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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饭一起喝酒我再也不能忍受田茂对我的指手画脚了。但田茂自己一直都不觉得。在他看来,我这个人天生就是要被他数落的。我在有一天忽然发现,这个患有甲亢疾病的人总是在把那双鼓凸的眼睛望着我时,好像从中找到了莫大的乐趣。就在昨天晚上,他当着林国强和朱投的面,又对我进行了一番痛心疾首的攻击。我决定不再忍受下去,我得给他点颜色看了。“小军,你要我怎么说你,”每次都是这样,他对我指责的开场白从来就没有变过。“我又怎么了?”我回答他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林国强和朱投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我们。没错,我又怎么了?这点我自己一下子还没有搞清。而且说到底,我当时一点也不想出门。我为什么不想出门?原因很简单,当时一个女人正宽衣解带地躺在我的床上。为了这一刻,我和自己搏斗了差不多整整两个月。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干的事肯定不是出来奔赴一张油腻腻的饭桌。但田茂这时候打电话叫我了。一听是他的声音,我就心生不满,但我还是原谅了他,并没有对他发作。之所以有这顿酒宴,是因为林国强从海南回来。他到那里搞房地产已经四、五年了,他是怎样搞的我并不怎么清楚,从模样上看,钱是赚了一点,但和我们都没关系。尤其是我,我已经不太希望这样的聚会像10年前那样经常举行了。这是特别无聊的一件事。我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去打扰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我,尤其是朋友。朋友在一起久了,看不起彼此是正常的,特别是赚了钱的人。这也是我并不积极响应的一个重要原因。只是林国强每次从海南回来,我们都会像目前这样聚上一聚,第二天再各奔东西。“给你打电话都半小时了,才来?我看你八成又是在干坏事,对吧?”田茂的眼睛看着我。我实在不想提他那双眼睛,10年前他就得了甲亢,尽管药在几年前就停了,但那双眼睛一直还鼓凸在外面,没办法缩进去。和他对视久了,我心里总是难免有点发毛。我自己猜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他总觉得我有点不敢直视他的锋芒,因此就养成了对我指手画脚的毛病。原因当然不仅仅如此。妈的,我干没干坏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我没说,尽管我非常想说。我为什么没说,当然有点原因。但我在那时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我总得把拖鞋换成皮鞋吧?”我说。“换鞋要半小时?”我的态度激起了田茂的严重不满,他对林国强、朱投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个人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得治了,是吗?”我帮助他把话说完。“但你动作不会快一点嘛?”他说,好像有点不满。“怎么个快法?”我真的很厌烦他说话时的这种腔调。林国强发现这样说下去会出现不好的场面,赶紧把话题岔开。“你最近在干什么?”林国强转过头问我,“还在写小说?”“可以不谈我的事吗?”我这时发现林国强又掉了一片头发的额顶也有点令人讨厌。“好了好了,”林国强把手一挥,说,“还没结婚?”“结婚干什么?”我说,这个话题特别让我不耐烦。我的看法就是这样,结婚有什么意思?现在也没有人是因为要过性生活去结婚吧?现在有谁不是在结婚前就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田茂一直对我攻击有加,我觉得简直是他妈的莫名其妙。这个我10年前的同学是在3年前结的婚,他老婆也是我们同学,比他还大上几个月。我一直没有搞清,是不是这个原因使他耿耿于怀地觉得自己吃了亏,但那时候也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结婚。我记得他那时手忙脚乱地准备结婚事宜,简直是不顾一切的样子。成为他老婆的那个女同学也不一定有他那么急迫。他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如果不马上结婚,那个女人随时就会从他眼睛里消失。但她没有消失,很顺利地成为了他的老婆。我觉得这是他的一个败笔。事实上,他在婚后也发现了,这的确是一个败笔。因为那女人将其管理得严严实实,这是不是他开始喜欢攻击我的另一个原由呢?因为我没有结婚,也因此尝到了比他更多的人生乐趣。