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诗

寒山诗寒山诗前言寒山与拾得均是唐代贞观年间的著名诗僧。寒山长住于浙江天台山寒岩幽窟中，因其姓氏不详，故以“寒山”称之，又称寒山子或贫子。拾得传说十岁时被弃于路旁，为天台山国清寺丰干禅师拾来，此后一直留在国清寺中为僧，故名“拾得”。寒山、拾得与丰干禅师三者皆隐栖国清寺，故亦称“国清三隐”，又称“天台三圣”。寒山举止怪诞，与众不同。他经常戴着桦树皮编的帽子，穿着破衣，拖着木屐，游戏于山林间。有时独言独笑，有时望空谩骂，貌似疯颠。寒山诗具有鲜明的乐府民歌特色，其内容极其丰富，时而白描众生百态，时而讥讽时弊，时而阐发佛教义理。而不同类别的诗又被赋予了不同的风格，如警世诗悲慨直捷。其表现技巧多用白描和直抒胸臆，也运用比兴、比拟等形象化手法，间或引用一些佛经典故及古语，但总体上仍保持其通俗性。语言直白浅近，晓畅自然，而禅趣盎然，蕴意深刻，发人深省，这是寒山诗的鲜明特色。拾得与寒山为友，参禅论道，互相写诗酬唱。流传下来的五十多首诗大多是佛教劝世诗。《四库总目提要》评价云“有工语，有率语，有庄语，有谐语”，十分精当。唐台州刺史闾邱胤整理寒山诗偈300余首，集为书。这是最早的寒山诗集。后来，著名禅僧曹山本寂注释《对寒山子诗》，共有7卷。北宋王安石十分钟意于寒山诗，并著拟寒山诗20首，收于《王临川集》中。南宋陆游曾亲自为寒山诗集校勘、辨误。南宋大儒朱熹曾写信给国清寺志南和尚，希望校刊重刻寒山诗，令字画稍大，便于观览。元朝时，寒山诗集流传到朝鲜和日本，至今我们所见到的朝鲜刻本和日本刻本仍是寒山诗集版本中的佳品。清代雍正皇帝亲自选编寒山诗，御笔为之作序，敕封寒山拾得为“和合二圣”。寒山诗从中国传到日本，再由日本传至美国和欧洲。美国汉学家华特森曾译寒山诗100首。美国诗人史奈德曾译寒山诗24首，后与自己的诗歌作品编为《敲打集》出版。1985年，法国先后出版两种寒山诗译本，一本译寒山诗108首，名为《寒山》；另一本译寒山诗331首，名为《云游四方的诗人》。目前，寒山诗已经传遍欧美，并在欧美各国兴起了一股持久不衰的“寒山热”。这本《寒山拾得诗》收录了寒山拾得最为经典的诗作，每首诗分为注释等内容。注释部分详细准确，今译部分直捷畅达。希望读者在阅读的同时，能够直下会得诗人意在言外的禅趣禅意，从而获得如寒山拾得一般的欢喜、超脱和自在。凡读我诗者凡读我诗者，心中须护净①。悭贪继日②廉，谄曲登时正。驱遣除恶业③，归依受真性④。今日得佛身，急急如律令⑤。【注释】①护净：保持内心清净。②继日：连日，一天天。③恶业：指违背佛教戒律的邪恶的行为、言语等。④真性：即佛性、自性。⑤如律令：本为汉代公文常用语，后道家用于符咒的末尾，指像法律命令一样急急地加以推行。重岩我卜居重岩我卜居①，鸟道绝人迹。庭际何所有，白云抱幽石。住兹凡几年，屡见春冬易。寄语钟鼎家②，虚名定无益。【注释】①卜居：选择居住的地方。②钟鼎家：即钟鸣鼎食之家。富贵奢侈的人家人口众多，吃饭时要以打钟为号，要用大鼎盛食，故称钟鼎家。可笑寒山道可笑①寒山道，而无车马踪。联溪难记曲，叠嶂不知重。泣露②千般草，吟风一样松。