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粮食危机与后危机时代的国际粮食市场

全球粮食危机与后危机时代的国际粮食市场摘要：与上世纪70年代全球粮食危机类似，2007―2008年的国际粮食危机也表现为国际粮价的大起大落，同样对全球粮食安全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此次粮食危机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生物能源是上次粮食危机不曾遇到的。危机以来的国际粮食市场依然波动，但谷物基本延续着跌势。长期来看国际粮食市场的走势取决于传统供求关系的变化和燃料乙醇的发展。面对新的形式，中国未来的粮食安全政策也需要做出一些调整：一是要确保口粮自给，二是通过逐渐进口饲料粮引导国际谷物贸易格局的转变，三是加强粮食生产能力建设，加大对农业的投入。关键词：全球粮食危机；国际粮食市场；影响因素；政策选择中图分类号：F762.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8204(2010)04－0146－05作为上世纪70年代粮食危机以来国际粮食市场最引人注目的全球性事件，2007―2008年全球粮食危机的影响无疑是深远的。从短期看，粮食危机对粮食进口国和低收入群体乃至整个国际社会造成了很大冲击，几乎成了连续两年的国际热点问题；从长期看，粮食危机暴露出的问题，并由此引发的国际社会对粮食安全问题的关注和一些国家的政策调整将深刻影响世界未来的粮食安全状况。虽然2008年下半年全球粮食价格已经回落，但其影响似乎并没有消失，一些隐藏在其后的问题依然需要进一步探讨。一、全球粮食危机的特点粮食价格大幅上涨在过去四十余年里出现了多次，但被称之为“危机”的，除了2007―2008年这次就是1973―1974年的那次粮价上涨。从表现看，两次“危机”的共同之处有两点：一是都是从较低价位大幅反弹。1973年小麦、玉米、稻米和大豆的农场价较1971年分别上涨了206％、180％、110％和120％，而2008年小麦、玉米、稻米和大豆的农场价较2005分别上涨了98％、103％、120％和76％；二是都是在价格急速升至高位后又快速回落。两者的不同之处是1973―1974年的粮食价格上涨是突发性的，之前并没有明显的上涨过程，而2007―2008年的粮食价格上涨有着几年的铺垫期。事实上在此次大幅度上涨之前粮食价格就有过一次小幅度波动，而且前几年粮食整体处于上涨态势。因此，从这个角度看，与1973―1974年相比2007―2008年的粮食价格上涨的突发性要弱得多。粮食价格大幅上涨之所以被称为“粮食危机”，是因为这种价格上涨威胁到了全球粮食安全。虽然找不到因70年代粮食危机而导致直接死亡人口的官方估计数字，但通过对危机期间人口死亡率偏差的计算，非官方的估计数字约为500万人。而2007―2008年的粮食危机基本上侵蚀着几年来国际社会取得的反饥饿成就，饥饿人口不断增加。据统计，2007年全球饥饿人口比2003―2005年增加了7500万，达到了9.23亿，2008年进一步增加到9.63亿人。经济危机导致饥饿状况进一步恶化，2009年全球饥饿人口已达到创纪录的10.2亿。二、粮食危机的影响因素关于导致粮食危机因素的探讨是近两年国际学术界的热点，但是目前似乎还没有得出一个被广为接受的结论。一般认为影响粮食价格上涨的因素有：原油价格的上涨、生物燃料的发展、低粮价导致的生产不足、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国家增加的粮食需求、美元贬值、市场投机和主要出口国的贸易政策等诸多方面。1.原油价格上涨和生物燃料的发展原油价格上涨和生物燃料的发展一般被认为是此次粮食价格上涨的主要驱动力。在上世纪70年代的粮食危机中，原油价格上涨也起到了很大作用，主要表现为以石油为基础的农资产品的上涨和粮食国际运费的上涨。而原油价格在此次粮价上涨中的作用除了以上影响外，还表现为高油价催生了燃料乙醇的发展，而燃料乙醇发展的谷物需求进一步改变了国际粮食市场的供求格局。从长期趋势看，原油价格与食物价格指数之间存在着同势的变动，尤其是在2007―2008年间，二者的变动特征几乎是完全一致的。生物燃料被认为是上世纪70年代粮食危机所未曾遭遇的新事物。一般认为，生物燃料对粮油作物的消耗是推动此次粮食价格上涨的主要力量。在全球范围内，2007年世界玉米总消费量中约有12％被用来生产乙醇。