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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语感到“语文品质”——漫话“语文品质”之一(语文学习2014年9期)王尚文我的《语感论》初版于1995年,至今头尾二十年了。尽管我仍然坚信叶圣陶、吕叔湘等前辈关于文字语言的训练“最要紧的是训练语感”“语文教学的首要任务是培养学生各方面的语感能力”的教导,但后来逐渐认识到,我的有关论述和语文教学实践确实还有点“隔”。为此,我心里时时感到愧疚和不安。去年总算有机会腾出一段时间思考相关问题,“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终于在一天夜里脑子里蹦出“语文品质”这四个字,从此这四个字便一直纠缠着我,挥之不去。任何语言作品无不都是作者语感的投射,或者说是对象化,而语文品质的优劣高下实际上也无不取决于作者语感的敏度、广度、深度、美度。但是两者相比,语感属于人的主观感知层面、精神层面,说起来比较抽象,甚至似乎还有点神秘,难以捉摸;而语文品质则总是表现于具有物质性的语言作品,有“白纸黑字”作证,因而比较容易把握。由“语文品质”入手,也许能够冲破语感于语文教学之隔,使语文教学真正完成它“最要紧”的“首要任务”。这一想法与好几位朋友讨论多次,得到了他们一致的鼓励和支持,于是下决心作一次较为系统、深入的探讨。语文品质与语感虽然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是血肉相连,但毕竟属于两个不同的范畴,一切我都得从头开始。首要的当然就是何谓语文品质的问题。这,我在已经发表的两篇短文中有所描述,且引一段;而且有趣的是我的原稿有一处和后来的改动之间的对比,还真是说明“语文品质”这一概念的典型例子:和其他客观对象一样,对于语言作品,我们也可以从种种不同的角度去衡量它的品质(尽管目前好像没有相应的测量仪器),例如从内容看,可以看它是否真实,是否正确,描述是否混乱,说理是否充分,等等,以上这些可以统称之为语言作品的内容品质;也可以从它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看它语言表达方面的品质,而这就是我所说的语文品质。最后一句中的“这”指什么?当然就是上文所说的语言作品遣词造句谋篇布局所表现出来的品质,当然不包括语言作品的内容品质。但后来不知怎的,文中最后一个逗号(在“而”之前)却变成了句号:……例如从内容看,可以看它是否真实,是否正确,描述是否混乱,说理是否充分,等等,以上这些可以统称之为语言作品的内容品质;也可以从它的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看它语言表达方面的品质。这就是我所说的语文品质。“而”字也不见了。且不管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我自己一不小心给弄错了。但这一小得极不起眼的标点错误,居然就使“语文品质”的内涵、外延都发生了质的变化。原本是想通过“语文品质”为语文课程真正回归语文出一分力的,不料实际上却是帮了倒忙了。——这确确实实是遣词造句方面的问题,也就是我所说的“语文品质”的问题。由此可见,语文品质小看不得,马虎不得。语文教学必须真正重视语文品质的问题。由于我们社会长期以来不甚重视甚至完全忽视语文品质,语文世界可以说是满目疮痍。据《北京日报》2010年3月3日报道,2010年2月5日,华东师大文学研究所、上海市语文学会等单位联合举办了一次“中文危机与当代社会”研讨会,与会的学者和作家严厉批评了当下汉语使用的混乱,“已经由局部蔓延到了整体,由个人推及到了社会,由暂时发展成?倓上海著名语言文字期刊《咬文嚼字》主编郝铭鉴认为,汉语正面临被“草率化、朦胧化、粗鄙化、游戏化”四大危机。这四大危机其实就是我们汉语“语文品质”的危机。例证比比皆是。一天偶然想到,我之所谓“语文品质”者,一定和前人所说的“文笔”有所交集,思考“语文品质”因而也一定得借鉴他们的有关成果。于是发现了一篇《说“文笔”》,是一家杂志从《语文报》“摘”的短文。我一时没有查到《语文报》的原文,只能就所“摘”者作点评论。原文一共三段,兹引第一段如下:“文笔”在现代汉语中,是用来评价文章在遣词造句上的娴熟自如的。这里的“文笔”是指文章用词造句的风格。但在古代,并不具有今天所揭示的内涵,而是文学作品的两个类别。十分抱歉,我只能说这段文字“文笔不通”!第一句就有毛病,“娴熟自如”已经是评价结果,而不是为评价所提供的对象,若是评价对象,应作“是用来评价文章在遣词造句的水平的”;如果多就少改,那就勉强应该是:“是用来评价文章在遣词造句是否娴熟自如的”或“是用来评价文章在遣词造句娴熟自如的程度的”,但这两种改法,语句是通顺一些了,但内容则有片面之嫌。第二句,起码“这里的”三字可删。第三句问题还是出在内容以偏概全。因为古代“文笔”之“笔”也有用以指非文学的一般应用文的。换言之,在古代,“文笔”也有不指文学类别而言的。况且,更重要的是,在古代汉语里已经出现了非常接近现代汉语的用法,如清代永忠《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绝句》之一就曾用“文笔”一词:传神文笔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况周颐著《餐樱庑随笔》也有“文笔贵简”的说法。