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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圆善与时间——康德伦理-宗教学的现代性陕西师范大学基督教文化研究所所长、清华大学道德与宗教研究中心研究员尤西林提要:康德伦理学乃是宗教一伦理学、亦即道德神学(Moraltheologie),它是现代性的个体信念伦理(Ethicsofconviction),后者则是现代性宗教主要依托形态。圆善(TheHighestGood)论是康德伦理学中心。德行与幸福两个世界统一的信念,要求一个超越日常时间的无限时间,它与基督教末日观念相关,圆善由此获得宗教信仰性质。这一结构显示了现代人文主义的最高限度,同时标志着现代性宗教的起码位置。关键词:现代性(Modernity)、道德神学、信念伦理、圆善、无限时间两个世界一、康德宗教哲学的双重现代意义康德哲学迄今扼要制约着包括“后现代主义”在内的西方现代哲学的深层基本结构。康德哲学迄今依然是现代人心性结构亦即现代性...的基本表述。本文基本同意学术史的定论:康德哲学的这一现代性是人文主义的。因而,尽管康德宗教哲学不是严格的神学,但在与作为现代性主流话语的人文主义颉颃对话中、才保持现代生命力的现代基督教神-哲学,却一致视康德为影响现代基督教思想的第一人。①但此处的问题是:在人与神、人文主义哲学与基督教神―哲学之间,康德宗教哲学究竟发生了何种方向的影响作用?鉴于康德的启蒙人文主义倾向,人们首先强调的是康德对基督教神-哲学的人文主义影响、亦即神学的人学化或道德化方向,伦理价值在后康德神学(诸如利奇尔学派――Ritschlianism)中的重大地位即是例证。此即批判哲学在道德与上帝主从关系中的哥白尼式革命。康德此种现代性在人文主义为主流的现代主义....评价中,进一步又被视为进步性...而不进入反思批判的视野。但在20世纪末叶反省人文主义①参阅利文斯顿(JamesC.Livingston):《现代基督教思想》上卷,何光沪中译本,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55页;蒂利希(PaulTillich):《基督教思想史》,尹大贻中译本,香港:道风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2000年版,第465页。2及其现代性的历史性课题中,对作为现代性哲学奠基者的康德的反思,恰是关键的一环。但若能松弛启蒙运动以来的现代主义意识形态情结,康德宗教哲学事实上还具有另一意义,那就是:作为现代人文主义哲学的经典代表,康德宗教哲学最为清晰地勾勒出了现代人文主义的最高极限,它同时也就标示出了宗教(在康德处仅指基督宗教)信仰在现代最低限度的功能位置。处于上述界线域的康德宗教哲学因而成为双重现代意义的经典文本:它显示了现代人文主义的极限努力及其僭越--鉴于世纪之交的时代精神现状,这一方向今日主要应侧重于反省批判;①它同时是经受了启蒙理性严格批判的(基督)宗教的现代性论证――同样基于现代精神状况,这一方向今日与前一方向相反地恰需获得阐释。本文仅以后一方向为题旨,而不结合前一方向对康德宗教哲学全面述评。而在这一方向下,本文也限于以圆善..(dashöchsteGut;拉丁文:bonumconsummatum)结构特别是两种时间的分析为中心,兼及自由..、人性恶.(dasBöse)诸题域。这些题域也就是康德所谓“道德必然导致宗教”最重要的契机生长点。二、“dashöchsteGut”与“dasobersteGut”:“圆善”与“纯善”的汉译辨析圆善..(dashöchsteGut;拉丁文:bonumconsummatum)涵摄纯善..(dasobersteGut;拉丁文:bonumsupremum)而成为实践理性的最终对象。这不仅是实践理性批判的中心结构线索,也是由道德引向上帝的主干路径;尽管康德最接近神学意味的上帝信仰关键系于人性恶的确定(详后)。首先有必要从翻译入手梳理汉语学术界关于这一对范畴(理念)的不同理解。“dashöchsteGut”在康德著作诸种汉译本中均译为“至善”。②牟宗三译本也译为“最高善”,但建议改译为“圆善”。③依据①详见拙文《恩典与自由》。