铡美案

剧中主要人物秦香莲——正旦包拯——大净陈世美——须生韩琦——须生公主——小旦国太——老旦王朝——毛净马汉——毛净门官——丑角常随——丑角英哥——娃娃生冬妹——幼旦第一场闯宫(幕启，陈与众随从上)陈世美：（慢板）适才间我在金銮殿，万岁驾前去问安。同公主又到（上板）后宫院，（二六）太后一见笑开颜。我本是当朝驸马爵位显，文武百官谁敢参。行来宫门下车辇，大摇大摆转回还。秦香莲：（二六）在此间我把乡民问，他忘恩负义结皇亲。越思越想越气愤，木墀宫去找负心人。（白）门官大爷请来，贫妇人这厢有礼了！门官：做什么的？秦香莲：烦劳大爷通禀驸马，就说有一乡亲求见！门官：哼？我家驸马千岁岂能与你这样破烂不堪的人相见呢？秦香莲：唉！乡亲故人论的什么富贵贫贱，还望大爷念我千里到此，与我传禀一声吧！门官：你在那里容身？秦香莲：城南柳林池边土地庙安身！门官：既然如此你往下站，再往下站，再往下……站，穷样子，哼！（进入幕后，再上）贫妇人过来，我家驸马千岁言道什么乡里不乡里，一概不见！秦香莲：好一强盗，一旦升荣，竟是这样的薄情，连乡亲也不肯相见了，待我说出真言，看他见也不见？（稍做筹思）且慢，我想他已入赘宫中，我若说出真言，恐他不便，咦！这……我自有主意，烦劳大爷二次通禀驸马，就说我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并非平常乡亲，一定要见！门官：如此说来，你再往下站，再住下站，再往下……站到那就得了，罗嗦得很！（进入幕后，手里拿银再上）贫妇人过来，我家驸马吃酒带醉，不便见客，念你们远道而来，这是纹银十两，拿上速速离去，若再纠缠定要大祸临身！（掷银在地）秦香莲：哎呀！好一强盗假装酒醉不肯见我，我携带一双儿女千里到此，岂为这十两银子不成？门官：（拾银在手）不要？不要叫我拿上！秦香莲：事到如今他既无情，我也顾不了许多，待我与他实说了吧！门官过来，你可知我是何人？门官：你是何人？秦香莲：我就是你家驸马千岁的原配夫人！门官：咦！啧啧……哎呀！我家驸马千岁就没有原配夫人，就是有原配夫人，岂是你这个褴褛不堪的穷样吗？秦香莲：好一趋炎附势的奴才，他不与我传禀，待我切实说他几句，门官过来，你若再不与我传禀，我若喊叫起来，见了你家千岁，说明情由，那时节你小心着，你小心着，说是你小心着！门官：唉呀！说是着啊！我想他们是结发夫妻，我这个小小门官，当也在她一句话，当不成也在她一句话，只说这是禀着好，还是不禀着好，唉！这……事关重大，我还得仔细盘问盘问，你说你是我家驸马千岁的原配夫人，我且问你，我家驸马千岁家住那里？秦香莲：湖广钧州！门官：多大岁数？秦香莲：三十二岁！门官：几时生日？秦香莲：八月十六！门官：（偷看英哥、冬妹）那么这两个孩子呢？秦香莲：就是你家驸马千岁的亲生儿女。门官：嗯！倒还十分相似，既是公子夫人到咧，哪有不见之理？（为难地）只是我家驸马千岁吩咐下来，不容相见，这都如何是好？（作思考状）……有了，贫妇人过来，你将你的破烂罗裙撕下半片交付与我，驸马千岁若还问道，我说你石硬要闯进宫来，是我拦你不住，将罗裙都撕下来半片，你看如何？秦香莲：如此多谢了！