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神话

神话中国古代文学蚩尤像·南北朝江苏镇江画像砖上古神话第一节神话的产生一、口头及非物质遗产（OralTraditionandIntangibleHeritage）保护和研究的展开，提醒我们注意文化尤其是早期文化的多样性，在文学领域也是如此。神话的产生非常早，口头创作、传播时代的神话很少被及时、完整记录下来，这在中国神话中非常明显。二、神话的起源理论：1、古典神话解释2、近代神话学说：隐喻学派；历史学派；语言学派；比较神话学派；人类学派；心理分析学派；结构主义学派；马克思主义神话学派等。例：《斐德若篇》，《朱光潜全集》p83斐德若：请问你，苏格拉底，传说玻瑞阿斯（北风之神）抢掠俄瑞堤亚（希腊公主）……你相信这个神话吗？苏格拉底：如果我不相信它，倒不算什么荒唐，学者们都不相信这一套话。我可以用学者们口吻对它加以理性解释。说她和法马西亚（河神之一）游玩时，让一阵北风吹过附近的山崖，跌死之后，传说就把她当作被风神玻瑞阿斯抢掠去了，或是从此地抢掠去，或者是像另一个传说，从战神山。但这是学者们的解释。我哩，虽然承认这种解释倒很有趣，可是并不把作这种解释的人看作可以羡慕，要花很多的精神去穿凿附会。要解释的神话多着呢，一开了头，就没有罢休，这个解释完了，那个又跟着来，马身人面兽要解释，喷火兽也要解释，我们就围困在一大群蛇发女、飞马以及其他奇形怪状的东西中间。如果你全不相信，要把它们逐一检验，看它们是否近情近理，这种庸俗的机警就不知道要断送多少时间和精力。我却没有功夫做这种研究；我的理由也可以告诉你，亲爱的朋友。我到现在还不能做到德尔福神谕所指示的：认识你自己；一个人还不能认识他自己，就忙着去研究一些和他不相干的东西，这在我看是很可笑的。所以我把神话这类问题搁在旁边，一般人怎样看它们，我也就怎样看它们；我所专心致志的不是研究神话，而是研究我自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要看一看我自己是否真是比泰风还要复杂而凶猛的一个怪物，还是一种较单纯和善的神明之胄。德国语言学家马克斯·穆勒：神话既不是变形为荒诞故事的历史，也不是作为历史而被接受的寓言；可以同样肯定，神话也并非直接起源于对自然界宏大的形态和力量的观照。我们称之为神话的，是以语言为媒介并据之得以传播的某种东西；实际上，神话是语言的某种基本缺陷、某种固有弱点的产物。所有的语言指示（linguisticdenotation）本质上是模糊的——而恰恰是在这种模糊性中，在语词的这种“同源形似现象”（paronymia）之中，存在着全部神话的根源。（卡西尔《语言与神话》p31）（丢卡列翁、皮拉掷石造人；达佛涅变月桂树逃避阿波罗）第二节神话的概念一、神话一词源于古希腊文Mythos，一篇神话是一个神话体系（Mythology）里的一则故事。神话体系是曾经被特定的文化群落认为是真实的，并流传下来的故事体系。它为社会的习俗惯例和被认可的约束人们行为的准则提供依据；也用来解释（从超自然的神的意向和行为的观点）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万物何以会产生。大多数神话与固有的祭祀仪典形式有关。如果故事里的主人公是人，而不是超自然的神，一般来说这类故事就称为传说（Legend），如果故事和超自然的神有关，但并非系统神话体系中的一部分，这类故事就称为“民间故事”（Folklore）。（M.H.艾布拉姆斯《欧美文学术语词典》，p199）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一讲“从神话到神仙传”，载《中国小说史略》p269，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原始民族穴居野处，见天地万物变化不常——如风、雨、地震等——有非人力所可捉摸抵抗，很为惊怪，以为必有个主宰万物者在，因之拟名为神；并想像神的生活，动作，如中国有盘古氏开天辟地之说，这便成功了“神话”。二、希腊神话：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任何神话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随着这些自然力之实际上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卷2，p113）三、神话的内容与意义1、神话的内容（1）主人公：自然神；人类英雄（2）情节：变化、神力和法术神话的意义2、神话的意义（1）解释：一切自然现象、社会现象（2）愿望：征服自然，延续生命；变革社会，改善生存四、神话的功能1、维系社会习俗与制度的意义，寻求事物存在的合理性。2、维系个人与族群的强力纽带，求取生存及发展。3、释放生、老、病、死等种种强烈的情绪。第二节中国的神话资源中国神话之所以仅存零星者，说者谓有二故：一者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惠，其生也勤，故重实际而黜玄想，不更能集古传以成大文。二者孔子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实用为教，不欲言鬼神，太古荒唐之说，俱为儒者所不道，故其后不特无所光大，而又有散亡。（鲁迅《中国小说史略》p12）《中国神话传说词典》袁珂自序：中国神话材料散碎的特点，这是只要初涉神话领域的人，谁都知道并且谁都承认的。它的散碎的情况，照旧的图书分类法，简直可说是在经、史、子、集四部里都有。而且有些材料，还须求之于书注，或类书征引的佚亡古书，或古书的佚文。而资料的本身，又有文字的脱、误、倒、衍、正文入注、注入正文……需要加以校勘、订正，又还有文字的涵义，旧来注家注释错误或注释含混，需要加以确切的新诂。有了这些复杂情况，就给我们提出一个研究对象的问题。