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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痴呆症患者及其家庭的真实世界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正在家里上网刷屏的沪上白领魏娅忽然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儿。“不好!爸爸又尿裤子了!”她丢下鼠标冲出卧室,果然看见父亲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裤子湿了一片,脚下一摊液体。她连忙唤醒正在午睡的妈妈,给爸爸换衣服、洗衣服、拖地……一时间,家里充斥着水龙头的放水声、洗衣机滚筒的转动声、爸爸含混的咕哝与妈妈唠唠叨叨的抱怨。当魏娅将这突如其来的忙乱应付过去,才发现手机上有3个未接来电,都是工作上的事。她赶紧回拨过去,上司接电话时的语气已经有几分不悦。虽然是法定休息日,虽然父亲是一名阿尔茨海默症重度患者,但魏娅并没有替自己辩解,她只是在电话里向上司道了个歉。如果是3年前,魏娅可能还无法如此淡定地面对这种生活中不断冒出来的艰难时刻。对别人来说,“爸爸去哪儿”只是一档热门的真人秀电视节目,而对于魏娅来说,这句话是爸爸走丢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她内心一直绷紧着的焦虑。实际上,给爸爸换衣服、清洗污秽衣物与床单,已经是魏娅近年的生活里出现频率极高的片段。她并没有向外界刻意隐瞒父亲的病,不过最近刚刚换了工作,尚未与新同事们有更多交流。因而在今天这种场景下,她并不愿意搬出患病的爸爸来换取领导的同情。实际上,长期以来她生活的重点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家住北京天通苑的曹桂荣自从老伴儿大张12年前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以后,就成了全天24小时的保姆。曹桂荣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像已有58岁的老人,她的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只有染过以后却仍旧从鬓角顽强冒出的一簇白发暴露了她的年龄。然而,就是这一簇白发,也开始令曹桂荣变得担心——不是为自己的衰老,而是为丈夫的归宿。1“在中国,阿尔茨海默病有一个非常直白却暴力的代名词——‘老年痴呆’。”也许我们中起码一半的人,从几岁开始,就会用‘你老年痴呆啦’‘当我老年痴呆啊’诸如此类的话开玩笑去‘辱骂’一个正常的犯二的身边人。我最要好的知心朋友,最近都依然会不经意在对话中说出这些句子,我从未开口或流露出一丝表情去阻止过这完全无心的玩笑话。但每一次,都确凿的重击在我心上。是的,5年前,我的父亲被确诊,患上了我们永远觉得那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邻居的超高龄父母亲才会得的病。”看完根据小说《我想念自己》改编的美国电影《依然爱丽丝》之后,魏娅在豆瓣上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6年前,魏娅的父亲老魏在工厂里为躲避一辆失控开过来的小汽车而摔倒,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第二天,当同事询问他还要不要紧时,他竟然完全不记得有过这回事。得知这一情况,魏娅妈妈觉得不对头,便带丈夫去了医院。经脑部核磁共振检查,发现有小脑萎缩。医生又提出了针对阿尔茨海默病的经典测试问题:100-7=?老魏答:93。接着又问:93-7=?老魏无论如何都无法作答。“当时他很紧张,手足无措得跟小孩做错事一般。”魏娅说。根据2014年的数据,中国有超过90%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未得到过诊断。即使在美国,也仍有55%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或其护理者没有从医生处得到诊断通知。