若说这两条材料还不够“古”,那么请再看:《北齐书·封隆之传》:“孝琰文笔不高,但以风流自立,善於谈谑。”此数处“文笔”确已相当接近我们所说的“语文品质”。说“文笔”而不讲究“文笔”,甚至未能达到起码的及格水准,这白纸黑字不正警示我们必须面对、重视“语文品质”问题吗?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但有的专门研究文学的文章也会犯极其低级的语言错误。网上有一篇文章介绍道:现代文学除了鲁迅之外,藤井教授对胡适也有相当的研究,他认为胡适的文学作品虽不够好,但研究空间还是很大。还有茅盾、巴金、冰心、张爱玲、萧红等,他都有研究。但他同时觉得,茅盾、巴金等在1949年之后的作品就很差强人意了。但愿这篇文章作者的语文水平“差强人意”,而且“很”差强人意;但愿犯此错误者是那位被介绍的外国人。然而我总是十分怀疑我的“但愿”极有可能与事实恰恰相反。至于书籍(包括教授、博导的论著)、报纸、杂志、电视等等,几乎都有各种各样语文品质方面的问题,真正好的难得一见。讲究遣词造句、谋篇布局的品位、品质是一种能力、功夫,也需要特别谨慎细心的态度,高标准、严要求,否则就容易出错。我们的语文课本在语文品质方面也有不少问题。许地山的《落花生》是现代文学的经典名篇,而收入课本时由于编者的改动,语文品质反而下降了。有一处原文是:……爹爹接下去说:“所以你们要像花生,因为它是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伟大、体面的人了。”爹爹说:“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被改动后的课文是:……父亲接下去说:“所以你们要像花生,虽然它不好看,可是很有用。”我说:“那么,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父亲说:“对。这是我对于你们的希望。”原文紧接“所以你们要像花生”之后的是:“因为它是有用的,不是伟大、好看的东西。”可谓严丝合缝。而课文却删掉了与上文“所以”相呼应的“因为”;原文强调“你们要像花生”最主要的原因是“它是有用的”,“不是……”云云是作进一步的补充。而课文“虽然它不好看……”却打断了原文连贯畅通之气,用“虽然”把“它不好看”摆在了“很有用”的前面,这起码是对作者原文的不尊重——我认为文章收入课本时,不是不可以改动,但改动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凡可改可不改的应以不改为是;而此处一改反而被改坏了:“虽然它不好看”是编者的创作,作者没有说过“落花生不好看”这样的话,平心而论,落花生并非“不好看”的丑类,尽管它的外表并不华美。仔细揣摩许地山原句的意思,“伟大”“好看”等词语已有双关之意,表面上说的是落花生,实际上更是指人而言,强调做人不能徒有“好看”的外表,原文实在没有贬斥落花生不好看的意味。另外,“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也改得不如原文简洁,因为“有用的人”已经包含了“对别人有好处”的意思,改文变得啰唆了。而在课堂内外多得满天飞舞、压得学生喘不过气来的试卷、练习里的语病几乎就像带状疱疹一样让人感到恐怖。朱光潜认为:“语言跟着思想情感走,你不肯用俗滥的语言,自然也不肯用俗滥的思想情感,你遇事会朝深一层去想,你的文章也就真正是‘作’出来的,不至落入下乘。”(朱光潜《谈文学》安徽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62页)可见,语文品质还关乎说写者的思想情感以及为人处世的态度。我一直认为语文课程的“语文”是“汉语”和“文学”的复合,但这次关于“语文品质”的探讨我仅仅限定在“汉语”这一范围,而且主要是书面语。“文学语言”应该说是另外一门学问;当然我也会用文学作品里面的例子,但也只是为了说明“汉语”方面的问题。一位朋友见告,一部题为《内地研究》的长诗里竟有这样的句子:“兽性流动和自毁豹变因缘超觉接触,不为未知而发动,为对已知实行清扫”“否认新娘由于腐烂,因为遵守唯一。否则淫秽如多妻制,机制的清晨受控于陌生。”恕我不客气地说:不知所云,如同梦呓!我由衷希望我们汉语文学能够真正成为汉语“语文品质”的典范。语文世界满目疮痍,语文教学虽然不能负其全责,但也确实难辞其咎。有鉴于此,我建议是否能从“语文品质”的角度审视、理解、认识语文教学,把主要任务确定为:引导学生去发现、感悟课文美好的语文品质,并且探究它生成的缘由,从而使学生得到借鉴,以提升自身语言作品的语文品质。循此路径,或许有助于医治长期以来存在的语文教学泛语文化甚至非语文化的顽症,高品位语感的养成也就有可能真正落到实处。讲究语文品质是语文老师的看家本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的文字,什么叫不好的文字”,不会讲、不能讲、不愿讲语文品质的老师不是好的老师,甚至是不及格的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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