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全面战争：大陆封锁令

从1806年起，为了战胜英国这个主要敌人，夺取欧洲乃至世界霸权，拿破仑开始实施大陆封锁政策。然而，这项完全是针对英国的政策，造成的重大后果不是英法的军事冲突，而是1812年的法俄战争；大陆封锁体系也因对俄战争惨败而土崩瓦解。为什么针对英国的大陆封锁政策会触发一场法俄之间的大战呢？它是怎样触发这场战争的？本文拟就此作一探讨。一、“以大陆战胜海洋”的政策1806年11月21日，大战甫停，拿破仑在普鲁士首都柏林立即颁布敕令，向整个欧洲傲然宣布“不列颠群岛处在封锁状态”。拿破仑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宣布对英国实行大陆封锁呢？这是由长期以来英法的斗争形势所决定的。早在1798年2月，作为督政府的将军拿破仑受命视察敦刻尔克和佛兰德海峡，并拟定对英作战方案。23日，在给督政府的报告中他指出：“为了战胜英国，可供采用的军事方案只有三种：一是在漫长的冬夜对英国来一次偷袭。二是派一支远征军到地中海东岸诸国，威胁英国在印度的贸易。三是把注意力和资源全部转向来因地区，以便从英国人手里夺取汉诺威和汉堡。如果这三种军事行动都难于实行；那么我看，除了与英国议和以外别无他法了”①。在与英国誓不两立的长期斗争中，法国的督政府、执政府，以及作为皇帝的拿破仑本人，恰恰依次实施了这三项军事方案。1798年5月，拿破仑率军出征埃及，以便“有效地摧毁英国”②。但是同年8月，英国海军在阿布基尔全歼法国舰队。年底，英、俄、奥、西、土和那不勒斯组成第二次反法联盟，在欧陆各战场大败法军，威胁法国本土。这就迫使拿破仑不得不“决定回法国去。”他不无遗憾地说：是“欧洲的形势迫使我采取这重要的一步”③。1799年8月22日夜，拿破仑抛下几乎整个在埃及的法国军队，带领少数随从在亚历山大港火急登船驶返法国。远征地中海东岸诸国，威胁英国在印度的贸易以打击英国的方案，就此半途而废。1803至1805年，拿破仑又精心准备了对英国直接进攻的行动。他希望在英国境内进行一场决定性的战斗，用对英国心脏的致命一击来赢得胜利；从而使法国“毫无疑问地成为英国的主宰”。但这次行动又告流产。针对拿破仑直接入侵英国的打算，英国政府不惜工本，在1305年组成第三次反法联盟，从东方战线威胁拿破仑。这一古老的“围魏救赵”战术果然奏效了。8月23日，拿破仑从布洛涅大营写信给外交大臣塔列朗说，鉴于对欧洲局势的考虑，我不得不迅速离开这里，准备带二十万人在日耳曼中部出现，长驱直入维也纳④。加之10月2◆日特拉法加一场海战，英国海军几乎全歼法、西联合舰队。波涛汹涌的英吉利海峡成了拿破仑不可逾越的障碍。在取得制海权以前，拿破仑只能望洋兴叹，根本无法直接进攻英国本土。对英作战的三种方案有两种已告失败。然而，大陆上所向披靡的节节胜利，却给拿破仑提供了以另一种方式打击英国的可能。1805年10月20日乌尔姆的胜利和12月2日奥斯特里茨大捷，彻底粉碎了第三次反法联盟。拿破仑不仅控制了德国西部和中部地区，占领了那不勒斯和荷兰；而且根据12月26日普雷斯堡和约，奥地利承认拿破仑在意大利获得的领土和所作的政治变动。奥属威尼西亚、伊斯的利亚、达尔马提亚被并入拿破仑兼任国王的意大利王国。哈布斯堡王室分散在施瓦本的领土也割让给拿破仑属下的巴伐里亚，符腾堡和巴登。1806年10月到11月，拿破仑又势如破竹，迅即取得对普鲁士的胜利，征服了几乎整个德意志。法国军队沿着北海和波罗的海海岸前进，占领沿海的城市和村庄……。所有这些胜利为拿破仑实施第三种对英作战方案提供了条件。大陆封锁，这一更趋完善的第三种对英作战方案也就应运而生了。柏林敕令宣布：“不列颠群岛处在封锁状态，与不列颠群岛的任何贸易，任何往来一概禁止；凡在我军和盟军占领地区内发现的任何英国臣民，不问身份和社会地位如何，一律宣布为战俘；凡归英国臣民所有的任何商店，任何商品，任何财产，不问种类，概予没收；自本法令公布之日起，直接驶往英国或由英国殖民地驶来，或顺路往英国殖民地的任何船只，任何港口将不予接纳；用伪声明书来破坏前条规则的任何船只，概予捕捉，船及货与英国船只同样予以没收”⑤。