而在他眼里,我是算不上一回事的。10年前的读书生活中,他之所以和我们成为了朋友,我觉得他是在那时就有一种无与伦比的优越感。一个有优越感的人总喜欢多交朋友,而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继续提高自己的优越感。这个道理在10年前我不懂得,因此我们成了朋友,当然还包括林国强和朱投。我和田茂在今天是不是还称得上是朋友已经难以那样肯定了。我们的见面已经日益减少,这和我们的性格有关,也和人的变化有关。田茂目前的名片上有很多头衔,他是会计师、经济师,还是××建筑公司的特别顾问,购了房、买了车,惟一让他感到有所欠缺的是,结婚3年了,一直没有与老婆合力生出一个儿子或女儿。和他相比,我的变化也较为突出,从学校毕业到现在,我过着越来越叮当响的穷日子。这使得田茂在对××建筑公司进行一番特别顾问之后,喜欢对我的个人生活也顾问一番。他对我的顾问方式就是希望我去他那个××建筑公司任职,但那会是一个什么职位呢?不管是个什么职位,我觉得那都是次要的,我总感到,我如果到他那里去了,我们之间已经失衡的关系将彻底变成一个另外的样子。那个另外的样子又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感到这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的。事实上,这世界上有什么事可以用一句话说清呢?你越说,想说的事情就越说不清楚。我能知道的是,那个另外的样子是我很难接受和忍受的。“你们看,你们看,”田茂对我的不满又开始发作了,说,“他这个人哪,你们来说说他,你们来说说。”我真的感到不耐烦了。我甚至觉得,林国强这王八蛋最好是不要回来,他一回来,我就得忍受我不愿意忍受的东西。“不结婚嘛,”林国强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对吧?”我特别讨厌这种腔调。10年下来,我觉得林国强也变了。他是因为有钱了,有钱就会有变化,这点我并不是不能够理解,我讨厌的只是他变出的这种腔调。那背后是他妈的什么意思?腔调惟一没变的是朱投。自从他被田茂安插进那个××建筑公司之后,他的腔调也不大可能有什么改变,如果说有,那也只是对田茂的语气显得更加谨慎。在他看来,田茂已从他的朋友上升为他的领导了。什么是领导?我们当然不能按辞典所标出的定义来解释它。但朱投有一天来找过我。他来的目的是希望我接受田茂的意思,到那个××建筑公司任职。“你知道,那没什么不好。”他说。“我知道,”我回答他说,“我懒散惯了,这点你们都清楚。”“是呀,是呀,”朱投说,“我们是清楚,但你老这样也不行呀。”这话和田茂简直如出一辙,我顿时就不耐烦了,说,“你就当我是狗咬吕洞宾,行了吧?”“狗?”朱投一下子慌了,“你这里有狗?”我差点没被他这句话搞懵,“你他妈在说什么?”“你说你这里有狗?”他还是显得有些慌张,左右看了一下。“没有没有,”我懒得再说别的,说,“你好好干就是。”“没有?”朱投瞪大眼睛,像是传染了田茂的甲亢一样,“你刚才说到狗了,你说到了。”“但我这里没有。”我越来越不耐烦,就只愿意再说上这么一句。我不知道我目前的状况是不是到了让人担忧的地步。我6年前从单位辞了职,原因特别简单,在我一次生病住院的时候,为打发时间,从一个同病室的人那里拿过一本书,是本小说,我看了几页,觉得很臭,但那个病人告诉我,该书作者是目前声名显赫的一位小说家。――天哪!这样的小说就可以使人出名?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忽然就打定了主意,我应该去写小说。就这么一个原因,我辞职了。现在6年过去了,我既没有出名,也没有赚到多少稿费。只是6年过去了,我还是觉得我能够把小说继续写下去。我说出这句话的理由不是要感动你,它完全是我自己需要。说到底,这世界已经没什么东西能构成对人的感动了。对我来说,你可以觉得我十分可笑,但担忧是我不能接受的。但不止田茂,林国强也对我流露出一定程度上的担忧。有一次他回来时,在我们觥筹交错之后,他忽然说,“小军,我看你不如和我一起去海南。那里好,那里好。”“好在哪里?”我说。“可以把日子过好点嘛。”“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不耐烦。我为什么会对这样的提议感到有点不耐烦?尽管我知道,在这个方面,我自己是有问题的,但关键是,我没办法找出这个问题到底是出在什么地方,我只是讨厌那种腔调。没错,就是那种腔调。在我们每次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被这种腔调围住了。我下过决心,谁也别他妈再用这种腔调和我说话。但让我感到恼火的是,我竟然一直没有从这种腔调中彻底离开过。我知道了,问题还是出在我自己身上,而我对此居然一筹莫展。“你这次回来呆几天?”我不想回答林国强关于婚姻问题的事,就换个话题。“两天,”他说,“那边太忙了,走不开,走不开啊。”妈的,这种腔调又来了。