②参见《实践理性批判》,商务印书馆:关文运中译本1960年版,韩水法中译本1999年版;《单纯理性限度内的宗教》,香港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1997年版,李秋零中译本,等。③参阅牟宗三中译本《康德的道德哲学》(台北:1982)、《圆善论》(台北:1985)等多处3“höchst”德文字面意思(最高的、终极的)译为“至善”并不错。康德《实践理性批判》第二卷第二章第一自然段对“höchst”专门释义时,指出此词二义之一即“无上的东西(supremum)”。但“höchst”同时亦指“完整的东西(consummatum)”。“最高的”与“完满的”融洽一体,使“dashöchsteGut”含义复杂起来。《实践理性批判》一反《纯粹理性批判》,从谨守经验现象界科学知识论立场转变为超越经验条件的价值本体论立场,道德法则....以其不倚赖且优位于感性经验条件的纯粹无染性与绝对性,建立起了实践理性的自由王国。德行..即无条件遵循道德法则....命令的行为,此为“dasobersteGut”,亦即纯粹与最高的善。就字面涵义言,“oberst”(最上面的)价值等级意味颇浓,诸汉译本依此而译“dasobersteGut”为“无上的善”、“绝对的善”(但未专名化)。但若注意到康德实践理性批判主要仍是针对法国幸福经验论而为道德争取先验独立地位,以及批判哲学“先验”原则的基本涵义,则无系于经验.....的纯粹..性.便凸出了。康德强调“它自身是无条件的,亦即不委质于任何其他条件(originarium)”。①故鉴于康德整体思想倾向,本文译“dasobersteGut”为“纯善”。纯善代表着“dashöchsteGut”“至上”、“纯粹”一维,并且是主导性...的,即由之规定了“dashöchsteGut”不是德性..与幸福的混合物、更不是教人如何致福的技术目标,而是在纯善引导下配享..幸福的德行追求目标。但是“dashöchsteGut”不仅是“至上”、“纯粹”的善,而且是德行配享幸福获报、亦即德性与幸福经由德行实践获得统一的善。此一涵义侧重点是“这样一种整体,它不是某个更大的同类整体的一个部分(perfectissimum)”。②与此义相当的是汉语中价值意味颇浓的一个形容词:圆满(的)。“圆满”,又不仅指相对于部分的“全体”性,而且指目的的完成实现。因此,“圆满的善”不仅表述出德性与幸福大团圆统一的“完整”性(consummatum),也涵括了“纯善”之德性在与幸福的关系中最高的成果。本文故尔同意牟宗三建议,译“dashöchsteGut”为“圆善”。③如康德一再指出的,圆善是全部实践理性批判的最终目标。康德说明。①参阅康德:《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中译本,第121页。②《实践理性批判》,韩水法中译本,第121页。③但牟宗三内在超越式“圆善”论及其与康德外在超越式圆善观的论辩另当别论。4伦理学因此呈现出两个依次过渡的中心:首先是针对幸福经验论确立不倚靠任何感性经验的纯善,然后以纯善为导向确立统一(涵摄)幸福与纯善的圆善目标。在此行程结构中,德性(纯善)与幸福被极力............分离之后复又竭力统一于信仰.............。康德思路中这一两极张力结构深刻体现着启蒙的现代性悖论,而这一现象的更深层精神背景则与基督教的现代性演化密切相关。三、现代性:两个世界的观念如果侧重精神文化线索而忽略犬牙交错的外在经验历史形态嬗变,古代性-现代性的二分法要比古代性-近代性-现代性的三分法更能昭示质的区别而不模糊于量的差异中。①与之相应的“前现代”与“现代”二分法亦然,而且在此提法中,现代思想的阐释学真实立场背景也被带出了。因此,“modernity”(现代性)越过社会变动的十八世纪启蒙运动或现代化的产业革命,而溯源至被历史学视为“古代”的基督教“新纪元”开端的五世纪,②便在古今比较背景下深邃地指示了现代性精神的一种特性。这一特性便是以基督教为代表的两个世界相区分的观念。巫术互渗律(列维·布留尔:participation)为中心的古代精神只有一个世界:不仅现实世界与想象世界是一个世界,事实与价值也是一个世界。文明进程区分现实与想象并不困难,区分事实与价值却是绵延至今也不易做到的。这后一区分启示我们超越历史学的视野去发现现代性精神渊源久远的萌动。