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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武陵人远-谈林徽音的《无题》一诗廖钟庆一、在中国诗的优美传统里,经常会出现一类没有题目的诗-无题诗。这种无题诗大体有三个类别。第一类是诗本身本来就是没有题目的,最著名的是《诗经》三百篇里的诗、汉代的乐府诗和梁《昭明文选》里收集的《古诗十九首》组诗等。表面上看这些诗都加上了题目,像《蒹葭》、《战城南》与《青青河畔草》等,其实只是取诗的开始的首句命名而已,严格言之,诗本身原来就是没有诗名的。第二类是原先诗本身可能有题目、有诗名的,但辗转流传下来却失去题目、失去诗名。像杜甫的《绝句》一诗,我推测当初可能并不是以此为诗名的。很多题壁诗亦与此相似,甚至到后来连作者是谁也不清楚。此外,宋代流传下来教导童蒙的而极有激励作用的“神童诗”,我推测当初也可能不全都是没有诗题的。第三类是诗人故意隐去题目,不愿意标示诗名,用意是不愿坐实诗中隐晦深微的内容义蕴,让读诗的人自行揣测诗的意旨。这一类无题诗最著名的莫过于李商隐一系列的无题七言律诗。金朝的元好问《论诗绝句》说:“诗家总爱西昆好,只恨无人作郑笺”,这句话除了充分地说明了李商隐的诗本来就不易理解而需要专家作解释外,而其中最难确切掌握的恐怕便要数他那些无题的七言律诗了!以这三类的无题诗去看林徽音在1936年5月所发表的《无题》一诗,很显然地,她这首诗跟李商隐的无题诗是同一类别的。首先,让我们先欣赏这一首诗:什么时候才能有那一片静,溶溶在春风中立着,面对着山,面对着小河流?什么时候还能那样满掬着希望;披拂新绿,耳语似的诗思,登上城楼,更听那一声钟响?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心才真能懂得这时间的距离;山河的年岁;昨天的静,钟声昨天的人怎样又在今天里划下一道影?这是林徽音许多好诗里最为我激赏的其中一首。她在这首诗里提出了三个问题,却没有答案!答案深深地存在于她的内心里和存在于那些契入她的内心世界的读者的内心里!二、我们可以先从形式方面去分析这一首无题诗。这首无题诗是一首西洋诗的十四行诗(Sonnet)。它由两个四行节(quatrain)和一个六行节(sextet)组合而成。表面看它与标准的意大利Petrachan十四行诗相似,但押韵方式又与莎士比亚式十四行诗相近。所以这种形式的十四行诗似乎较为罕见,可说是标准的意大利Petrachan十四行诗与莎士比亚式十四行诗的混合变体。从这首诗的押韵方式看虽然是较近于莎士比亚式,但是也不尽相同,因为标准的莎士比亚式十四行诗的韵脚是:abba,cdcd,efef,gg。而林徽音这首诗则是:abca,dded,fghfff(严格言之是fghiif)。我之所以说它混合了意大利Petrachan十四行诗是由于这首无题诗在诗意发展的外观上有着明确的起-承-转-合,即第一个四行节是起,第二个四行节是承,六行节是转和合。所不同的只是Petrachan的六行节多由两个三行节(tercet)表达转和合,而林徽音则用一个四行节和一个两行节(couplet)合成六行节去担负转和合。三、再让我们就内容方面去探讨这首无题诗。先看第一个四行节,首先出现的意象是静,接着是季节-春天,最后是眼前的景象山和小河流。在溶溶的一片寂静中,站立在醉人的春风里,面向着小山和小河流,那是何等悠闲与雅致?也许只有那拥有“完全诗意的信仰”的人方能更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诗情与妙意!只有那纯粹性灵终不泯灭的人才会更深邃地照察出内中的奥妙与和谐!然而,令人惋惜的是这已一去不复返,所以诗人会问“什么时候才能有”。究竟是怎样的一片静?而诗里面的山和小河流是什么地方的山?什么地方的小河流?又究竟是哪一个春天?居然会让诗人久久不能忘情?这第一个提问在整首诗的诗意发展上扮演了“起”的角色,让我们看看第二个四行节怎样承接着诗意的发展向前推进。紧紧承接着溶溶立在春风中,天地万物竟像是处于一个寂然不动的绝对宁静而默然的世界里,然而诗人的心灵和情思却处于一种静极而动的状态中,她的内心在那一刻是满怀着希望、理想与梦,于是她穿越过初春的新绿,她的思想在这个时候已被响在耳际的喁喁细语般的诗歌所盘据着,最后她登上了古城的城楼,在城楼上那一声声的钟响悠扬地飘来,划破了那一片静,她凝神地聆听着这醉人的钟声。