门官：不谢了，不谢了！（带板）扯下来半片破罗裙（将罗裙交门官），进宫去见负心人。手拖儿女把宫进，门官：（挥手放秦进）贫妇人不敢进去！回来！（大幕启，陈上）贫妇人回来，不敢进去，回来！陈世美：走，命你把守宫门，怎么把闲杂人等放进来了？门官：驸马千岁，有所不知！是她掷银在地，硬要闯进宫来，小人拦他不住，将罗裙也扯下半片，千岁请看请看！（举起半片罗裙递给陈）陈世美：（对门官）你无用的奴才还不退下！（门官下，陈对秦）甚等之人，闯进宫院，做什么来了？秦香莲：我与首名状元，当朝驸马陈千岁贺喜来了！陈世美：哼！冒充朝官家眷，难道你不都不怕死吗？秦香莲：发妻到此不肯相认，反说是冒充，如此对待，我问你存的何心？陈世美：哼！秦香莲：是你上京赶考，几年无有音信，听得人说你在京高中，是我手拖一双儿女沿门乞讨，一路之上不是英哥饥饿啼哭，就是冬姝腹疼难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容易来到这时，谁知你竟是这样的无情无意地……（叫板）负心了！（二六）糟糠之妻苦受尽，患难的恩情似海深。你上京一去无音讯，我盼你日夜倚柴门。缘何相见不相认，你忘却旧爱恋新婚。陈世美：（带板）非是我见你不肯认，我身为驸马受皇恩。倘若公主来追问，滔天大祸要临身。秦香莲：（带板）你利禄熏心忘根本，岂知富贵如浮云。我心如刀绞泪难忍，强盗竟是铁打的心！（滚白）儿啊！我叫叫一声英哥冬妹，娘的儿啊！你兄妹上前哀告你那狠心的爹爹，他若念起骨肉之情，将你兄妹收下，为娘我纵然与人为奴作婢，将心割断，我也心甘了！（白）儿啊，去吧（英哥、冬妹退回，秦推）去吧！英哥、冬妹（合）：爹爹，一路之上将我兄妹饿坏坏了，你有吃不了的剩茶剩饭，好与我兄妹充饥，爹爹！陈世美：（拦头）儿女们跪倒（上板）把我问，（二六）低下头儿泪湿襟。我有心将他们来相认，（陈抱儿女，常随上）常随：千岁请茶！陈世美：（对常随）不用！打下去，打下去！（常随下）（带板）此事还需再思忖。势成骑虎心要狠，哪怕刑罚加我身。事到如今，不能因为儿女之情，放弃我的荣华富贵。自古常言，无毒不丈夫！不认便不认，说是你们……英哥、冬妹：爹，爹……陈世美：滚开！秦香莲：儿啊，儿啊！陈世美：哼！你母子哭也无益，我与你们纹银百两，快快回家侍奉二老爹娘去吧！秦香莲：你还记得二老爹娘，你还记得二老爹娘吗？是你那年上京，为妻手拖儿女送你登程，千言万语叮咛与你，中与不中需要早些回来，免得父母倚门、妻子盼望，谁知你一步身荣、忘了根本，可怜把二老活活地……（叫板）饿死了!（陈惊愕看秦，懊悔低头）（二六）可怜把二老受饿身亡故，为妻哭的断咽喉。我剪青丝大街走，换来芦席把尸收。乌鸦反哺曾报恩，你枉披人皮世上留。陈世美：（带板）听说是二爹娘双双饿死，不由人低下头暗自伤悲。糟糠妻孝双亲我心有愧。秦香莲！（猛转头向秦）我的……秦香莲：什么？你说！你讲！陈世美：（带板）为富贵我哪怕人道有亏。（白）也罢！秦香莲：强盗呀强盗我与你从小结发，咱家贫穷是我织麻纺线，供你读书。如今，你一旦富贵，忘却前言，岂不知：（白）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强盗你把良心丧，书生面目狼心肠。