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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W.伊瑟尔的“隐含的读者”朱刚“隐含的读者”是德国接受美学家伊瑟尔六十年代末提出的一个重要概念。伊瑟尔是接受美学的主要代表,1他和H.R.姚斯在当时同时对统治德国文学研究和大学课堂的形式主义文本研究方法发起批判,由于他主修的是英美文学,使他得以很快把自己主要的学术著作在美国出版,并长期活跃在美国理论界,所以学术影响比姚斯更大。2“隐含的读者”这个概念一经提出便受到文艺理论界的注意,此后二十年里美国批评家对它的争论一直不断,国内对这个术语也广泛使用,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属于误用。本文首先讨论这个概念的确切含义,然后对它在理论上的得失作出评判。一.“谁”是“隐含的读者”接受美学兴起于六十年代的德国,在当代西方文艺批评理论中占有独特的地位:它对主导西方文论界达半个世纪之久的形式主义文评批判最为有力,3并最终结束了它的使命,开当今“读者时代”之先河,而“隐含的读者”所针对的正是形式主义的文本自足论。但接受美学对形式主义的批判却最终导致了自身的危机,引发出后结构主义对“形式主义”进行新的本体思考,对西方形而上传统展开更加深入的批判,“隐含的读者”也因此不断受到挑战。4从这个意义上说接受美学承上启下,是当代西方文论发展的一个主要阶段,而“隐含的读者”在其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尽管“隐含的读者”这个概念在批评界影响很大,伊瑟尔本人并没有对它作多少解释;他的一部重要著作的书名就是《隐含的读者》,但书中对此根本没有细谈。比较完整的描述大概是《阅读行为》里下面这段话:如果我们要文学作品产生效果及引起反应,就必须允许读者的存在,同时又不以任何方式事先决定他的性格和历史境况。由于缺少恰当的词汇,我们不妨把他称作隐含的读者。他预含使文学作品产生效果所必须的一切情感,这些情感不是由外部客观现实所造成,而是由文本所设置。因此隐含的读者观深深根植于文本结构之中,它表明一种构造,不可等同于实际读者。5要理解这段话的含义,首先必须了解伊瑟尔的现象学方法论。在现象学中,意向性活动依赖于意向主体(cogitan)和意向客体(cogitatum)的存在,通过双方的意向性互动最终揭示出意向客体的本质。文学创作与阅读中存在大量意向性活动,因此胡塞尔创立现象学之后,把现象学应用于文学批评者不乏其人,英伽登、海德格尔、萨特、杜夫海纳、布莱、梅洛庞蒂及日内瓦批评学派等。伊瑟尔现象学阅读理论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对文学阅读中的主要因素一一做了现象学阐释,建构了一套最为完整的现象学阅读理论体系,“隐含的读者”就是其中的一个现象学构造。由此可见,以上的引文表明1)隐含的读者是伊瑟尔用现象学方法对读者进行现象学透视的结果,表达的是一个现象学读者模型,一种理论构造,不可把它混同于实际读者;2)但是在建构这个读者模型的过程中实际读者是伊瑟尔的意向客体,该模型揭示的也是真实读者的现象学意义,所以它和真实读者关系密切;3)隐含的读者说明的又不仅仅只是读者,因为伊瑟尔最终的意向客体是文2学阅读本身,即读者-文本的互动过程,所以该“读者”必然要隐含文本的存在,这也是它的现象学特征,这个特征体现在隐含的读者独特的构成上。隐含的读者由两个部分组成:对应于“文本设置的情感”的是“作为文本结构的读者作用”,对应于“读者的存在”的是“作为结构化行为的读者作用”。前者是一个现象学文本结构,包括由各种文本视角交织而成的视角网6、这些视角相互作用后形成的视角汇合点(即通常所说的文本意义)、以及外在于文本、供读者透视文本视角的“立足点”。从现象学角度看,文本的视角汇合点与读者的立足点都是虚在的,要靠读者的“结构化行为”即阅读行为来加以实质化。由此可见通过隐含的读者伊瑟尔至少想说明两点:文本的存在对任何阅读行为都是必不可少的;离开了文本,脱离文本-读者的相互作用,就不足以揭示读者的本质。八十年代读者批评家的特征之一便是纷纷建构读者模型,用来说明各自的阅读理论,较为著名的有姚斯的“历史读者”,J.