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字句的情态类型与语气词-呢-的情态意义考察

·93·2010年7月语言研究Jul.,2010第30卷第3期StudiesinLanguageandLinguisticsVol.30No.3“呢”字句的情态类型与语气词“呢”的情态意义考察李军华，李长华（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湖南湘潭411105）摘要：立足于功能视角，结合具体语境，分句类系统考察了“呢”字句的情态类型：用于陈述句的有确认性断言、回应性断言、反驳性断言三种；用于疑问句的有自究性询问、求解性询问、确认性询问三种。而用于句中的“呢”主要是确认、强调话题。在这些不同的情态表现中，语气词“呢”的原型情态意义是说话人在强调话语内容中的部分信息的基础上提请听话人注意，即具有[＋强调部分信息]和[＋提请注意]的特征。关键词：语气词“呢”；“呢”字句；情态类型；原型情态意义中图分类号：H14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263(2010)03-0093-06情态标记的语气词是一个独立封闭的词类，不同的语气词蕴含着不同的意义，同一个语气词在不同的情况下所具有的意义又有一定的差异；这种意义其实就是说话人所赋予的情态意义，它离不开具体的句子和语境，所以语气词的情态意义应结合具体的句子和语境进行分析与研究。现代汉语中典型的语气词是“呢”，由“呢”可以构成各种“呢”字句。学界对语气词“呢”的意义基于不同的理论背景、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过分析，但有的没有对“呢”的语义作出统一的解释，有的混同了“呢”的意义与“呢”的用法，因而需要作进一步的探讨。本文选取话剧剧本、小说、电视录音文稿等相对来说较接近于口语的八部作品①共78万字左右的语料，统计出了1,039个“呢”字句。对这些实际的语料，我们结合“呢”字句的运用环境，既对“呢”的情态意义进行具体描写，分析各种“呢”字句所表达的情态意义及由此构成的情态类型，并据此归纳出“呢”的原型情态意义。一陈述“呢”字句的情态类型与“呢”的情态意义韩礼德（M.A.K.Hal1iday：1994[1]）在谈及情态和语气时指出，语言作为交际工具涉及说话人和听话人的互动。说话者会为自己设置一个主导角色，为的是在发出语言信息时把听话人设定为一个辅助的角色（complementaryrole），并希望对方在回应时接受此安排。发出语言信息的目的是“给予”或者“需求”。因此，根据说话人给予和需求时对话语内容以及听话人的态度，陈述“呢”字句可分为三种情态类型：确认性断言、回应性断言和反驳性断言。（一）确认性断言与“呢”的情态意义确认性断言是指说话人对某事实真相进行确认性的陈述与说明。此类“呢”字句的情态特征是说话人根据自己的所知或经历向听话人说明或提示一件事时对其中的部分信息特意进行强调性确认，说话人作者简介：李军华，男，1955年生，湖北鄂州人，教授，研究方向为语法学、修辞学、语用学和社会语言学等；李长华，女，1976年生，湖南常德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法学、修辞学。①八部作品是：话剧剧本有老舍的《茶馆》和曹禺的《雷雨》；小说有老舍的《骆驼祥子》、钱钟书的《围城》、巴金的《家》和王朔的《空中小姐》、《你不是一个俗人》；电视文稿有《百家讲坛》之于丹《〈论语〉心得》。·94·的目的就是引起听话人对此信息的关注。如：1)“爷爷，”小马儿把包子吃得差不离了，拉了拉老者的袖子，“咱们还得拉一趟，明儿个早上还没钱买煤呢！都是你……”（《骆驼祥子》）上例中，如果不使用语气词“呢”，句子只是客观地陈述一件事情，一种客观地断言，没有增加说话人特有的主观情态。因此，这一类型的“呢”字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说话人对自己或他人的话语予以了肯定，增加了主观色彩；而语气词“呢”表达了两种情态意义：一是说话人确认并强调所陈述内容中的部分信息；二是提醒听话人注意所强调的这部分信息。（二）回应性断言与“呢”的情态意义回应性断言是指听话人对发话人的询问作出针对性地回应。