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代传奇小说勃兴缘由

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摘要唐传奇的出现，被认为是中国古代小说文体独立的标志，对后世文人的写作和民间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极大的示范作用。在小说不受重视的古代，它之所以能够获得辉煌的成就，从外部因素来看，是因为唐朝的国力强大，经济富庶，城市的发展与市民阶层的崛起与扩大，对传奇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政治上的开明，则为传奇提供了良好的创作环境。安史之乱后，唐王朝逐渐衰落，节度使们各据一方，出现藩镇割据的局面，使得唐传奇的题材和中心思想发生改变。文化上，唐传奇受佛道两教思想的影响很大。此外，科举得官的渴求也增加了文人士子对传奇创作的积极性。从内部因素而言，它发扬了史传文学和汉魏六朝小说的优秀传统。另外，中唐时韩愈等人发起的“古文运动”，也促进了唐传奇的盛行。关键词：唐传奇；市民阶层；藩镇割据；佛道思想；古文运动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1论唐代传奇小说勃兴缘由引言纵览华夏历朝历代，无不有自己辉煌的文体。便如先秦诸子之文、汉朝之赋、唐朝之诗、宋代之词、元朝之曲、明清之小说。于今天看来，可谓春花秋菊，各放光华，各擅胜场。然而，就中国文学史整体而言，诗歌文赋长久地占据着正统的地位，其他种种文体，比如词、散曲、戏剧等等都曾被斥为小道，相对处于被主流轻视的位置。所有这些当中，小说的地位更加低下，被“正人君子”目为末流中的末流。《汉书·艺文志》中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为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圣人也有言，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智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1]虽然孔子承认小说还是有一定可观之处，但终究还是小道，是草野鄙陋之人的狂言，“君子弗为也”。尽管社会整体风气对小说如此不屑，但小说仍然坚强的生存着，并在唐朝的时候，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即传奇的诞生。唐传奇因晚唐裴鉶的小说集《传奇》而得名，同时也因其多述离奇异事而名。它一变此前小说“粗陈梗概”的粗陋，使古代文言小说的面貌焕然一新了。鲁迅先生说：“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2]唐之前的小说，在笔法上并未脱离史家著史的藩篱，情节上则缺少曲折和有意识的虚构，在人物刻画上也未能做到细腻生动。而随着唐传奇的出现，以上的缺陷都得到了弥补。鲁迅先生又说：“小说到了唐代，却起了一个大变迁，我前次说过：六朝时之志怪与志人的文章，都很简短，而且当作事实；及到唐时，则为有意识的作小说，这在小说史上可算是一大进步，而且，文章很长，并能写得曲折，和前之简古的文体，大不相同了，这在文体上也算是一大进步。”[3]“唐代传奇文可就两样了：神仙人鬼妖物，都可以随便驱使；文笔是精细、曲折的，至于被崇尚简古者所诟病；所叙的事，也大抵具有首尾和波澜，不止一点断片的谈柄；而且作者往往故意显示着这事迹的虚构，以见他想象的才能了。”[4]唐传奇中不仅大胆的虚构故事情节，还对人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创作者不仅仅局限于“记录”，而且萌发了更加独立的创作意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2识，从而使得叙事文学在唐代焕发出辉煌的光彩。唐传奇往前连接继承了六朝杂传志怪小说，向后衍生开启了宋元明清的话本杂剧小说，是文学史上一座继往开来的丰碑。即使是在唐朝这个诗歌发展到鼎盛的时代，也不能掩盖它的光芒，后人将传奇与唐诗并称为“绝代之奇”[5]，足见其价值。后世的戏曲、小说、讲唱文学、民间传说等均从传奇中汲取养分，吸收其创作手法，人物形象，叙事技巧，思想内容等，对后世文人的写作和民间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和示范作用。