一、地下文物（最值得注意，如三星堆文化等，常不见或极少见于地面文献）1、出土文物及文献2、神形刻绘；兽形刻绘二、地上文献（相对较少，零散）⑴《诗经》，如取材于神话的《商颂·玄鸟》、《大雅·生民》；⑵《楚辞》，如《天问》；⑶史书：《左传》、《国语》、《逸周书》等；⑷诸子：庄、孟、墨、韩、吕氏；《淮南子》四大神话的记录：女娲补天、共工触山、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淮南子·览冥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天文训》）譬若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览冥训》）高诱注：姮娥，羿妻。……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本经训》）⑸《山海经》《山海经传》十八卷，晋·郭璞《山海经校注》，袁珂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增订本，巴蜀书社，1993《山海经神话系统》，杜而未，学生书局，1984《山海经全译》，袁珂译注，贵州人民出版社，1991《古本山海经图说》，马昌仪，山东画报出版社，2001《山海经的文化寻踪：“想象地理学”与东西文化碰触》，叶舒宪、萧兵、（韩）郑在书，湖北人民出版社，200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第二篇《神话与传说》p9，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中国之神话与传说，今尚无集录为专书者，仅散见于古籍，而《山海经》中特多。附录《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一讲《从神话到神仙传》p270：中国并无含有神话的大著作；其零星的神话，现在也还没有集录谓专书的。我们要寻求，只可从古书上得到一点，而这种古书最重要的，便推《山海经》。A、成书时间：大致于战国初年至汉初，多人编撰；作者有夏禹、伯益等说法。《史记·大宛传》“赞”：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王充《论衡·谈天篇》：至《禹本纪》、《山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案太史公之言，《山经》、《禹纪》，虚妄之言。B、性质：说法多种（如地理书、宗教书等）；博物之书，巫觋资料汇编。C、内容：山川地理、动植矿物、海外异人、奇风异俗、神话传说、宗教仪式等；古本山海经有图，有禹鼎说、地图说、壁画说、巫图说等观点D、结构：卷一《南山经》，卷二《西山经》，卷三《北山经》，卷四《东山经》，卷五《中山经》；卷六《海外南经》、卷七《海外西经》、卷八《海外北经》、卷九《海外东经》，卷十《海内南经》，卷十一《海内西经》，卷十二《海内北经》，卷十三《海内东经》；卷十四《大荒东经》，卷十五《大荒南经》，卷十六《大荒西经》，卷十七《大荒北经》，卷十八《海内经》羽民国在其东南，其为人长头，身生羽。（《山海经·海外南经》）长臂国在其东，捕鱼水中，两手各操一鱼。（《同上》）厌（餍，吃）火国在其南，其为人兽身黑色，火出其口中。（《同上》）《大荒北经》：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台，射者不敢北射。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载天。有人珥两黄蛇，把两黄蛇，名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将饮河而不足也，将走大泽，未至，死于此。柳宗元《行路难》之一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披霄决汉出沆漭，瞥裂左右遗星辰。须臾力尽道渴死。狐鼠蜂蚁争噬吞。北方竫人长九寸，开口抵掌更笑喧。啾啾饮食滴与粒，生死亦足终天年。睢盱大志小成遂，坐使儿女相悲怜。第三节中国神话类型及民族精神鲁迅《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第一讲《从神话到神仙传》，载《中国小说史略》p270：在古代，不问小说或诗歌，其要素总离不开神话，印度、埃及、希腊都如此，中国亦然。文学从原始文学发展到自我意识文学的过程，显示出诗人的注意力，逐渐从叙述价值转向意义价值。——弗莱《文学的原型》，载《神话与文学》，（美）约翰·维克雷编，潘国庆等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第56页作家文学是一种具有自觉意识的创作，文学家在创作时，越来越重视作品中所包含的思想意义，这些意义不是以哲学的抽象方式来表述，而是寄寓在一些具体的情节与形象之中。因此，如何从作品中发现并解读其意义，尤其是作品中那些神话原型和故事模式的意义，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工作。——同上一、中国神话类型1、创世神话（1）盘古开天辟地，化生万物；（卵生神话）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艺文类聚》第一卷引三国吴人徐整《三五历记》盘古欲醒图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氓。马骕《绎史》卷一引《五运历年纪》昔盘古氏之死也，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秦汉间俗说：盘古氏头为东岳，腹为中岳，左臂为南岳，右臂为北岳，足为西岳。先儒说：盘古氏泣为江河，气为风，目瞳为电。古说：盘古氏喜为睛，怒为阴。吴楚间说：盘古氏夫妻，阴阳之始也。今南海有盘古氏墓，亘三百里，俗云后人追葬盘古之魂也。桂林有盘古祠，今人祝祀，南海有盘古国，今人皆以盘古为姓。盘古氏，天地万物之祖也，而生物始于盘古。《述异记》卷上广西武鸣壮族师公“跳神”之“盘古歌赞”部分：泰山盘古是我屋，大岭盘古是我身，庚子其年造天地，盘古出世到如今。自我盘古初出世，造化天盘及地盘。左眼化为日宫照，右眼化为月太阴。骨肉化为山石土，头脑化为黄金银，肚肠化为江河海，血流是水去无停。手指化为天星斗，毛发化为草木根。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