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不懂乡亲情

城里人不懂乡亲情文/郑卫东又到春耕时分，这个时节，新茶刚上市，对于浙东人来说，也是晒干菜的好时候。每当有亲朋好友来沪，带来一小包新晒的笋干菜，一小袋新摘的茶叶，我总是很高兴，有朋友通过快速寄来一二包，常令我感动。干菜又称绍兴霉干菜，其实，刚新晒好的乌的，时间长了变色的。干菜是由大叶芥加工而成，香气浓郁，味美质嫩，久贮不变，它色泽乌黑，滋味爽口，吃了开胃，夏天用它做汤佐餐，还有消暑防痧之效，所以在民间，几乎家家腌制，常年食用。俗语中有“乌干菜，白米饭”。用霉干菜做配料，能发鲜入味，如“干菜烧乌鳢鱼”、“干菜烧土豆”等，均别有风味早在《越中便览》中就有记述：“(霉干菜有芥菜干、油菜干、白菜干之别。芥菜味鲜，油菜性平，白菜质嫩，用以烹鸭、烧肉别有风味，绍兴居民十九自制。”周总理生前对这道菜情有独钟，曾多次招待外宾时吃这道菜。胡兰成的门生倪弘毅说过：兰成先生最喜欢吃绍兴的霉干菜炖五花猪肉，炖烂了，胡兰成最喜欢。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也这样写：我家除过年过节及待人客，平时常常只见三四碗都是腌菜干菜，惟父亲有时作出花样，他想到吃一样东西，都是从他的心苗上所发，可以说是他的私菜，看着妻子也吃，他端然有喜色，其人如金玉，所以馔是金玉之馔。阿含经里佛与阿难乞食，惟得马麦，阿难觉得委屈，佛告阿难：“如来所食，乃天人馔。”还不及我们家的世俗真实。虽然超市中常有小包的干菜可买，但真正的绍兴人是不吃那种干菜，除非实在思念，家里又没有现成的，才可权当替代过瘾。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在我家乡，现在很少有原始的干菜。一般人家做的是笋干菜。干菜加淡笋，经过加工，称为笋干菜，可谓鲜上加鲜，其味更佳。新制的笋干菜，我最喜的吃法是做汤，水开了，放一把进去，不用加任何佐料，就是一个极品的菜。要自制笋干菜，说来，还是一项十分巨大的工程。首先，你得自己种好芥菜，放在荫凉通风处堆放4一5天，菜堆高不超过50厘米，每天上下翻菜一次，防止菜堆发热变质，堆成黄绿色后，按每百公斤鲜菜3公斤盐制，逐层排菜撤盐，每排一次菜踩踏一次，至出菜汁为度。若菜汁不多，可在第二天复踏一次、直至出汁。菜卤出泡，黄熟转鲜。清时前后，找一个好几天，到“老远”的山上去找笋，一天工夫，挑一担回家，剥壳切好。又得看天气，如果第二天天晴（清明时节浙东常下雨），你得很少起草，将腌制好的芥菜与笋丝煮熟，再放在匾（一种用竹篾编成的器具）上晒干。要知道，如今的浙东农村，成年人多为半工半农，有工夫去干这些活的时间不多，就说再要找“匾”来晒也成难事，因为不是家家户户都还保留着“匾”的。而花了这些精力晒好的笋干菜，包起来可能只能一小包。这一小包的价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计算了。通过这样的工序做来的产品，一般都是自己吃的，一般是不会去市场上出售。而你从超市中购得的几元钱一包的，可能是车间生产出来的，吃来也没有这样的味了。改革开放之初，村邻有亲戚住在大城市里，农民进城带去了干菜、年糕、糯米，被城里人不屑，村邻很难过。其实，城里人不懂乡亲情。家乡在农村的新城里人，其实比土著的“城里人”更厚实。没有故乡，就如无线的风筝，在空中摇弋，永不踏实。网上有过讨论，即城里姑娘嫁了农村郎，会不会幸福的问题。我曾写过“善待外地民工，一座城市的良心”（=1），我对于农村长大的孩子，总是充满敬意。日本江户时代最重要的儒学思想学荻生徂徕曾说过，定居在故乡，附近有亲戚，到处都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村民和睦相处，风气自然改善，恶人远离人群。当所有人都忙于生计时，人心回到踏实的状态，一切恶行由此消失殆尽。所以，我对于农村城镇化的看法，还十分慎重。都住到了城市，或者按城镇化来建设农村，还会有乡情吗。（2013年5月4日星期六，于临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