任何一种文体的兴盛，都必有其客观与主观的原因，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唐传奇亦不例外。它的勃兴，大致可从内外两方面的因素来探究。一、唐传奇勃兴的外部因素（一）城市的繁荣与市民阶层的崛起对传奇形成及创作的影响唐代的国力，在国家统一以后达到了一个极盛的地步。唐朝初年，唐太宗从隋朝的覆灭中汲取教训，发出了“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的感慨，于是他推行均田制与租庸调法，注意轻徭薄赋，重视劳动力，不夺农时；兴修水利，抵御自然灾害；设置义仓，存粮备荒；平抑物价，避免谷贱伤农；使农民生活得到相对的安定，较快地恢复了农业生产，从而出现了“风调雨顺，年登丰稔，人无水旱之弊，国无饥馑之灾”的景象。同时，唐太宗还沿袭了隋代的科举制，为寒门学子打开晋升的才路；大力整顿吏治，虚心纳谏，使得当时的社会矛盾得以缓和，社会经济很快地恢复并走向繁荣，于是出现了“贞观之治”的局面。此后数十年虽有武后临朝，但整体保持了发展的态势。到了唐玄宗开元年间，国家稳定，经济空前繁荣，唐朝进入全盛，呈现出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景象，史称开元盛世。杜甫有诗赞：“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禀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由此可知，当时的社会物质资料已经非常丰富了。雄厚的经济实力，使唐王朝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唐人的胸怀，气度以及进取精神都臻至空前高昂的状态，社会风气呈现出积极活跃的姿态，使当时的城市也显露出高度繁荣的面貌，如京城长安、扬州、洛阳、广州等城市，都是蜚声海外的大都会。这些世界名城当中，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3容纳了朝廷官员、富家公子、风流名士、赶考举子、豪侠杀手、豪商巨贾、落魄文人、手工业者、贩夫走卒，以及胡商、道人、僧侣、妓女等社会不同阶层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呈现出复杂的众生相，市民阶层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迅速兴起与扩大的。为了适应市民阶层和商业的发展，话本等贴近市民阶层的娱乐艺术形式相应地发展起来，为传奇的产生和繁盛提供了植根的深厚土壤。例如唐传奇中脍炙人口的的名篇《李娃传》，就是根据话本《一枝花》改编而成的。此外，随着城市中庙会戏场等众多的娱乐场所蓬勃发展，市民的日常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市井小民的悲欢，官员文人的宴游，乐师歌女的乐舞，狎妓冶游的风气，为唐传奇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现实素材。客观上促进了唐传奇的自身发展。唐代大城市的繁荣，市民阶层的崛起，为小说家的创作提供了生动多彩的题材内容，唐传奇中绝大多数的故事，都将长安、扬州等大城设为发生地。比如关于长安的情节，在《霍小玉传》里就有“夏六月，至长安，舍于新昌里”；《李娃传》里“自毗陵发，月余抵长安，居于布政里。尝游东市还，自平康东门入，将访友于西南”；《任氏传》里说“天宝九年夏六月，崟与郑子偕行于长安陌中，将会饮于新昌里。至宣平之南，郑子辞有故，请间去，继至饮所。崟乘白马而东。郑子乘驴而南，入升平之北门”等等描写。[6]而涉及扬州的文字也不少，如《柳毅传》中记载柳毅将龙宫馈赠的宝物拿到扬州来卖，“赠遗珍宝，怪不可述”，“毅因适广随宝肆，鬻其所得。百未发一，财已盈兆，故淮左富族咸以为莫如”。《南柯太守传》的主角淳于棼“家住广陵郡东十里，所居宅南有大古槐一株，枝干修密，清阴数亩”，还提到了扬州的禅智寺：“吾从灵芝夫人遇禅智寺。”[7]（二）政治与思想氛围对传奇写作环境的影响李唐的皇族，具有鲜卑的血统，受胡人风俗文化的影响较深，而受儒家正统思想的桎梏较少，从而形成了一视华夷的心态，对外来文化采取兼容的政策，造就了较为开放的风气。另外，强盛的国家实力，也促进了唐人自信心的高涨，对新鲜事物具有较高的宽容度，颇少忌讳。唐代这种开放恢宏的政治思想氛围，为唐传奇的创作提供了较为有利的环境。在唐传奇中，颇多以道学家的眼光看来轻薄放荡甚至流于情色的内容。典型例子如张鷟的《游仙窟》，名为游仙，实为唐时青楼狎妓的映射：“于时夜久更深，情急意密。