卡勒的“理想的读者”,M.瑞法代尔的“超级读者”,G.普林斯的“零度听众”,C.布鲁克-罗斯的“代码读者”,N.霍兰德的“互动的读者”及W.布斯后于伊瑟尔使用但含义完全不同的“隐含的读者”。伊瑟尔读者模型的独特之处在于它超出了普通读者的界限,不仅依靠现象学在读者模型中设置了读者反应“投射机制”(即读者的结构化行为),而且还在其中设置了引起读者反应的“召唤结构”,使得召唤-投射互为依托,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后结构主义曾抓住伊瑟尔上文中的一句话(“隐含的读者观深深根植于文本结构之中”)对隐含的读者观提出过尖锐批评,说它过分依赖文本,形式主义色彩太浓,但这种批评显然有些断章取义,因为他们忽视了这个读者模型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即“作为结构化行为的读者作用”。当然伊瑟尔本人出于某种需要,在谈论读者时也很少提及存在于隐含的读者中的这个读者反应投射机制。其实正是读者的积极介入才激活了文本自身的“召唤结构”,也才为伊瑟尔建构读者的现象学阅读模型打下基础。由此可见,本节的标题“谁是‘隐含的读者’”并不恰当,应当问的是“什么是‘隐含的读者’”,因为隐含的读者说明的是伊瑟尔的整个现象学阅读理论以及读者在这个理论中的位置与作用,正如伊瑟尔曾以同样的方式建构了他的现象学文本,即由艺术极与审美极融合而成的“文学作品”以及由不同的读者-文本交流模型构成的现象学文学交流理论。7因此我们不妨把“隐含的读者”作为真实读者的一种现象学表现,说明的是一般读者的一种本体存在方式。8二.对隐含的读者的误解如果说“隐含的读者”实际上是一种现象学建构,表现的是伊瑟尔对读者“本质”的思考,说明的是整个阅读活动中读者、文本及双方不可避免的相互作用,“隐含”在阅读活动的整个过程及伊瑟尔整个阅读理论之中,可见这个“读者”其实与实际读者没有直接的联系,主要说明的也不是他的实际阅读,而常见的误解就是把它等同于真实读者及其阅读体验,尤其是把它误解成作者在创作时“隐含”于文本中的那种读者,有意让实际读者在阅读时加以实现,并让批评家以这种实现的程度作为阅读有效性的依据。如P.J.拉宾诺维奇就把隐含的读者理解为“执行某些阅读活动的读者,这些阅读活动是由特定文本采纳的策略所要求的”;T.F.博格也把隐含的读者等同于文本所要求的读者,并认为伊瑟尔相信“阅读的最终目的就是争取做隐含的读者,当时的读者如此,此后的读者也如此。”T.伊格尔顿的解释同样是误解:“每一部文学作品都基于其潜在的读者而作,包括该作品为谁而创作:每部作品都把伊瑟尔称之为‘隐含的读者’囊括在它的代码中,在它的每一个行动里都暗示着它所期待的那位‘听者’。”93这种读者的较早版本是W.吉布森五十年代初提出的“模拟读者”(themockreader)。他认为真正的作者“既费解又神秘”,重要的倒是文本中“虚拟的叙述者”。吉布森的主张有些近似于新批评的“意图谬误”论,不同的是他同时为这个虚拟的叙述者安排了一个听众,这位“模拟读者”“主动采纳文本语言要求他采纳的那一套态度,具备文本语言要求他具备的品质”,因此可以积极介入文本,和虚拟的叙述者形成对话。吉布森断言,真正的读者只有成为模拟读者才可能进入读者的角色,从阅读中得到愉悦。10“模拟读者”明确地提出了读者的作用,这在新批评仍然占统治地位的年代的确难能可贵,但更重要的是真实作者/虚拟叙述者之分导致W.布斯在十年后提出真实作者/隐含的作者之分,后者通过文本中表露的信念与价值观得到表现,而且布斯还根据隐含的作者提出了一个与之对应的读者:“简言之,作者(在作品中)创造了一个自己的形象与一个读者的形象,在塑造第二个自我的同时塑造了自己的读者,所谓最成功的阅读就是作者、读者这两个被创造出的自我完全达到一致”。11此时布斯并未给这个由作者创造的读者冠以什么称谓,但伊瑟尔在提出“隐含的读者”时显然受到布斯的影响,12同时却没有考虑到这两类读者会如此风马牛不相及。更糟糕的是,布斯在《小说的修辞》1982年修订版中明确地把这个读者称为“隐含”的读者,即文本或作者要求真实读者必须成为的那类读者(这其实应该称为模拟读者),13给后来的评论家造成理解上的混乱。造成这种混乱的另一个原因是当代评论家对这个术语的滥用,正如后人滥用“期待视野”这个术语一样,随意赋予它各种含义,使它离姚斯初次使用时的本意越来越远。