此时迷径外，形问影何从。【注释】①可笑：可爱、可喜。②泣露：指草上的露水像哭出的眼泪。吾家好隐沦吾家好隐沦①，居处绝嚣尘。践草成三径，瞻云作四邻。助歌声有鸟，问法②语无人。今日娑婆树③，几年为一春。【注释】①隐沦：隐居。②法：佛法，佛理。③娑婆树：即菩提树，释迦牟尼在这种树下悟道成佛。琴书须自随琴书须自随，禄位用何为。投辇从贤妇①，巾车有孝儿。风吹曝麦地②，水溢沃鱼池。常念鹪鹩③鸟，安身在一枝。【注释】①“投辇”句：辇，用人力拉的车。投辇，即抛弃高官。《后汉书》中记载孟光劝她的丈夫梁鸿不要贪恋荣华，隐居避患，放弃做官的故事，是这个典故的出处。②“风吹”句：曝，日晒。《后汉书》记载一个叫高凤的人边晒麦子边读书，由于太专心，以致于天下雨了都不知道。③鹪鹩：一种体型很小的鸟。《庄子》中说，鹪鹩在树林中做巢，也不过占有一根树枝。弟兄同五郡弟兄同五郡，父子本三州①。欲验飞凫集②，须征白兔游③。灵瓜梦里受④，神橘座中收⑤。乡国何迢递，同鱼寄水流。【注释】①“弟兄”两句：五郡、三州，指父子兄弟分居离散，用的是梁武帝的典故，梁武帝的五个儿子，分别在五个郡中做王，这五个郡又分属三个州。②飞凫集：《太平御览》中记载顿琦很孝顺，她母亲死后很悲哀，招来飞凫白鹅居在他的房子旁边。③白兔游：《太平御览》中记载方储很孝顺母亲，母亲死后，他在母亲的坟边种了许多树，招来凫鸟在其中栖居，白兔在其下徘徊。④“灵瓜”句：《搜神记》中记载：焦华的父亲生病了，一天他父亲梦见一个神仙告诉他，要想病愈，就要吃瓜。但当时是冬天，没有瓜。焦华知道了，悲痛至极，神仙被他的孝心感动，在梦中给了他一个瓜，他父亲吃了后，病就好了。⑤“神橘”句：《艺文类聚》记载，王虚之很孝顺父母，母亲病后，一个神仙使庭院中的橘树在隆冬时节结果，吃后病愈。一为书剑客一为书剑客①，二遇圣明君。东守文不赏，西征武不勋。学文兼学武，学武兼学文②。今日既老矣，余生不足云。【注释】①书剑客：古代文人四处漫游时随身携带书与剑，所以称为书剑客。②“东守”四句：《汉书》中记载，田延年到平阳县召见官吏，让文官在东边，武官在西边。到尹翁归时，他跪在地上不起来，说：“我文武兼备，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庄子说送终庄子说送终，天地为棺椁。吾归此有时，惟须一番箔。死将喂青蝇，吊不劳白鹤①。饿著首阳山②，生廉死亦乐。【注释】①吊不劳白鹤：《晋书》中记载陶侃的母亲死后，有两个吊丧的客人长得很奇怪，不哭就走了，陶侃派人去跟踪探看，只见两只白鹤冲天而飞走了。②“饿著”句：《史记》记载商被周灭掉后，商代的臣子伯夷、叔齐二人不愿吃周的粮食，隐居首阳山被饿死了。人问寒山道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夏天冰未释，日出雾朦胧。似我何由届①，与君心不同。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注释】①届：至。天生百尺树天生百尺树，剪作长条木。可惜栋梁材，抛之在幽谷。年多心尚劲，日久皮渐秃。识者取将来，犹堪柱①马屋。【注释】①柱：支撑。