这项敕令成为拿破仑大陆封锁政策的基础。分析该敕令我们不难看出，以柏林敕令为标志的大陆封锁政策有如下突出特点。第一，和以前英法相互封锁贸易往来的法令相比，大陆封锁政策完全越出了单纯经济斗争的范围。拿破仑力图断绝英国和外界的一切政治、经济联系，甚至包括各种形式和内容的信件往来。全面封锁英国的目的在于最终迫使英国屈服求和。关于这一点，拿破仑事后曾直截了当地说：“我之采用大陆（封锁）制度，远远不象我的敌手所设想的那样，是出于野心的嫉妒，而是为了导致英国内阁同我们结束这种敌对”⑥。第二，大陆封锁政策并不局限于英、法两国之间的敌对行动。它把英法之间的对抗扩大到拿破仑控制下的欧洲所有地区和国家，并且期望造成整个欧洲大陆对英国斗争的态势。它禁止英、法两国的船只，也禁止所有国家的船只从事大陆和英国之间的贸易。它要求所有欧洲大陆的港口都对英国关闭。也就是要剥夺英国在欧洲大陆的全部市场，破坏英国的全部对外贸易，用无情的经济战，让这个“商店主的国家”瘫痪。第三，尽管柏林敕令“宣布不列颠群岛处于封锁状态”，但是由于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拿破仑不可能对三千浬长的英国海岸线进行封锁。他只有倚仗自己强大的陆军，以征服、威胁或强迫结盟的方式控制整个大陆，封锁各国港口。禁止大陆各国对英的贸易往来。事实上，这不是使“不列颠群岛处于封锁状态”，而是使大陆“处于封锁状态”，这是名符其实的“大陆封锁”。从柏林敕令颁布时起，拿破仑全力以赴，展开纵横捭阖的外交攻势，采取巧取豪夺的军事行动，在整个欧洲大陆强制推行和确立大陆封锁体系。拿破仑相信，现在只有“抵制英国商品的战争才能导致和平”⑦。而且“大陆必须制服海洋”⑧，纵使英国控制着大海，法国却能统治大陆。物产丰饶的欧洲大陆一定能战胜空荡无物的苍茫大海。总之，在英法之间旷日持久的斗争中，实施大陆封锁成为现阶段拿破仑军事和外交活动的中心，寄托着他“以大陆战胜海洋”，彻底打败英国的全部希望。二、联俄制英——确立大陆封锁体系既然只能以封锁整个大陆来取胜英国，那就必须让每一个大陆港口都对英国关闭。然而，当拿破仑颁布柏林敕令时，他还远未能控制整个欧洲大陆。尤其是和英国贸易关系密切的俄国，不但尚未被纳入大陆封锁体系，而且作为当时欧洲大陆上对法作战的主要国家之一，正与法国处于战争状态。因此，为在整个欧洲大陆确立封锁体系，1806年以后，拿破仑的一项重大军事、外交行动就是和俄国结盟，把俄国纳入大陆封锁体系。1807年6月14日，拿破仑取得弗里德兰战役的重大胜利。俄军在这一仗中遭到沉重打击，两万五千人被歼灭，拿破仑的大军直抵俄国边境。“在俄军高级人员中充满着一片恐惧气氛”⑨。以至俄军司令本尼格森也确认，俄国军队已不能继续作战。取得这一决定性胜利后，拿破仑却一反常态，采取了主动联合俄国的行动。拿破仑首先停止军事行动。6月16日，俄军军需总监波波夫给亚历山大一世的报告中说：“俄法军队之间的情况十分奇怪，军事行动停止了，但还没有停战条约，没有和约……，并没有任何理由会迫使他们（法国人）和我们一样无所行动”⑩。接着拿破仑又一再提出签定和约与盟约的建议。6月19日晚，拿破仑的副官迪罗克将军以法兰西皇帝的名义正式向俄国代表建议双方缔结和约。21日，拿破仑的参谋长贝蒂埃受权向俄国代表转达：法国希望双方结盟。22日，拿破仑又亲自向俄国代表表示了这个意思；甚至提出，把维斯杜拉河与涅曼河之间的普鲁士和波兰土地全部并入俄国领土，法俄全部或部分瓜分土耳其的欧洲部分”(11)。连战皆捷，威势煊赫的拿破仑主动要和俄国结盟自有他的打算。首先，俄国是英国的重要贸易伙伴，没有俄国参加，对英封锁将难于奏效。十九世纪初，波罗的海地区对英国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当时英国72％的进口货物来自普鲁士和俄国，而俄英的贸易关系尤为密切。英国从俄国进口粮食，工业原料，特别是重要的造船物资如桅杆，缆索，帆布等。