在欧盟，估计2007年成员国菜籽油产量中约有60％被用来生产生物柴油，约占当年世界总产量的25％，占全球菜籽油总贸易量的70％。然而，生物燃料的发展并不能完全解释粮食价格的波动。尽管美国燃料乙醇在2009／2010年度消耗的玉米比上个年度增加了20％，达到11177万吨，但国际玉米价格还是大幅度下跌了。对于生物燃料在多大程度上推动了粮食价格上涨这个问题，不同的组织和学者有不同的观点。2.低粮价与粮食产量虽然粮食名义价格在2008年达到30年的历史峰值，但其实际价格并不算高。绿色革命带来的产量增加和发达国家的补贴政策使得谷物和大豆实际价格在1973年以后总体走低(见图4)，直到2000年以后才开始出现恢复性上涨。相应的，世界主要谷物的产量增长在各个时期有不同表现。1965―2005年间，小麦、稻米和玉米的产量年平均增长率分别为2.23％、2.27％和2.81％，其中前二十年是三种粮食作物产量增速最快的时期，而后二十年则大幅回落。特别是2001―2005年间主要口粮增速进一步大幅放缓，其中小麦和稻米的年平均增长率只有0.45％和0.19％。尽管玉米产量增速在1996―2005年间有所提高，但三者总产量增速在2001―2005年间处于40年来的低位。需求增加加之产量增速回落使得1998-2007十年间有6年谷物产量小于使用量，需求短缺只能由谷物库存来补充。1995年以来全球库存水平平均每年下跌3.4％，在2007／2008年度，世界谷物的库存消费比例为19.6％，明显低于24％的五年平均值，甚至比2006／2007年度的20％还要低。全球谷物市场的供给偏紧对价格带来上涨压力。3.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国家新增粮食需求的影响国际食物政策研究所的一项研究指出，一些发展中国家快速的经济发展提升了中产阶级消费者的购买力，从而拉动了对肉类、奶类等畜产品的需求，最终也拉动了对饲料粮的需求。新兴经济体，特别是中国和印度，的确对全球农产品供求关系起了很大影响。随着中国和印度经济的发展，两国的食物消费量确实有了很大增加。但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两国谷物进口量一直以年均约4％的速度下降，在危机爆发的前几年中已经从80年代初的每年约1400万吨下降为每年约600万吨(其中中国是谷物净出口国)。这就意味着，这两个国家的谷物饲料需求增长主要是靠国内生产解决的。另外，虽然中国已经成为油料、植物油和畜产品进口大国，但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的多数年份中，其总体农产品贸易基本上保持着顺差。更为主要的是，在国际谷物和大豆价格急剧上涨之前，两国并没有出现突然增加进口的动作。虽然不能忽视中国和印度等新型经济体需求增加对粮食价格上涨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应该是渐近的，无法解释国际粮食价格的大涨大跌。4.其他因素投机因素、美元贬值和贸易政策也被认为是粮食危机爆发的诱因。投机既包括投机资本在粮食期货市场上的投机，也包括粮食贸易商和生产者的粮食囤积行为。粮食贸易商和生产者的粮食囤积行为对市场价格的影响不难理解，关于投机资本的作用却仍存有争议。一些研究人员认为投机资本是推动粮价上涨的重要力量，而有些学者则不以为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一项研究甚至认为，总体上看，是高价格吸引了投资资本流向农产品期货市场。尽管这一因果关系仍有待研究，不过更为现实的情况很可能是投机资本的流入和高粮价互为因果：粮价的上涨预期诱使投机资本流入，而投机资本的流入则进一步推升了粮价从而形成更大的涨价预期。在二者的相互作用下，粮价螺旋式上涨，直至市场崩盘。由于美元是大多农产品的标价货币，美元贬值显然会影响农产品的市场价格。长期来看，美元指数(US-DX)与谷物价格指数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由图2可知，2007―2008年间，尽管美元指数与谷物价格之间的关系部分满足上述论断，但毕竟不完全吻合。谷物价格波动并不能完全由美元走势来解释。上世纪70年代的粮食危机中美国禁止1000万吨谷物的出口和此次危机中二十多个国家的出口限制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两次粮食危机的爆发。