（拦头）曾不记你我（上板）结发后，（二六）我受苦供你把书读。织麻纺线理家务，抓养儿女孝父母。为妻受尽千般苦，终朝每日泪长流。你和新人贪欢笑，不念旧人放声哭。无情无义真禽兽，有何面目出人头。陈世美：（带板）她虽然讲的是真情，咬定牙关不招承。休说夫妻恩情重，妻贫夫贵不相容。秦香莲：强盗啊强盗！是我手拖一双儿女，找上京来，你不认为妻还则罢了，怎忍让一双儿女沦为乞丐，啼饥号寒！嗯！你枉为人之父也！（带板）秦香莲来泪如雨，（双锤）你的良心在哪里。千里乞讨来找你，手拖儿女到京畿。你不认为妻还罢了，怎忍叫儿女常啼饥。虎狼虽恶不伤子，你比虎狼恶有余。陈世美：（不屑）哼！纵然我有滔天大罪，任你去说，我也担当得起！秦香莲：想你身为当朝驸马，天子贵客，饿死父母，遗弃发妻，不认儿女，有此三件大罪就足够你当！像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廉、无耻的男子，真乃衣冠禽兽也！（代板）千言万语劝不醒，昧尽天良无人情。今日把话先说定，我死你也活不成。（上前扯陈）陈世美：大胆！（打秦一耳光）（尖板）我在朝坐高官状元及第，招附马爵位显谁敢来欺。如今不能跟从前比，岂能容你惹是非。咬定牙关进内去。（转身欲下，秦上扯陈）秦香莲：（尖板）上前手扯紫罗衣。陈世美：（尖板）狠着心把贱人踏倒地。（转身，踢秦）秦香莲：陈世美！嗯！陈世美！你我结下山海之冤，不解之仇，今日有你没我，有我没你！儿呀，随娘来，走!（念）休说恩爱是夫妻，妻贫夫贵是仇敌。你我冤仇大无比，你死我亡两分离，走！（秦带儿女下，陈上）陈世美：啊？！好一贱人临行之时，讲得言词不好！她若在外信口乱说，公主若知我有瞒君欺驾之罪，这丢官的事小，只说这性命该叫谁保？咦！（踱步，思考）有了！我不免唤来韩琦，命他到柳林池，将她母子杀死，以除我心腹之患！且慢，她母子死后，韩琦尚在，公主岂能不知？我自有主意！（转身落座）来呀！唤韩琦！常随：韩琦来见！（韩琦上）韩琦：（念）千岁一声唤，急忙走上前！（进门行礼）参见千岁！陈世美：少礼！韩韩：谢千岁！陈世美：这是韩琦！韩琦：千岁！陈世美：本宫平日待你如何？韩琦：甚厚不薄！陈世美：本宫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办，你可愿去否？韩琦：千岁差遣，小人焉敢推辞！陈世美：这就是了！人来！（常随向陈）看酒侍候！常随：是！（常欲下）陈世美：回来！酒盘内边放银五十两！（常随下，端酒盘上）常随：韩琦酒到！韩琦：哎呀，千岁！酒盘内边放银为何？陈世美：你先将银收下，本宫自有话说！韩琦：小人大胆将银收下！（接银入怀）千岁差遣！陈世美：这是韩琦！城南柳林池畔古庙之中，有一姓秦的妇人，随带两个孩子，乃是本宫的仇人，命你去他母子三人杀坏，以除我心腹之患！韩琦：哎呀，千岁！小人生世以来连个鸡鹅鸭子都未曾斩过，焉敢杀人？陈世美：走！好一韩琦，本宫令竟敢不遵？难道你不怕死吗？韩琦：千岁吩咐，千岁吩咐！陈世美：听我道来！（带板）叫韩琦莫要心不定，本宫把话说心中。