这类“呢”字句的情态特征是听话人对发话人的询问根据自己的所知或经历给出回答，且回答的内容是听话人所要强调并提请发话人相信的。如：2)王利发：谁？哟，四爷！您干什么哪？常四爷：我卖菜呢！自食其力，不含糊！今儿个城外头乱乱哄哄，买不到菜……（《茶馆》）上例中，语气词“呢”的使用表明听话人认为自己的回答内容是发话人应当相信的。在这一类句子中，如果不使用“呢”，句子只是一种一般交际性地回应，客观地回答发话人的询问，没有表达发话人的主观情态。因此，这类“呢”字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回应对方并给出自己的看法、观点等；而“呢”所表达的情态意义有：一是听话人是针对发话人的心理强调回应中的部分信息；二是提请发话人应当相信这一点。（三）反驳性断言与“呢”的情态意义反驳性断言是指说话人对某种客观事实或交际对方提出的某种看法和观点感到不满而针锋相对地发表截然相反的意见进行辩驳。这类“呢”字句的情态特征是说话人对某种客观事实或观点感到不满而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事实真相给出反驳性地辨析并提请对方注意这一事实真相。如：3)“你才是知识分子呢！我初中文化程度怎么成知识分子了？”杨重火了，“诬陷嘛。”（《你不是一个俗人》）在这类“呢”字句中，常常有语气副词“才”、“还”等与“呢”配合使用，语气副词“才”和“还”往往对其后的语句内容进行语义限定与强调，语气词“呢”的使用主要是强调这部分内容并提请听话人注意其后所言的事实真相，两者配合使用加强了辩驳的力度。所以，“呢”字句后面往往有补充说明的后续句来说明事实的真相或一般看法。如果不使用“呢”，句子就少了说话人强调自己的不同观点，提请听话人注意事实的真相这一情态意义，而且后面没有后续句也不会影响说话人的表达，但此类型“呢”字句就我们所调查的语料来看，后面必须有后续句，因为，后续句中的内容正是说话人提请听话人注意的。所以，这类“呢”字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否定对方并陈述事实；而“呢”所表达的情态意义有：一是说话人强调自己的不同观点；二是说话人提请对方注意其后的事实真相等。由此可见，“呢”用于陈述句末尾，有三种情态类型，这三种情态类型的“呢”字句所表达的情态意义和说话人使用“呢”所表达的情态意义都不一样。其要点如下：表一情态类型“呢”字句的情态意义“呢”的情态意义确认性断言“呢”字句侧重于肯定对方或自己确认话语内容中的部分信息并提醒听话人注意这部分信息回应性断言“呢”字句侧重于回应对方并给出观点针对听话人的心理回应信息并提请听话人应当相信这一点反驳性断言“呢”字句侧重于否定对方并陈述事实说话人强调自己的不同观点并提请对方注意其后所述的事实真相·95·二疑问“呢”字句的情态类型与“呢”的情态意义问答活动表现为说话人需求、听话人给予的信息交往过程，该过程的需求就是说话人希望求取未知信息；给予就是听话人对未知信息的提供。决定这一过程的是问，问表达了说话人对未知信息需求的愿望和要求听话人需要给予的信息，对未知信息需求的态度即表现出说话人的主观情态。根据问答活动中说话人的这种主观情态，我们发现“呢”字疑问句中说话人对未知信息的需求态度大体上有三种类型：自究性询问、求解性询问和确认性询问。（一）自究性询问与“呢”的情态意义自究性询问是指说话人对要求说明或确认的信息有所了解，对未知信息心中有所思考，在进行自我探究，不一定要求听话人回答。如：4)鲁：咦，奇怪。——为什么窗户还关上呢？四：您也觉得奇怪不是？这是我们老爷的怪脾气，夏天反而要关窗户。（《雷雨》）上例中，“呢”字疑问句的结构主体是“疑问形式+呢”，有明确的疑问点，这种疑问点传递相应的疑问信息，在问句中与语调相配合起到了说话人对未知信息询问的作用，“呢”的使用增添了说话人的主观情态：说话人在强调该疑问点的基础上对未知信息进行探究性地思考并提请听话人注意回答这一点。这类问句如果不使用语气词“呢”，问句只是单纯的询问，说话人不带有主观情态。而“呢”问句不但表达了说话人“问”的意图，还表达了说话人自己对未知信息的关注以及探究性思考的主观情态，并且其中还含有对听话人的态度：请你也注意这一疑问点，如果可能，我希望你作出回答。“呢”字疑问句还可以专门表达说话人进行自我探究的意义，这在自问句中体现得最为充分，说话人甚至并不要求得到答案，只是表明自己心中在思考、在琢磨。