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狼辩护

为狼辩护自然法庭上已经站满了各式各样的生物，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从花草树木等植物代表，到猪、羊、狗等动物代表，当然还有人——这场审判的主角。嘈杂声不绝于耳，头发花白威严十足的法官大人敲了敲桌子，“肃静，肃静，大家静一静”，全场果然静了下来。这是一场对狼的审判，原告是受害人是羊和牧羊人等，被告则是狼。我是一个刚拿到司法资格的新手，作为狼的辩护律师以前从无出庭经验。这场官司凡有点名气的律师都不愿接，因为原告是人，法官也是人，支持狼的证据也少得可怜，即使巧舌如簧，也未必能赢，抑或根本就不可能赢，那个律师愿意背上没水准以及助纣为虐的罪名呢？不知是因为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满腔赤诚,还是因为被告不能没有辩护律师，我被派去完成这个任务。赢不赢无所谓，反正我是新手，败诉才是众望所归。于是，我就接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件案子。也算是我不想眼见着狼这一种族被人类赶尽杀绝吧,尽管我不喜欢狼，而且我不一定有能力去拯救它们，但我是一个自然保护主义者。审判开始了，庄严的法官颂读了法庭守则，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我紧张极了，并且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毕竟，自然法未被制订，眼下所谓的自然法根本就是人的意志。首先，原告发言，这是一只带着哭腔的母羊：庄严的法官，上个月，我的宝宝刚诞生，它可爱极了，有着黑而灵动的眼睛和粉嫩的皮肤，我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可好景不长，才几个礼拜，一天，趁我不注意，狼就潜进了我的草原区域，叼走了我的小羊羔，呜呜，这万恶的狼···羊妈妈是被其他羊抬下去的，因为她已几近晕厥。场下，许多动物代表，如鹿、兔等都声援羊妈妈，场上一片混乱，法官只得不断地高呼“肃静”。接下来，牧羊人也开始陈述：兄弟们，羊就是我们牧羊人的命根子啊，少一头羊，我们得增添多少损失，吃这口饭不容易啊（其余在场牧羊人齐声表示支持，连因羊肉价格上涨而不满的市民也纷纷表示赞同）。我们辛苦放羊，起早贪黑，而它们狼倒好，伺机出动，坐享其成。还想谋财害命，上次差点咬了我的小儿子。我向庄严的法官提议，灭掉狼！（振臂高呼）场上的气氛又被引向一个高潮，灭狼的呼喊声一波盖过一波。在一片咒骂中，被告狼开始为自己辩护：各位，各位，请听我讲一讲，我自知我们狼在大家心目中形象不好，但请大家冷静下来，俗话说，物竞天择，我们狼也是为了生存才吃羊等小动物的，难道说，弱肉强食就该被批判吗？难道虎、蛇、大象还有人类杀生就应该受到保护得到支持吗？（咳嗽）有几片烂菜叶和臭鸡蛋被扔了上来。狼的自我辩护不得已被中止。现在，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身上，我站了起来，习惯地用我环保主义思想来阐释：女士们，先生们，如果我们真正灭了狼，那么那些羊、兔等就没了天敌，那样，高速繁殖只会导致食物链破坏，植被生态破坏，那样，我们的自然生态就不容乐观了。话未落音，牧羊人气愤地从原告席上站起：你，环保主义者，你无私，你博爱，你们这些个律师为了钱颠倒黑白，不明是非，让这害人的畜生活在世上。好啊，我们的损失你来赔，你去爱狼吧你，什么破律师。牧羊人是被其他代表按下座位的，但他仍不忘再咒骂几句。我知道此时即使我再说几句“任何生物都有生存的权利”之类的话也不济于事，我也知道，现在，真正有经验的律师即使打不赢官司也会为自己开脱的。而我不打算开脱，事实上我认为我的思想没错，我不能眼见着狼被灭绝。由于混乱和极端争议，审理不得不休庭，我们相关人等被带下法庭。我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此刻，许多画面浮现在我眼前。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利益驱动、人性的贪婪、无尽的物欲，压得我无法呼吸。