一份关于与俄国贸易的报告指出：“英国因海战频繁，需要维持和扩大本国舰队，这在很大程度上只有仰赖俄国的产品”(12)。因此，切断俄英贸易，这本身就是对英国的打击。尤其是俄国被纳入封锁体系，拿破仑就堵塞了英国对大陆贸易的一条重要通道。事实证明，提尔西特条约签定前，英国不大在乎拿破仑的封锁。通过波罗的海和亚得里亚海英国照样同大陆进行贸易。从英国全部外贸出口总值（对大陆出口是其重要部份）来看：1806年上半年为18,167,000英镑，下半年增长到18,367,000英镑，1807年上半年继续增长到19,531,000英镑(13)。提尔西特条约签定之后，英国对外贸易才受到真正的打击。英国海关统计数字表明：1807年第三季度，英国出口商品总值为9,481,000英镑，和俄国参加封锁前的1806年同期相比，减少了1,258,000英镑。第四季度的情况更趋恶化，商品出口总值只有5,566,000英镑，和1806年同期相比，减少了2,062,000英镑(14)。1808年第一季度商品出口总值为7,244,000英镑，和俄国参加封锁前的1807年同期相比，减少了1,819,000英镑。1808年第二季度商品出口总值为7,668,000英镑，和1807年同期相比，减少2,790,000英镑(15)。其次，以俄法结盟为基础，拿破仑可以胁迫其他欧洲各国参加封锁体系，共同反对英国。1807年之前，拿破仑不得不接二连三与英国组织的反法联盟作战，俄国则是联盟的积极参加者和主角之一。与俄国结盟不但能分化瓦解反法联盟，而且可以组成欧洲大陆的联合反英战线。提尔西特条约规定：“如果英国不接受俄国的调停，……如果英国拒绝按上述条件缔结和约，则全俄罗斯皇帝陛下将与法国协同行动”（第四条）；“缔约双方同时共同向哥本哈根、斯德哥尔摩和里斯本三处宫廷提出要求，要求对英国人封闭各港口，从伦敦撤回使节，并对英宣战”（第五条）；“缔约双方也采取共同行动，坚决向维也纳宫廷提出，促使该宫廷接受本文条约第四条的原则，对英国人封闭其港口，召回其驻伦敦使节，并对英宣战”（第六条）(16)。结果，1807年10月30日丹麦与法国结盟。10月31日俄国对英宣战。12月1日普鲁士对英宣战。1808年1月1日奥地利对英宣战。所有这些国家都对英国关闭了自己的港口。整个欧洲大陆似乎都集结在拿破仑的战旗下，联合起来对付英国了。最后，从客观情况来看，拿破仑在1807年要征服俄国，用法兰西帝国的海关取代俄国的海关也是办不到的。当时俄国拥有3600万人口和从涅曼河到太平洋，从白海到黑海的辽阔土地，有一支54万人的军队。虽然拿破仑取得了弗里德兰的胜利，但是俄国还有力量进行新的战斗。而其时拿破仑在战场上的军队不过17万8千人左右，以这支力量来征服庞大的俄罗斯帝国是不可能的。所以拿破仑不希望再进行一次费时费力却又胜负无定的战争，他只有通过联盟的方式把俄国纳入封锁体系。1807年7月7日提尔西特条约签定之后，拿破仑在大陆上的权势达到了顶峰。他成为包括比利时、德国的来因河以西地区、皮蒙特、热那亚在内的庞大法兰西帝国的皇帝；他是意大利的国王，来因邦联的保护人，瑞士的统治者；在荷兰、那不勒斯、威斯特伐里亚、巴伐里亚、华沙大公国都有听命于他的代理人；他的军队占领了欧洲北部沿海地区，爱奥尼亚群岛、卡塔罗城和巴尔干半岛亚德里亚海沿岸一带；普鲁士、奥地利已经顺从；俄国则是他的盟友。所以拿破仑自傲地向整个欧洲外交界宣称，他再也不容许英国同大陆之间有任何商业和政治往来了。此时英国的状况真有点象维吉尔的诗句描写的那样：“不列颠人，几乎与世隔绝”(17)。但事情其实远非如此简单。大陆封锁只是拿破仑以强力，人为地切断英国和大陆之间自然形成的密切经济联系。它犹如一柄双刃的利剑，既伤害了英国，却也给大陆各国经济带来了恶果。因此，大陆各国与英国的共同经济利益就使之自然形成一股共同对抗封锁的力量，破坏大陆封锁的实施。拿破仑不得不为维护封锁体系而斗争。三、攻俄制英——确保大陆封锁体系继1806年的柏林敕令之后，1807年拿破仑颁布了两个米兰敕令；1810年又颁布特里亚农敕令和枫丹白露敕令，以此不断强化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