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派的民族性建构

现代诗派的民族性建构•现代诗派的使命是创造“中国化”的现代新诗，即如何使新诗在具有“世界性”质素的同时，又葆有“民族性”的精魂，因而他们的工作重心不是单纯地追求新诗的“世界性”，而是在新诗获得“世界性”质素的过程中，中国诗歌的固有传统得以激活并被创造性地转化，从而使新诗的“民族性”得以突显。•（一）现代诗派的民族性建构首先表现为：由尊崇西方现代诗歌的神秘朦胧到回归中国诗歌的“含蓄蕴藉”。•中国早期象征派诗人李金发将西方现代诗歌移植到中国时，“搬来却正是‘神秘’，是‘看不懂’”，“是无论也看不出这派诗风的优秀来的。”为力矫此弊，现代派诗人开始向中国传统的“含蓄”美学靠拢。•卞之琳认为，“亲切”与“含蓄”是中国古诗与西方象征诗完全相通的特点。但“相通”却并不等于“相同”，二者之间的差别是很明显的。•中国古诗和西方象征派诗歌虽然在艺术效果上都追求“言外之意”、“言有尽而意无穷”，但西方象征派诗歌的言外之旨多是一种超验的抽象的“理念”，或者是来自潜意识的神秘体验，而中国古诗要传达的往往“只是一种气氛，一种情调，一种感觉，一种境界，表现诗人的某种情怀或思绪，但又住住说不清确切的层次或对应内涵”。•西方象征派诗歌往往通过理念或思想本身的神秘，以及思想在“客观对应物”中隐藏的深浅程度，来体现出神秘朦胧，而中国古诗多是“触物兴怀”，通过物我相谐，乃至物我两忘，来体现出含蓄。•戴望舒认为“诗是由真实经过想象而出来的，不单是真实，亦不单是想象”。•杜衡认为，戴望舒“谨慎着把他底诗作里的‘真实’，巧妙地隐藏在‘想像’底屏障里”了，并说“一个人在梦里泄漏自己底潜意识，从诗作里泄漏隐秘的灵魂，然而也只是像梦一般地朦胧的。从这种情境，我们体味到诗是一种吞吞吐吐的东西，术语地来说，它底动机是在于表现自己与隐藏之间。”•《雨巷》诗中虽有西方现代诗歌的“朦胧”效果，但却没有涉及西方象征主义津津乐道的“天堂”“彼岸”，缺少西方象征派诗的超验神秘色彩。西方的“朦胧”与中国的“含蓄”虽有相通之处，但中国现代派诗人所追求“朦胧”不过是在西方象征派的烛照下，重新找回了中国传统诗学固有之精髓，也可以说是由于民族文化的巨大向心力使得现代派诗人在向西方现代诗歌学习时不可能完全脱离文化母体，外来的文化必须接受中国民族文化的滋养才能在中国生根发芽。•（二）现代诗派的民族性建构还表现为：在西方现代主智诗的启示下，复苏中国传统智性诗的表达方式。•第一，引入西方的现代哲学观念，但又注意与中国传统的表现方式结合，将抽象与具象融为一体，以具体、鲜亮、明美的生活事象表现深远、含混、多义的哲理性思考，以收到辞约意丰、回味无穷的艺术效果。•如《断章》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第二，借鉴西方的“非个人化”理论，追求中国式的客观冷静。•如卞之琳《寂寞》寂寞•乡下小孩子怕寂寞，•枕头边养一只蝈蝈；•长大了在城里操劳，•他买了一个夜明表。••小时候他常常羡艳，•墓草做蝈蝈的家园；•他如今死了三小时，•夜明表还不曾停止。•再次，引入西方的智慧，但却进行凡俗化处理。•如卞之琳《投》投•独自在山坡上，•小孩儿，我见你•一边走一边唱，•全都厌了，随地•捡一块小石头•向山谷一投。•也说不定有人，•小孩儿，曾把你•(也不爱也不憎)•很好玩地捡起，•象一块小石头，•向尘世中一投。•卞之琳的智性诗可以说是用中国传统诗歌的表现方式来传达西方的现代哲理的，是现代中国的智性诗，其哲理智慧多来自于西方，保证了他诗歌的现代品质，但在表现上则是中国化的，富有民族特性。•（三）现代诗派的民族性建构还表现为：在西方现代意象艺术的启示下，复活与转化中国古诗意象。•我们只要翻开现代派的诗歌作品，就可看到许多颇具古典意味的词语，如桥、泪、流水、秋、烟、巷、窗子、花环、罗衫、明月、咸阳古道、高楼、落红、漠风、渔火、百合、渔船、残阳、红叶、寒夜、苦雨等。这些古典意象大量在现代派的诗歌作品中复活，体现了现代派诗人向中国传统诗歌艺术回归的努力，也是现代派诗人民族自信心的体现。•1、用其象而易其意。•这种方法在宋代也叫“点铁成金”法，这是古人在意象翻新上最常用的方法。现代派诗也深得此法之妙。•如何其芳《罗衫》罗衫•我是曾装饰过你一夏季的罗衫，•如今柔柔地折叠着，和着幽怨。•襟上留着你嬉游时双桨打起的荷香，•袖间是你欢乐时的眼泪，慵困时的口脂，•还有一枝月下锦葵花的影子•是在你合眼时偷偷映到胸前的。•眉眉，当秋天暖暖的阳光照进你房里，•你不打开衣箱，检点你昔日的衣裳吗？•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再向我说•“日子又快要渐渐地暖和。”•我将忘记快来的是冰与雪的冬天，•永远不信你甜蜜的声音是欺骗。•2、意象重组以求新意。•意象在历史的传承中会形成一定的情思积淀，只要一提到这一意象，人们就会必然地想到其所蕴含的情思。为了在旧有的意象中翻出新意，诗人们往往运用意象重组的方式，对原有的意象进行拼接、整合，以创新出更为复杂的意蕴。•3、意象的象征化。•现代派诗人由于有西方象征主义的诗学背景，所以他们的诗中虽常有古典意象的运用，但却往往注入了象征的成分，即意象的象征化。•如戴望舒的《深闭的园子》深闭的园子•五月的园子•已花繁叶满了，•浓荫里却静无鸟喧。••小径已铺满苔藓，•而篱门的锁也锈了——•主人却在迢遥的太阳下。••在迢遥的太阳下，•也有璀璨的园林吗？••陌生人在篱边探首，•空想着天外的主人。•现代派诗人在借鉴西方现代诗歌艺术的同时，致力于新诗的民族性建构，其最终指归是建立适应现代中国发展需要的，能够表达现代中国人的思想与情感的，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现代新诗。•应该说现代诗派在新诗的民族性建构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就，实现了西方现代诗歌艺术与中国古典诗歌传统的对接，使中国新诗在现代化、民族化之路上又前进了一大步，但不能因此说现代派是最具有民族性的，因为现代诗派在新诗的民族性建构中毕竟还存在着一些不能十分令人满意的地方，其深度、广度乃至熟练程度还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