《约伯记》义人无辜受难的绝望质询与屈原《天问》同属古代精神危机。但德行与幸福分别代表的价值与事实的分裂意识,是以现实(事实)收摄伦理(价值)的中国古代(乃至当代)精神所拒绝的异端意识,屈原自杀因而是一必然性象征。而以弥赛亚盼望为历史先导的约伯天问,终于获得了耶稣一个质别于古代的现代性...回答:“我的国不属于这世界。”(《约翰福音》),德行(价值)以不倚靠幸福(事实)回报的决绝态度在一个自觉信赖的价值世界中受庇独立。这也就①西文中,对应于汉语“近代”、“现代”的只是一个词:modern。②HansRobertJauss,TowardanAestheticsofReception,bytheUniversityofMinnesotaPress,1983,PP.46-48。5是别于古代巫术的现代性的宗教的起源。①德行与幸福相分离由此成为现代性的基督教(以及一切现代性宗教)发生学意义的方向;约伯关于善遭恶报的困惑、质疑与升华,在此后数千年不断地在人类无数个体精神历程中重演,并成为现代性宗教信仰重要的生命源泉。②康德纯善理念的现代性及其基督教精神首先正应从此源头见出。流行的观点视现代性为现代化的心灵折射产物,从而以现代化之世俗化特性定位现代性精神。但即使以1517年路德新教改革标志现代性问世,其特征也并非世俗化,而恰恰相反是反世俗化....。“路德抨击出售赎罪券,……意味着对世俗涵义力量的代表――金钱是否可能与是否应该作用于信仰的否决。因此,宗教改革即是政教分离。”③而政教分离恰是“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亦即被世俗权力财富腐化同化为一个世界.......的宗教信仰重建独立的精神价值世界、重返基督教两个世界格局。路德严峻的“因信称义”信仰无疑比那些身披猩红华衮的世俗化主教更能代表现代性气质。现代性思想的一个卓见,正是在现代化的世俗化洪流深处,揭示出与之表面相反、实质相成的脱俗信仰世界的积极世俗化现代功能.........:“上帝之城”的千年至福王国如何将农牧自然经济的古代循环时间“弄直”为面向未来进步的矢量,④这种新型时间又如何扩展为以天意为后盾的启蒙现代主义历史哲学,⑤救赎信仰如何既转化为理性化扩大再生产与积累资本的伦理机制(M.韦伯)、又相反地燃起殖民拓疆、发现锡安“新世界”的全球资本市场狂热,⑥……现代人的心性从而是一个悖论式结构:以“自爱”(爱尔维修:self-love)为核心的个人幸福需要一个净化与超越幸福的纯善信仰,以不仅均衡整合个人与社会(这一点已谈得很多)、而且使个人幸福自身获得永恒意义。这样,“纯”善与幸福分离、对立、乃至全然分①参考现代文化人类学中英国功能主义学派(B.Malinowski等)与法国社会学派(E.Durkheim等)对此一致的研究结论。②参阅尤西林:《德行不再许诺幸福:<约伯记>与古代报应观的终结=,《基督教文化评论》2000年秋季卷,香港;英文版载:ChinaStudyJournal,Vo1.14,London:1999。③尤西林:《阐释并守护世界意义的人》,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80页。④参阅GermanoPattaro:《基督教的时间观》,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主编《文化与时间》,郑乐平等中译本,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⑤参阅KarlLöwith:《世界历史与救赎历史》,李秋零等中译本,汉语基督教文化研究所,香港:1997。⑥参阅J.Moltmann:《俗世中的上帝》,曾念粤中译本,雅歌出版社,台北:1999。6属两个世界的纯化方向,就成为原始基督教到康德道德神学(Moraltheologie)一种现代性的功能承担。康德纯善理念因此与柏拉图古代性的理式(idea)世界有着历史性差异。①那么,为什么在德行脱尽幸福确立纯
本文标题:圆善与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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