然而那已是遥远的年代的事儿了。在这“承”的四行节的诗句中,她用了一个“更”字来显示出诗人久已未曾聆听那一声钟响了,所以她问了“什么时候还能那样”再听一次,那怕是生命中最后的一次。诗意继续向前急转至“转”和“合”,这也是一个四行节再加上一个两行节。首先出现的意象是心,上面的一静一动似乎都统摄于一心,很像只是一心之自我舒卷!当心灵不为丝屑的俗念所沾滞时,人的审美的本能便不泯灭,纯粹美感的神奇便终能充分地实现!这静,这春风,这山,这水-大自然的优美、宁静、调谐与古城的城楼以及飘向城楼上的那声钟响默默地不期然地淹入了诗人的性灵,最终是心即是景、景即是心而心景一如!纯粹美感的神奇就在这心景一如的当下而充分地自我实现。但是,当心灵离其自己便把景推出去,这样一来,心与景便离析而为二,这个时候审美的心灵便转变成思辨性格的心灵,时间空间是使它的认识成为可能的形式条件。思辨的心灵告诉诗人自己那已是久远的往事,那一片静,那春风,那山那小河流,那城楼,那春日的新绿,那钟响,只存在于思维中记忆里,希望、理想与梦可能仍在,但又与谁共享?又与谁一起去实现它?而响在耳际喁喁细语般的诗歌也已似有还无且模糊不清,这一切透过时间空间全投射在思维中记忆里。并且,时间在向后倒退着,到达了那久远的年代,空间随着时间的倒退而伸展到一个特定的地方,那儿仍存在着小山,小河流,那飘向城楼上的醉人的钟响仍会响着!别矣!远矣!往矣!仅管是时空的睽隔,但这一切却很像就发生在昨天!并且,全首诗的诗意由那一片静、春风、山河的“起”,发展到钟声、城楼的“承”,再急速地发展到这一切消逝于时空之中而过转到“转”,于是便结穴于这最后两行节的“合”,这一切竟完整地都关联到一个人!那个人仍像是昨天那般具体地存在着,就和诗人所处的当前的那一片静里以及写这首诗时的那个春天紧密地连结在一起!诗人不能懂得为什么这个人和这一切会像一幅幅恒常不变的图画跟今天跟现在紧密相连而像一道影儿似的又具体地在她的内心的深处震荡着?为什么当前的一片静,当前的这个春天竟会连结到诗里所描述的那一切?她重复地问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心才真能懂得”那一切已一去不复返!那个人更是永远不会再回来!既然这一切都已消逝,时空睽隔,生死更是两茫茫,但为什么诗人仍久久不能或忘?也许问得更具体一点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四、“静极了,这朝来水溶溶的大道,只远处牛奶车的铃声,点缀这周遭的沉默。顺着这大道走去,走到尽头,再转入林子里的小径,往烟雾浓密处走去,头顶是交枝的榆荫,透露着漠楞楞的曙色;再往前走去,走尽这林子,当前是平坦的原野,望见了村舍,初青的麦田,更远三两个馒形的小山掩住了一条通道。天边是雾茫茫的,尖尖的黑影是近村的教寺。听,那晓钟和缓的清音。”“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上;康河,我敢说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上下河分界处有一个坝筑,水流急得很,在星光下听水声,听近村晚钟声,听河畔倦牛刍草声,是我康桥经验中最神秘的一种:大自然的优美、宁静,调谐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你的性灵。”“春天(英国是几乎没有夏天的)是更荒谬的可爱,尤其是它那四五月间最渐缓最艳丽的黄昏,那才真是寸寸黄金。在康河边上过一个黄昏是一服灵魂的补剂。”“说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我辨认了星月的光明,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我能忘记那初春的睥睨吗?”“朝阳是难得见的,这初春的天气。但它来时是起早人莫大的愉快。顷刻间这田野添深了颜色,一层轻纱似的金粉糁上了这草,这树,这通道,这庄舍。顷刻间这周遭弥漫了清晨富丽的温柔。顷刻间你的心怀也分润了白天诞生的光荣。‘春’!这胜利的晴空彷佛在你的耳边私语。‘春’!”“也不想别的,我只要那晚钟撼动的黄昏,没遮拦的田野,独自斜倚在软草里,看第一个大星在天边出现!”以上的引文都是诗人徐志摩的一篇著名散文《我所知道的康桥》里面的话。