驱马度荒城驱马度荒城，荒城动客情。高低旧雉堞①，大小古坟茔。自振孤蓬影，长凝②拱木声。所嗟皆俗骨，仙史更无名。【注释】①雉堞：城上砖筑的墙垛，用来射箭。②长凝：发出长而缓慢的感叹。鹦鹉宅西国鹦鹉宅西国①，虞罗②捕得归。美人朝夕弄，出入在庭帏。赐以金笼贮，扃③哉损羽衣。不如鸿与鹤，飖飏④入云飞。【注释】①宅西国：鹦鹉原产于位于中国的西方印度、非洲等地，所以称“宅西国”。②虞罗：猎人的罗网。③扃：门闩，此指鸟笼被锁上。④飖飏：随风飘动飞扬的样子。玉堂挂珠帘玉堂①挂珠帘，中有婵娟子②。其貌胜神仙，容华若桃李。东家春雾合，西舍秋风起。更过三十年，还成甘蔗滓。【注释】①玉堂：指神仙美女居住的华丽住宅。②婵娟子：姿容美丽的女子。城中娥眉女城中娥眉女，珠珮珂珊珊①。鹦鹉花前弄，琵琶月下弹。长歌三日响②，短舞万人看。未必长如此，芙蓉③不耐寒。【注释】①珊珊：玉石珠珮碰撞发出的声音。②三日响：歌声三天不绝。③芙蓉：指荷花。父母续经多父母续经①多，田园不羡他。妇摇机轧轧②，儿弄口喎喎③。拍手催花舞，搘颐④听鸟歌。谁当来叹赏，樵客屡经过。【注释】①续经：经营，指营生之计。②轧轧：织布机的声音。③喎喎：小孩用手拍嘴发出的声音。④搘颐：搘，用手支撑、支持。颐，面颊、腮。即以手托腮。家住绿岩下家住绿岩下，庭芜更不芟①。新藤垂缭绕，古石竖巉岩②。山果猕猴摘，池鱼白鹭衔。仙书一两卷，树下读喃喃。【注释】①芟：除草。②巉岩：险峻的山岩。四时无止息四时无止息，年去又年来。万物有代谢，九天①无朽摧。东明又西暗，花落复花开。惟有黄泉客②，冥冥去不回。【注释】①九天：泛称天。②黄泉客：已死之人。黄泉，指葬人的地穴，亦指阴间。岁去换愁年岁去换愁年，春来物色鲜。山花笑绿水①，岩岫舞青烟。蜂蝶自云乐，禽鱼更可怜②。朋游情未已，彻晓不能眠。【注释】①绿水：清澈的水。②可怜：可爱。手笔太纵横手笔①太纵横，身材极瑰玮②。生为有限身，死作无名鬼③。自古如此多，君今争奈何。可来白云里，教尔紫芝歌④。【注释】①手笔：做事的气派。②瑰玮：身材高大奇特。③无名鬼：无名之鬼。④紫芝歌：隐士所唱的歌，《高士传》记载为秦末商山四皓所作，中有“烨烨紫芝，可以疗饥”一句。此指隐居求仙。欲得安身处欲得安身处，寒山可长保。微风吹幽松，近听声愈好。下有斑白人①，喃喃读黄老。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注释】①斑白人：谓老人。斑白，头发花白。俊杰马上郎俊杰马上郎，挥鞭指柳杨。谓言无死日，终不作梯航①。四运花自好，一朝成萎黄。醍醐②与石蜜③，至死不能尝。【注释】①梯航：梯与船。这里指积善修德、修学佛法，就像梯与船一样，是到达生死彼岸的工具，了脱生死的资粮。②醍醐：牛奶中提炼出的精华，在佛教中用以比喻最高的佛法。③石蜜：白沙糖凝结为块者。此处指修学佛法的甘甜美味。有一餐霞子有一餐霞子①，其居讳俗游。论时实萧爽②，在夏亦如秋。幽涧常沥沥，高松风飕飕。其中半日坐，忘却百年愁。【注释】①餐霞子：以霞为食的人；指隐居山中的修炼之士。②萧爽：凉爽。妾在邯郸住妾在邯郸①住，歌声亦抑扬。赖我安居处，此曲旧来②长。既醉莫言归，留连日未央③。儿家寝宿处，绣被满银床。