尽管中国人对于阿尔茨海默病的公众知晓率已高达96.16%,但仅有19.79%的人可以正确识别疾病的初期症状。能够去医院确诊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大多都有过与老魏类似的典型异常表现。曹桂荣的丈夫大张被发现有病,是因为某次和妻子约好了在安定门地铁站汇合去办事,进了地铁以后,却死活想不起来碰头地点是哪一站。阿尔茨海默病的常见发病年龄是在七八十岁,分别发病于60岁的老魏和49岁的大张却都还算年轻,因此得到了家人的重视。在北京东三环一家开展失智护理服务的养老机构,被送进来的痴呆老人年龄都在70岁以上,其中大部分人此前从未去医院诊断过病情。从医院回来后,魏娅上网看了很多关于阿尔茨海默病的科普知识,再回想爸爸前两年的表现,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父亲生性温和内向,不爱说话,喜欢抽烟、喝酒、打麻将。父亲的工厂不景气,让员工买断工龄提前退休。“这事让他心情很抑郁,那段时间他常常通宵抽烟、打麻将,这些都可能是发病的诱因。”魏娅分析说。医学研究已经表明,缺乏锻炼、抽烟、高血压、糖尿病、抑郁症都与阿尔茨海默病有关。此外,受教育程度低的人群则是该病的“高危”人群。被确诊之后,渐渐地,老魏的健忘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无法阅读,从以前写得一手令人拍手叫绝的字,到写出来的字形状扭曲,以至于完全失去写字能力。他看不懂眼前电视机里播放的是什么内容,经常呆坐在家里狭小阴暗的客厅中,一坐就是几小时。2“我去了好几次公安局,去了上海我永远不可能到的那些救助站,去了交通广播电台,发了无数条微博,我身边所有的朋友、亲戚,都来帮忙贴寻人启事,陪着去公安局看监控录像。后来是上海的巡警在夜间巡视中,于某工地的水沟里发现了他。”这是魏娅回忆2012年年底父亲走丢的一段话。魏娅上班时,从家到公交车站有一段十来分钟的路程。在患病初期,父亲每天早上还会陪女儿走到车站,权当是每天的锻炼和散心。但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老魏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当魏娅的妈妈某次在家里等了很久之后看到丈夫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时,就明白,他的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魏娅和妈妈最担心的事情最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说起寻找爸爸的那三天,魏娅如今仍心有余悸。“自从爸爸走丢以后,我的脸皮变厚了,心也硬起来。我就觉得,生老病死,只要发生在我面前,都不是大事,但走丢了,找不到了,会让我特别不好过。去年马航MH370失联以后,我就很理解那些家属,那种悬在半空中的感觉太煎熬了,如果换作是我肯定疯了。”聊天时,魏娅的声音一直很轻松,但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一些凝重。走丢,是每一个痴呆症患者家属的心病。曹桂荣对丈夫长达12年的精心照料受到了医生王华丽的称赞,但她依然不小心弄丢过一次丈夫,虽然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根据上海交通大学第六人民医院老年科的陈妮与张彩华于2013年发表的一篇综述,一项历时5年的国际研究显示,有40%的社区老年痴呆症患者发生过走失,并需要第三方来帮助他们安全回家。在中国台湾,约71%的轻重度老年痴呆症患者发生过走失行为。中国大陆地区的研究者对这一行为的报告较少,仅限于一些精神疾病患者的观察性研究,但据权威专家保守估计,中国近年来每年走失的老年人不低于30万名。其实,在走丢之前,魏娅母女俩就已经尽量不让爸爸单独外出。为防意外走失,她们将老魏的名字、家庭住址和家人联系电话写在一个小布片上并缝在衣服里,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卡片是在被人发现时才有用的。但在丧失行动能力之前,阿尔茨海默病病人的躯体都是健康的,从外表看起来完全正常。他们在迷路的时候也不会问路或者找路人借钱,就是埋头走路。