如：5)方鸿渐踌躇，下面讲些什么呢？线装书上的议论和事实还记得一二，晚饭后翻看的历史教科书，影踪都没有了。（《围城》）在自言自语或心理活动中，说话人是将自己作为询问对象的。“呢”的使用突出了说话人自己感到疑惑的问题，从而显现出自我思考、自我探究的心理。可见，自究性询问的“呢”字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对事实内容的自我思考，不一定要求对方给出回答。而“呢”表达的情态意义是：一是表示说话人在强调疑问点的基础上对未知信息进行自我思考；二是提请听话人尽可能注意这一点。（二）求解性询问与“呢”的情态意义求解性询问是指说话人对要求说明或确认的信息一无所知或知之甚少，对未知信息迫切关注，渴望得到听话人的回答。如：6)冲：（着急地）哥哥，四凤呢？萍：我不知道。（《雷雨》）例6）这个问句中没有明确的疑问点，即说话人要求说明或确认的信息没有形式化地出现在问句中，所以对语境的依赖性很强，句子的意义要靠听话人根据语境进行理解。因此，这一过程中的语气词“呢”对听话人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强调句子与语境的关联性，提请听话人根据这一关联性给予回答，同时也表达了说话人对询问的对象极度关注的主观情态。所以“呢”一方面表达了周冲对四凤的相关信息的关注，一方面暗示周萍根据这一情况给予回答；如果不使用语气词“呢”，就会造成语意不连贯，不能成句。因此，此类“呢”字疑问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对事实内容的询问，要求对方给出事实；而“呢”的情态意义有：一是表示说话人强调问句与语境的关联性，二是渴求听话人根据这一关联性给予回答。（三）确认性询问与“呢”的情态意义确认性的询问是指说话人对要求说明或确认的信息心中自有主张，发问时未知信息已经隐含在话语中，有点自我思考确认的意味，一般不需要听话人作出回答。如，7)唐铁嘴：年头越乱，我的生意越好。这年月，谁活着谁死都碰运气，怎能不多算算命、相相面呢？·96·你说对不对？（《茶馆》）上例从句类上看是无疑而问的反问句，即反诘句，吕叔湘（1982：294[2]）曾指出：“反诘实在是一种否定的方式，反诘问里没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否定；反诘问里有否定词，这句话的用意就在肯定。”进一步分析，我们认为，反问句表达了说话人对自己所作断言的确信态度，也是在对听话人发出挑战。而“呢”的使用意在强调要求说明或确认信息的基础上，增添了说话人对所作断言的自我确认的主观情态，同时也起着削弱、消解对听话人挑战意味的作用。句子如果不使用“呢”，表明说话人对自己所作的断言坚定的确信态度，因而对听话人的挑战要强烈些。因此，此类“呢”字疑问句的情态意义主要是对对方的询问、要求给出回答；而“呢”所表达的情态意义是：一是表示说话人在所提示信息的基础上对所作断言的自我确认；二是削弱、消解对听话人的挑战性。因此，“呢”用于疑问句末尾所构成的三种情态类型的“呢”字句所表达的情态意义和说话人使用“呢”所表达的情态意义都不一样。其要点如下（见表二）：表二情态类型“呢”字句的情态意义“呢”的情态意义自究性询问“呢”字句对事实内容的自我思考，不要求对方给出事实说话人在强调疑问点的基础上对未知信息进行自我思考并提请听话人注意这一点求解性询问“呢”字句对事实内容的询问，要求对方给出事实说话人强调句子与语境的关联性并渴求听话人根据这一关联性给予回答确认性询问“呢”字句对受话人的询问，要求对方给出判断说话人在强调要求说明或确认的信息基础上对所作断言的自我确认并削弱、消解对听话人的挑战性三句中“呢”的情态意义“呢”用于句中，一般认为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话题性成分后；二是假设复句的前一分句后；三是一些副词后。（一）话题性成分之后的“呢”的情态意义8)你呢，成年际拉车出臭汗，也该漂漂亮亮的玩几天；我呢，当了这么些年老姑娘，也该痛快几天。（《骆驼祥子》）例8）中的“呢”是用在话题①性成分后。李兴亚（1986：114[3]）指出，“呢”用于主语后表停顿且有引起人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