【注释】①邯郸：战国时赵国的都城，邯郸的女子善于唱歌。②旧来：原来。③未央：未尽，不尽。快搒三翼舟快搒①三翼舟②，善乘千里马。莫能造③我家，谓言最幽野。岩岫④深嶂中，云雷竞日下。自非孔丘公⑤，无能相救者。【注释】①搒：划船。②三翼舟：轻快的船。③造：到达。④岫：山岩。⑤孔丘公：疑为“浮丘公”之误。浮丘公，道人，传说接王子乔上嵩高山，使之成仙。智者君抛我智者君抛我，愚者我抛君。非愚亦非智，从此断相闻。入夜歌明月，侵晨①舞白云。焉能住口手，端坐鬓纷纷。【注释】①侵晨：破晓、清晨。有鸟五色纹有鸟五色纹，栖桐食竹实①。徐动合礼仪，和鸣中音律。昨来何以至，为吾暂时出。倘闻弦歌声，作舞欣今日。【注释】①栖桐食竹实：传说中的凤凰羽毛有五种颜色，只在梧桐树上休息，只吃竹子，这里的鸟可能是指凤凰。茅栋野人居茅栋野人居，门前车马疏。林幽偏聚鸟，溪阔本藏鱼。山果携儿摘，皋田①共妇锄。家中何所有，惟有一床书。【注释】①皋田：水旁较高的田地。登陟寒山道登陟①寒山道，寒山路不穷。溪长石磊磊②，涧阔草濛濛③。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注释】①登陟：登高，登上。②磊磊：石块丛生的景象。③濛濛：草木繁盛的样子。六极常婴困六极①常婴困②，九维③徒自论。有才遗草泽，无艺闭蓬门。日上岩犹暗，烟消谷尚昏。其中长者子，个个总无裩④。【注释】①六极：指凶短折、疾、忧、贫、恶、弱等六种使人烦恼的境遇。②婴困：困扰、纠缠。③九维：似指九结，即爱、恚、慢、无明、见、取、疑、嫉、悭等九种烦恼。④裩：裤子。杳杳寒山道杳杳①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②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注释】①杳杳：深远、幽暗的景象。②淅淅：风的声音。少年何所愁少年何所愁，愁见鬓毛白。白更何所愁，愁见日逼迫①。移向东岱②居，配守北邙③宅。何忍出此言，此言伤老客。【注释】①逼迫：指岁月相催，死日迫近。②东岱：泰山。传说泰山之神管理人命，人死后魂居于此。③北邙：北邙山，在洛阳城北，王侯公卿多葬于此地。闻道愁难遣闻道愁难遣，斯言谓不真。昨朝曾趁却①，今日又缠身。月尽愁难尽，年新愁更新。谁知席帽②下，元是昔愁人。【注释】①趁却：排除、赶走。②席帽：一种以席为骨，覆以羊毛的帽子。两龟乘犊车两龟乘犊车，蓦出①路头戏。一蛊②从傍来，苦死欲求寄。不载爽人情，始载被沉累。弹指③不可论，行恩却遭刺。【注释】①蓦出：走出，迈出。②蛊：一种人工培养用以害人的毒虫。③弹指：佛经中弹指有许诺、欢喜、警告及很短的时间等意。此表许诺。三月蚕犹小三月蚕犹小，女人来采花。隈墙①弄蝴蝶，临水掷虾蟆②。罗袖盛梅子，金篦③挑笋芽。斗论④多物色⑤，此地胜余家。【注释】①隈墙：把身体藏在墙的后面。②虾蟆：一种蛙。③篦：钗篦，妇女的头饰。④斗论：斗花论草。⑤物色：物产。东家一老婆东家一老婆，富来三五年。昔日贫于我，今笑我无钱。渠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