“我看我们还是加强一下横向联系,加强一下,”田茂忽然对林国强说,“那个项目是可以合作的。”“那当然,那当然,”林国强把酒杯端了起来,“这主意好,主意好啊。”他们开始谈论“那个项目”的合作问题。在他们谈论的时候,说了很多我很少听到的句子,我不熟悉,因此也没办法把那些谈话记录下来。临到最后,他们把杯子举起来。他们一举,朱投也赶紧把杯子举起来。我实在不想举,但在这个情况下,不举是做不到的,于是我也把杯子端了起来,四个杯子碰在一起,玻璃杯发出一种像要破裂的声音。然后我们都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我们这个举动使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经常这样坐在一起,经常这样把杯子里的酒仰脖子喝光。这真是奇怪,酒还是酒,我们还是我们,但总有另外的东西开始出现了。我愿意承认,这种另外的东西使我有点沮丧,也使我对自己感到有点失望。你大概和我一样,不会去喜欢这种感觉。这时朱投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一下号码,就把电话贴到耳朵边说了起来。“喂,喂,小莉啊,我现在和田总、林总他们一起喝酒……听不大清啊,你说话大声一点……是啊,是啊,今天晚上会晚点回来……你大声一点,大声一点……是啊,林总刚回来,下午到的……你声音怎么这么小?……你先玩,我会晚点回……没听清?我说我会晚点回……你声音大点、大点……什么?是我这里太吵?……好好,算了,我会回来的,你玩,你玩。”“你看,你看,”田茂又把头转到我这边了,“连朱投也找女朋友了,你也得固定一个嘛,老那样怎么行呢?”“我哪样了?”我真的感到不耐烦了。“我说小军,你怎么不理解我的意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灯笼大的甲亢眼睛一直望着我,我把酒杯端起来,没和他碰,一口喝光了,说,“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你看,你看,”他坚持说下去,“朱投的女朋友就是我给介绍的,不是挺好嘛。”挺好?有什么挺好的?如果连找个女人也要田茂来介绍,我觉得那是他妈的不走运到家了。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田茂就喜欢介入到旁人的个人生活中来,这是我特别厌烦的,就好像你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它不由分说地想拽住你,把你拖到你根本不想去的地方。我真是一点也不愿意他对我伸出一只这样的手。这个××建筑公司的特别顾问对我的私人生活怎么这么关心?他想通过这件事来体现什么呢?是对我们的10年交情来个总结吗?那实在是没必要吧。在这几年里,我换了不少女友。除了老婆之外,我一点也不知道田茂是否还碰过别的女人,这个问题他保持着一贯的规避。在女人的问题上要显得这么一尘不染有什么意义?我一点也不相信这个甲亢患者会没尝过其他女人的滋味,只是他从来没有招认,使这个问题显得有点讳莫如深,而我并不以为这就是高明。让我说明白点吧,在这样的酒桌上,我愿意谈的话题是女人,而不是什么他妈的××建筑公司和那个远在海南的××房地产公司,这些公司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愿意和女人有关系。难道在这个时代,色彩最斑斓的不是女人吗?能给一个男人实实在在慰藉的不是女人吗?当然,我说的“女人”和“老婆”无关,那是另外一个概念。我愿意在一个一个女人身上找到我最实在的需要,这种需要会成为我奔涌不息的灵感,而我需要这样的灵感。当这些想法从我心中涌上的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女人,她现在还躺在我的床上。在我被田茂叫出来之后,她还没有从我房间里离开,她在等我回去,等我回去后,给我一次伟大的灵感。――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宽衣解带。说实话,是不是要和她干上一次,我和自己搏斗了差不多两个月。她已经不年轻了,但身材保养得仍然十分匀称。那么,她是个很缺乏魅力的女人吗?我只能回答,我没办法把握住“魅力”这个说法的具体涵义。那么,她是我不喜欢的那种类型吗?我感到同样不太好说。事实上,我也难以说清我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类型”。对我而言,一个女人意味着一个世界的秘密,而解开这个秘密的密码就藏在她们一寸一寸的皮肤下面,需要你去探讨,非常认真地探讨。如果稍有分心
本文标题:一起吃饭-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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