我承认，羊妈妈没错，牧羊人没错，可狼又有什么错呢？再次开庭，我继续陈辩，虽然我此刻很晕眩：狼是团结的，狼是群居动物，团结便是力量，狼捕食时从来都是群体行动。（庭下议论纷纷，不屑声不绝于耳）可女士们，先生们，但我们人类为了利益常常反目成仇，尔虞我诈啊！（庭下议论声轻了一些）正当我为场面得以控制而颇感欣慰时，一个声音传来：你狡辩，你扯远了吧，你偏离主题，狼是邪恶的，狼子野心，狼心狗肺，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哼。顿时，我不知缘故地怒火中烧，我一字一顿地说：人有野心，狼又何妨。（话一出口，全场哗然）人的野心是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洞。如果说，有野心可以促使人成功，然而正是灵魂扭曲后的野心膨胀才一步步摧残了自然的和谐，才为人与人之间树起了一堵墙，才黑化浊化了原本清纯的空气。（庭下明显安静）是的，我们的生存不容易，我们要感谢许多生命，正是它们构起了我们生命的庙宇（我找了一句比较安全的说词）万物有它的生存法则，优胜劣汰，谁也没有能力、权力去改变，否则，你起诉我，我起诉你，最后只是混乱，一片混乱。不知是那里来的勇气，我提高了声音：我要说的是，如果狼有罪，请法庭将全人类列为第二被告，人为什么要搞霸权，为什么要仗着强势就随意插手其他生物的事。人的意志是一定就是自然界的法吗？我们搞审判实况转播只是为了创造茶余饭后的笑料吗？今天灭掉狼，明天再灭掉虎、蛇，天下就太平了吗？我们本应顺其自然，让自然规律、自然法则调剂着万物的，我们本应怀着感恩的心感谢每一个滋养人类的生命。可是呢，我们上演了一出闹剧，我们企图掩饰自己的贪婪、野心、物欲，我们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获利目的吧，为了利益而勾结，为了利益而争斗，人比狼更可怕，更邪恶，救救我们自己吧。尊敬的法官，请允许我以人类的名义向您提出，放过狼吧。（我真诚而又由于激动而眼盈泪光）庭下，我看见了我的学长起立鼓掌，接着是零星的掌声，只是零星的。经过法庭几次讨论，最后法官终于决定放弃先前的观点，驳回牧羊人等原告方的诉讼请求。我知道，我胜诉了，但胜诉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我，更多的是迫于舆论压力，是迫于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是迫于自然保护主义者的强烈反对。官司结束了，老法官老泪纵横，他对我说，孩子，人之初性本善啊。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一句话，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我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好像长达一个世纪。晚上，我趴在桌上总结这一场案子，小心整理材料，然而大脑一片空白，也许是该说该想的东西太多了。我知道我一案成名，我也知道我成了一群孩子的偶像，又成了另一群利益驱动者的公敌。上司半真半假地说，你不该成为律师，或许，你该当名驯兽师。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牛顿曾在股海失意后的自嘲，我能预测天体运行的规律，却猜不透人性的疯狂。天已经很晚了，我终于冷静了下来，我仿佛看到了我亲爱的导师，听到他在我走上律师岗位前对我的谆谆教诲，他说：“孩子，人的心中有两匹狼，一匹善，一匹恶，如果争斗，你说哪匹狼会赢呢，让我告诉你，你给它喂食的那匹会赢，你明白吗？今后的路漫长又不好走，你既要恪守你的原则，又想成全自己的梦想，难啊！”再次抬头，我早已泪流满面，谢谢你，导师，即使注定我是一匹独行的狼，不被理解，四面楚歌，我也将一直走向前方。尽管人智慧有其局限，爱智慧却并不因此就属于徒劳。智慧果实似乎是否定性：理论上——“我知道我一无所知”；实践上——“我需要我一无所需”。然而，达到了这个境界，在谦虚和淡泊哲人胸中，智慧痛苦和快乐业已消融为了一种和谐宁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