鱼灯四面照，蜡烛两边明。十娘即唤桂心，并呼芍药，与少府脱履，叠袍衣，阁幞头，挂腰带。然后自与十娘施绫帔，解罗裙，脱红衫，去绿袜。花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4容满目，香风裂鼻。心去无人制，情来不自禁。插手红裤，交脚翠被。两唇对口，一臂枕头，拍搦奶房间，摩挲髀子上。一吃一意快，一勒一伤心。鼻里酸痹，心中结缭。少时眼花耳热，脉胀筋舒。始知难逢难见，可贵可重。俄顷中间，数回相接。谁知可憎病鹊，夜半惊人。薄媚狂鸡，三更唱晓。遂则披衣对坐，泣泪相看。”[8]清代李慈铭对此的看法为：“唐时禁网宽弛，无文字忌讳之祸，故其文士多轻薄，喜造纤艳小说，以至斥言宫阃，污蔑不根”。[9]传奇之中，议论宫闱之事乃至讽刺皇帝的也有不少。如《长恨歌传》即述玄宗杨妃故事，白居易和以名诗《长恨歌》，而皇家并不加怒，足可见唐人之开放。前文中已经提到了小说自古以来的低下地位，不被上层人士所重。孔子“不语怪力乱神”，韩非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神怪、豪侠正是唐传奇三大类别之二，[10]由此便决定了传奇在儒家思想大一统的时代是难以获得发展的。而在唐朝之后，程朱理学大兴于世，使得思想氛围前所未有的致密与压抑，以至于唐朝之后的文言小说也难以超越唐传奇的高度，唯有在唐朝一朝，才会出现这样的传奇。虽然唐朝总体的政治环境较为清明宽松，但党争倾轧是每朝每代都不可避免的，便如中唐时期的牛僧孺与李德裕两大集团之争，这场党争在传奇中也有明显的反映，例如蒋防的名篇《霍小玉传》，讲述李益与名妓霍小玉相识相恋，海誓山盟，而李终究背弃霍的故事，便被卞孝萱先生认为是早期牛李党争的产物，是李党的元稹、李绅拜托关系密切的蒋防用来攻击隶属于牛党的李益“重色负心”的文艺武器。[11]还有旧题牛僧孺撰而实为韦瓘所作的《周秦行记》，以自述的方式写牛僧孺科考落第，归家途中误入薄太后庙，与汉高祖戚薄二夫人、王昭君、齐潘淑妃、绿珠、杨贵妃等人宴饮行乐，昭君侍寝之事。意在攻击牛僧孺：“以身与帝王妃冥遇，欲证其身非人臣相也。将有意于狂颠。及至戏德宗为‘沈婆儿’，以代宗皇后为沈婆，令人骨战。”都把传奇当成了趁手的工具，某种意义上也促进了传奇的创作。此外，官场上的矛盾，也在传奇小说的创作上有所反映，如张鷟《朝野佥载》中不少篇章，就是讽刺武后临朝时期的官场斗争的。（三）藩镇割据，军阀混战对传奇主题的影响天宝年间，爆发了安史之乱，唐王朝自此由盛而转衰，再无力掌控全局的权柄。将帅们拥兵自重，不服从中央号令，出现藩镇割据的局面。不论是在经济赋税方面，还是在官员任免、民政管理、军事行动上，都不经中央批准，“得以军事聊城大学本科毕业论文5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自擅一藩，职贡不入，赏罚由己。”节度使们自恃武力相互征战，给百姓们造成了深重的苦难。杜牧在他的《感怀诗》里写道：“骨添蓟垣沙，血涨滹沱浪。只云徒有征，安能问无状？一日五诸侯，奔亡如鸟往。”《新唐书·方镇表序》中说：“方镇之患，始也各专其地以自世，既则迫于利害之谋；故其喜则连横而叛上，怒则以力而相并，又其甚则起而弱王室。唐自中世以后，收功弭乱，虽常倚镇兵，而其亡也，亦终于此。”藩镇混战导致的糜烂时局，深深地刺痛了当时的文人。他们依然缅怀着盛唐的荣光，渴望宣国威于域外，万里封疆，而非将刀剑对准本国的百姓。军阀们不忠于上、残虐于下的恶行让他们心生怨怒，但又毫无办法。只能将满腔激愤泄于笔端，落于文字。他们渴望着有侠客挺身而出来诛除奸佞，匡扶正道，除暴安良，从而产生了大量以侠客精神为歌颂对象的传奇故事，如裴铏的《昆仑奴》、《聂隐娘》，杜光庭的《虬髯客传》，袁郊的《红线传》等。郭箴一将传奇分为三大类别：神怪、恋爱与豪侠。可见侠客类的故事在传奇中所占数量之广。《昆仑奴》讲的是崔生喜欢上了勋贵家中的一个歌女红绡，苦思不得，以致茶饭不想。昆仑奴磨勒知道后，槌杀了权贵家的恶犬，背负崔生越过十重院墙，与红绡相见，又同负着两人回到崔家。后来勋贵知道了，要杀掉磨勒，“命甲士五十人，严持兵仗，围崔生院，使擒磨勒。磨勒遂持匕首，飞出高垣，瞥若翅翎，疾同鹰隼，攒矢如雨，莫能中之。顷刻之间，不知所向。”《聂隐娘》的女主人公聂隐娘年少时被异人带走，学得飞剑之术，五年后回到家里。魏博主帅派聂隐娘去暗杀刘昌裔，隐娘却感佩刘的德行，没有听从，反过来帮助刘昌裔击退了另外的刺客精精儿、空空儿的暗杀。这些侠客传奇，正寄寓了人们美好的愿望。（四）佛道两教思想对传奇创作的影响唐朝政治和思想的开放，同样体现在宗教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