然而，尽管2008年下半年大部分限制粮食出口的国家并没有改变既定政策，粮食价格依然出现了戏剧性的大跳水。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会发现，即使是那些被普遍接受的影响因素也很难单独解释2007―2008年粮食价格的剧烈波动。此次粮食价格的波动实际上是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和叠加的结果，但现有条件下我们也很难对它们各自的作用进行清晰的解析。三、危机后的全球粮食市场国际粮食价格在2008年中期开始大幅回落，2008年12月份跌至低谷。尽管谷物利用量增加了，由于产量较高，2009年库存量却达到了8年来最高水平的5.23亿吨。全球粮食安全的一项重要指标――世界谷物库存量与利用量之比在2008年本已较高的22.8％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到2009年的23.4％，这也是2003年以来的最高值。在这种相对宽松的供求形势下，谷物价格呈现出走弱的态势。稻米价格在2009年基本上延续了2008年中期以来的整体下行的态势，其中伴随出现了几次小幅度的波动；小麦上半年价格较为稳定，下半年表现出了明显的跌势；玉米价格变动情况与小麦类似，上半年稳中略升，下半年有所回落但年末小幅走高。2010年前几个月，国际谷物价格呈现出明显的回落态势，其中稻米价格回落最为明显。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月度报告，2009／2010年度全球大豆库存为5709万吨，比2008／2009年度增长34.6％。由于供应增量远大于需求增量，大豆供需基本面偏空。基于此，2009／2010年度，国际市场大豆在保持基本稳定的同时呈现出走弱的态势。大豆价格在2009年上半年扭转了2008年7月以来的跌势，开始震荡上扬，下半年整体走弱。2010年前几个月大豆价格稳中有降。总的来看，2008年12月份以来国际大豆价格波动较大，但基本已经脱离了下行轨道。四、后危机时代的国际粮食价格走势判断莱斯特?R?布朗先生认为2007―2008的国际粮价上涨是由趋势本身驱动的：趋势不逆转，价格就不可能下降。就粮食需求而言，这些趋势包括：全球人口每年持续增加7000万以上；越来越多的人希望把食物链升级到耗用大量粮食的畜产品；大量粮油作物被用于生产生物燃料。一些分析人士把粮价上涨看做农产品实际价格长期下跌趋势结束的信号，《经济学家》杂志宣告了“廉价粮食时代的终结”。然而，此次粮食价格上涨是否真的与以往有什么实质性区别，国际粮食市场供求关系是否真的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从名义价格看，2007―2008年的全球粮食危机似乎将粮食价格推向了历史新高，回落后的价格也处于历史高位(见图1)。然而，从实际价格看，2007―2008年的粮价变动与历史上的其他粮食价格的波动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即使是在2008年，粮价也仅达到了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上半期的总体水平。因此，从长期数据看，我们很难得出世界已经进入高粮价时代的结论。在莱斯特?R?布朗提到的几个需求方面的趋势中，由人口增加和食物结构升级导致的粮食需求增加在未来一段时期里肯定对粮食价格形成托力，但这种托力是否可以改变粮食价格的变动轨迹还需要进行探讨。据联合国的最新预测，世界人口将从目前的68亿增加到2050年的91亿。为了养活新增人口，粮食产量必须增产70％，即年平均增长率必须达到1.3％。根据过去四十余年的谷物产量变化情况，除了2000―2005年间年平均增长率低于该水平外，其他年份均高于1.3％(见表1)，尤其是2007年和2008年。在高粮价的刺激下，2007年和2008年世界谷物产量分别增长6.2％和6.4％。FAO认为世界土地和水资源不会成为粮食增产的障碍，如果采取适当的社会经济措施(主要包括对初级农业的投资)，粮食产量方面仍有巨大可供挖掘的空间。除了极少数特殊情况外，似乎没有必要担心产量已开始停滞不前。然而，尽管粮食增产空间巨大，但所需要的条件也是苛刻的。虽然全球仍有足够的土地资源来养活世界未来人口，但大部分潜在的土地集中在少数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