对照以上的引文,依我的判断,诗人林徽音《无题》诗里的那一片静、那春风、那山那小河流、那新绿、那城楼、那钟响具体地便指向英国的康桥而和《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所叙述的内容存在着非常之高的重叠部份。我们要问:究竟这非常高的重叠部份是否仅仅是一种巧合?徐文发表于1926年1月15日,林诗则发表于1936年5月3日,前后相距十年多,徐志摩逝世于1931年11月19日,或许说,这是林徽音在徐去世四年半后的一个春天读了徐志摩这篇《我所知道的康桥》一文有感而发。假如我们断定这首诗里所写的具体种种都是英国康桥的人事物与感触的话,那么那个春天可能是1921年。理由是林徽音住在英国是在1920年春天到1921年10月14日,他的父亲林长民先生跟康桥皇家学院院士Dickenson的交往似乎不可能早于1920年的夏天。所以我推断林徽音第一次访康桥当在1921年的4月。那一年春天她将近十七岁。但她并不是康桥的学生,令人困惑的是为什么在她的很多首诗和文章与书信里都一再的提到康桥?更叫人不解的是,在徐志摩去世后不久她给胡适之先生的信里竟说:“一方面我又因为也是爱康河的一个人。对康桥英国晚春景子有特殊感情的一个人,.....他那文章里所引的事,我也好像全澈底明白......”为什么?这种特殊感情是怎样建立起来的?我想除了诗里指出的那个“昨天的人”是一个最关键的线索可供追寻外便别无他途!查核跟林徽音早年在英国可能和她发生感情上的牵连的而又在那个时候正在康桥进修并且在1936年4月写这首诗时那个人已变成“昨天”的,答案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徐志摩!《无题》一诗发表于1936年5月,写成于同年春4月。林徽音的另外一首诗《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一句爱的赞颂》发表于1934年5月,我推断也是写成于同年的四月春天里。(那首诗的诠释请参看拙文《谁是人间四月天》一文)这个四月五月究竟有些什么特别之处?徐志摩在《我所知道的康桥》里也特别提到了“尤其是它那四五月间最渐暖最艳丽的黄昏,那才真是寸寸黄金。在康河边上过一个黄昏是一服灵魂的补剂。”假如林徽音和徐志摩在1921年四月五月在康桥只是在一起谈谈诗、讲讲人生的理想、希望和梦、听听飘向城楼的钟声的话,我相信1936年的春天林徽音这首《无题》诗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写出来!毕竟这是相距十五年的往事。假如你曾和一位异性的朋友在某一个春天在某个地方谈谈诗、讲讲人生的理想、希望和梦、听听飘向城楼的钟声而你还能在十五年后仍记得起他或她,并为对方写下这样一首感情深刻而真挚的无题诗的话,那么你就真是值得让人敬佩!我想你还能记起他或她的名字已很了不起,更不要说会进而写诗了!也许只有一个解释才能使这件事情的发生变得可理解,那就是他们在1921年四月五月双双在康桥堕入爱河,并且在那儿发生了短暂但异常激烈的爱情故事。这段初恋的爱情故事其后不单止未能开花结果,相反地却种下了徐志摩在1931年11月19日飞机意外的远因,再加上在那一天徐志摩是从南京赶赴北平要去听林徽音的演讲而坐上那架飞机,这使林徽音一直都无法从那种绝望的哀思中走出来,这种哀思更在她后期的诗作《给秋天》与《展缓》两首诗中都表达出了她内心那无尽的悔恨、深沉的忧郁与凄戚的悲伤!明白了以上的解释之后,便不难理解为什么林徽音要用“无题”来为她的这一首诗命名了。显然,她是有所寄托的,这首诗是她中期的诗作之一,也属于近现代新诗中的佳作之一。它不像她后期诗作失之于过渡悲伤,我认为这一首诗真正实践了《诗经》的诗教传统中的“哀而不伤”!人生的无奈与哀思完整地充尽地在这首诗的三个问句中彰显而无所遗。也许正因为这首《无题》诗是用递进式的问句的方式去表达出生命中的无可奈何,所以让人读起来就更增强诗的韵味且余味无穷。故此,在写作方法言,这可说是上乘的技巧。此外,这首诗和林徽音其它的诗作常会用到“再”、“才”、“还”、“更”、“又”和“也”等字词都是有特别寓意和意含的,必须小心解读才能真正直探骊珠,故当善会!记得维根斯坦L.Wittgenstein说过这样的话,他说:“哲学就像想去开保险箱子的密码锁似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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