14对“隐含的读者”的另一种误用是把它等同于真实读者的一般抽象模式。如I.麦克林就把它作为一个真实读者,说它代表文本中各种视角点,游离于其中,从事着一致性建构,并在文本的引导下归纳出一种文本阐释。麦克林可能并非真的认为伊瑟尔的现象学读者就是真正的读者,但这种描述却偏离了伊瑟尔的本意:隐含的读者并非“做”这些事情,而是所有这些的抽象概括。S.麦娄则断言伊瑟尔的读者“其功能......在某些方面类似于费希的‘有知识的读者’。”费希的这个读者拥有三种能力,即文本语言能力,语义能力以及文学能力,实际读者只要拥有了这三种能力就能成为“有知识的读者”,来实现文本中蕴含的一切潜在意义。15由此可见费希的读者是现实读者的理想化形式,虽然他也是一个读者模型,却是性质完全不同的另一类读者模型。以上对伊瑟尔“隐含的读者”的误解在国内也屡见不鲜,原因之一是这个术语的汉译。原文“implied”首先是被动态,其次该词在这里的确切含义是“蕴含”、“隐寓”,在伊瑟尔现象学语境中,它的实际主语(使动者)应当是“伊瑟尔现象学阅读理论”,因此正确的理解是:这是一个由伊瑟尔现象学阅读理论所蕴含的读者模型,阐明的只是读者、文本的相互关系,和真正的读者并没有直接联系。尽管由于习惯的缘故本文仍然使用“隐含的读者”,但必须指出的是把“implied”译成“隐含的”不仅会模糊这个词的准确含义,而且会导致理解上的误差。三.隐含的读者观的理论局限伊瑟尔在总结前人的读者模型的基础之上并结合自己的阅读理论提出了“隐含的读者”,因此这个读者模型具备了某些独特的理论长处。首先它不再直接对实际读者本身进行理论概括,而把关注点放在读者所具有的交流“潜势”上,因此既摆脱了因实际读者具有异质性而极难概括这个理论困境,也避免了因此而对读者进行理想化处理,使隐含的读者可以用来阐释一切读者及其阅读行为。其4次,它以现象学为理论基础,在建构读者模型时从文学阅读的整体出发,使读者成为阅读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因素,同时也使交流过程成为读者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此外,由于它的这种独特构造,使得读者的地位得到空前的突出,因此对形式主义的评判也显得尤为有力。但和伊瑟尔的其它主要理论一样,隐含的读者观本身也含有明显的理论局限。伊瑟尔虽然想竭力避免使隐含的读者带上诸如费希的读者那样的理想化品质,实际上却也赋予它一种特殊的性质,即不定性。在伊瑟尔所有的现象学模型中,不定性在隐含的读者身上表现得最含糊,却同样对这个读者模型造成了危害。不定性首先表现在隐含的读者所包含的文本结构里,这个结构依靠对文本内容的选择(即“保留内容”)和对所选内容进行视角安排,构成文本的“召唤结构”,这个结构的基础就是不定性。16文本中的“空白”越多,否定越强,文本视角段间的活动便越激烈,对读者的吸引力也越大,读者的“结构化行为”就越强,文本-读者间的交流也就越活跃。但是,文本空白本身其实是无法确定的,虽然作者创作时可以有意识地安排一定量的不定点,但在具体阅读中这些不定点不一定会得到填补。如李白诗《忆东山》:“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白云还自在,明月落谁家?”诗中的“东山”“蔷薇”“白云”“明月”皆双关语,隐喻地理、建筑名,不作说明很难看出这些“空白”。其次,不定点填补活动的减少并不意味作品审美效果会减弱。曾有读者回忆中学时代读这首诗的情景,当时大部分同学都对诗中的隐喻不甚了解,但都被诗所深深打动,后来了解了诗的背景,读来反觉趣味大减。17此外,很大一部分文学作品(如古典作品,儿童文学,宗教文学)并不靠伊瑟尔所谓的空白来吸引读者的兴趣。实际上伊瑟尔本人也把此类作品排除在“优秀”作品之外,因为他的“空白”有特定的含义,即专指对占统治地位的社会意识形态进行颠覆后造成的不定状态。但是以作品“否定”与否作为其价值判断的标准无疑站不住脚,因
本文标题:隐含读者与模拟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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