声吵醒,他看到相执的老人和青年。“你们是一对仇敌吗?”“不,”他们怀着怨毒说,“我们是父子。”癫者于是翻身而起,逃向山。七精神病院的院长带着绳索和从员来找癫者。“我们听说你是这城中最有名的癫狂者,我们不能让你随便在街上走,你跟我们去治疗吧!”癫者缓缓地抬起他悲哀得令人揪心的眼睛。“为什么我不能在这城里?”“因为癫狂的人只应该跟癫狂的人在一起。”“那么,让我留在街上——因为这里全是癫狂的人。”“你应该住院。”“我们的城市就是病院。”精神病院的院长一跃而上,想要绑住他,但癫者把反而绑住了院长,并且把他交给从员。从员们看都不看一眼,便把胡踢乱打的院长架上车,带他到他自己所开设的精神病院去。•八有人看见癫者在海边刳木为舟,就群聚前观。其中某个胆子较大的上前来问道:“癫者,你要走了吗?”“谁不走呢?谁又有‘永久地址’呢?”“你要到哪里去?”“你们谁又知道自己往哪里去呢?”众人中较敏感的已开始为自己低泣。“你真的是癫狂的吗?”一个孩子跑上前去,抱着他的颈项。癫者庄严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说:“我不配,但我祝福你是,立志做个大癫吧!孩子。”众人哗然,急去抢救那孩子。•九有许多日子人们不见癫者,直到第二年春天,非洲菊开得特别绚丽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说她在澎湃如海的花从中看到过他的脸。“真的是他的脸?”有人问。“我不知道。”女孩说,“我定睛看时,只见春花不见人。”于是有好事的人去看那片花海。可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连那片花海都不在了。推荐散文《地毯的那一端》《愁乡石》《初雪》《劫后》《许士林的独白》《遇》《玉想》《六桥》《雨之调》《错误》小说戏剧《潘渡娜》《和氏璧》既然青春是一场“无论做什么都觉得浪掷”的憾意,何不反过来想想,那么,也几乎等于“无论诚恳地做了什么都不必言悔”。Ending
本文标题:张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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