杀了秦氏母子命，功劳簿上头一名。倘若他母子逃了命，杀你满门不容情。叫内侍取来刀一柄，（常随取刀上，陈接刀拉出鞘）回宫来刀头（抛与韩琦）要验红。（随常随下）韩琦：（韩持刀向着陈追去）千岁！（复转回）（带板）千岁要我伤人命，倒叫韩琦难心中。活在人下由人用，但不知屈情不屈情。（韩琦下）第二场杀庙（秦携带英哥、冬妹上）秦香莲：（拦头）母子三人出宫院，不由人黑血往上翻。强盗今日（上板）为官宦，（二六）贪图富贵无心肝。母子们好似失群雁，猛然想起事一端。昔日里孤雁心瞀乱，一心要奔极乐天。整飞了七日并七晚，两膀无力落沙滩。落在了沙滩遇恶犬，弱肉强食树林间。早知晓命丧恶犬口，悔不该远路把佛参。我和孤雁一般样，也不该上京找夫男。为寻强盗进宫院，谁料他无情无义把脸翻。患难的夫妻弱儿幼女全不念，拳打足踢赶外边。含泪悲痛回庙院，娘儿们上了无底船。英哥：妈！冬妹：妈！（英哥、冬妹下，秦随下）韩琦：（幕后）这个！（韩上，搜门）（代板）韩琦奉命出宫院，上令差遣不敢延。迈开大步往前赶，若不杀民妇我难回还。（白）民妇人等着！（韩下，秦随带儿女上）秦香莲：（代板）耳听后边人声喊，不知所为何事端。进得庙来把门掩。韩琦：（代板）行步来在古庙前，走上前来把门唤。（白）开门来（韩砸门）！秦香莲：不好了！（代板）吓的香莲心胆寒，我这里放下破天胆。儿女们退后莫近前，无奈了开门向外看。（韩踹门而入，拔刀与秦对视，追杀秦氏母子）问大爷杀我为那般？（滚白）我叫叫一声大爷、大爷，是你进的门来一言不答、执刀就杀，我母子身犯何罪、又犯何法了？韩琦：（代板）说什么你们无有罪，得罪驸马犯法律。（追杀秦氏母子）看刀！秦香莲：（代板）叫大爷平心且静气（截）韩琦：讲！秦香莲：（二六）听我与你说来历。我家住湖广钧州地，二公婆饿死好惨凄。我丈夫名叫陈世美，我本是他的结发妻。所生一男并一女，沿门乞讨到这里。秦香莲本是我名讳，母子三人古庙宿。韩琦：（叫板）这个！啊！（大塌板）听罢民妇人言共语，原来是驸马结发妻。怪道来杀人有用意，我韩琦如今才明白。陈世美忘恩又负义，助纣为虐我不为。走上前来忙赔礼，叫夫人请起莫屈膝。秦香莲：（二六）母子三人且站起，要把此事问来历。进门来执刀要杀我，但不知所为何是非？韩琦：（二六）非是我执刀来杀你，我千岁宫院差来的。秦香莲：（二六）你千岁他是哪一个？再问大爷你是谁？韩琦：（二六）我千岁名叫陈世美，我是他差官小韩琦。秦香莲：（紧二六）你千岁不认妻和子，赶尽杀绝为怎地？韩琦：（二六）倘若不把你杀坏，（代板）后婚驸马犯法律。秦香莲：（代板）韩大爷与我讲一遍，原是强盗杀亲眷。走上前来忙拜见，再叫大爷听心间。陈世美作事心太残，你看我母子冤不冤。大爷你要行方便，感你的恩德重如山。韩琦：（带板）夫人把我的心哭软，铁打心肠软二三。背地里我把驸马怨，心比狼虎更凶残。你和发妻有仇怨，我和她结的那里冤。（踱步，无奈思考）秦香莲：大爷，大爷！大爷！韩琦：（代板）把他的银两交与你，（将银递与秦）你母子逃走莫迟延。（白）快去！秦香莲：（带板）韩大爷侠义世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