只要你不主动去问他话,你是不会察觉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因此,很难有人发现这是一个走丢的痴呆老人。”魏娅解释说。她还曾经给爸爸戴过阿尔茨海默病病人的专用标识“黄手环”,但因为手环很小,很容易被袖子挡住,在路上被人注意到的几率很小,再者,即使被看到了,也往往会被人当成普通饰品。北京大学第六医院教授王华丽是黄手环活动的发起人之一。对于患者家属反映黄手环没有用的意见,她并不意外。王华丽解释说,发起戴黄手环活动的最初目的并不是单纯为了防止病人走失,而是提高全社会对阿尔茨海默病的关注度,就像艾滋病的红丝带一样。黄手环不仅病人可以带,病人家属平时也应当带。如果每年一到阿尔茨海默病日,公交、地铁和电视里铺天盖地都是黄手环的公益广告,大家也都戴上黄手环,那么几年以后,黄手环才能真正与阿尔茨海默病“捆绑”在一起,才有可能发挥出警示防走失的作用。3走丢事件就像是另一个扳机,扣动了老魏新一轮的病情恶化:开始不会吃饭,成夜成夜地不睡觉,朝着某个方向说话,对着空气抓东西,大小便失禁。魏娅妈妈睡眠浅,只要丈夫耗着不睡,她就跟着失眠。去年春节的七天假期里,由于老魏出现严重的睡眠障碍,魏娅和妈妈有4天夜里都几乎没怎么合眼。调查表明,44%的阿尔茨海默病患者都伴有睡眠障碍。阿尔茨海默病的直接病因,是大脑出现大量的β-淀粉样蛋白斑块与神经纤维缠结,并导致脑萎缩。2013年《科学》杂志的一篇论文表明,实验鼠大脑在睡眠期间发生的变化可以帮助清除β-淀粉样蛋白的沉积。尽管睡眠不好与蛋白沉积乃至阿尔茨海默病之间的因果关系尚未完全厘清,但两者之间的确存在密切的关系。即使爸爸睡着了,魏娅和妈妈也无法高枕无忧。在南方冬天寒冷潮湿没有暖气的黑夜里,老魏常常会尿床。一名成年男性的尿液量,令穿在身上的尿不湿与铺在身下的垫子来不及吸水就已经浸湿衣服和床单。为了保暖,老魏睡觉时穿了一条棉毛裤加一条毛线裤。一尿床,衣服从内换到外,床单、被子也要洗。“爸爸就像小孩子一样,脱换衣服时不听话,给他脱的时候,他往上拽;给他穿的时候,他往下扯。夜里三四点这么折腾一通,我还能倒头再睡会儿,可妈妈就再也睡不着了。”魏娅心疼地说。有时赶上爸爸连续两天尿床,家里到处晾的都是衣物。楼道里本来有公共区,但有邻居却将其上了锁,不让魏家晒衣服。平时温和的魏娅忽然强悍起来,跟邻居大吵了一架,把锁也给撬了。“大多数痴呆症患者最终都会住到某个养老院里。以6年患病时间来看,平均前4年住在家里。根据估计,20%的患者在家中或医院去世。80%的患者在去世前在老人院中居住时间平均为两年。”这是荷兰记者斯黛拉·布拉姆在其《我患有老年痴呆症——我父亲的故事》一书中介绍的数据。作者的父亲是一名心理学家和作家,在77岁时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得病四年后的2007年去世。几年里,魏娅和妈妈被爸爸折腾得人仰马翻。终于,在2014年5月,她们也把老魏送到了上海郊区的一家养老院。两人每周都去探望,路上坐公交车单程就要花一个小时。头几个月,魏娅对养老院的护理还挺满意,后来,养老院管理层发生变动,导致护工流失,服务质量也迅速下降。今年3月,老魏感冒了,在医院打了消炎药就回到养老院,但一直没有痊愈,最终发展成严重的肺部感染,送去医院抢救。魏娅和妈妈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才知道,由于爸爸是痴呆症患者,不会吐痰,在养老院也没有人理会,肺里积的全是痰液,医生用了专门的吸痰器才将其清理出来。魏娅还发现,爸爸的脚腕上有颜色很深的淤血勒痕,她立刻明白了:因为爸爸晚上不肯睡觉,因而在养老院里被绳子捆过。根据荷兰记者斯黛拉的调查,在所有住院的痴呆症患者中,有70%的人经常性地出于护理人员的习惯或因缺少护理人员而被绑在床上。在医院抢救了两晚后,爸爸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魏娅觉得,不能让爸爸再住养老院了。于是,老魏又被接回到家里。魏娅妈妈退休前是一名厨师,做得一手好菜。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老魏居然还胖了10斤,气色也红润起来。4没有尿床,没有失眠,没有情绪躁狂,曹桂荣虽然有一个患阿尔茨海默病的丈夫,但在患者家属里,她的境况算是幸运的。现在,她每天最大的挑战就是给丈夫刷牙,因为大张不会吐水,相反,他会把带有牙膏的漱口水咽进肚子里。曹桂荣因此去向王华丽医生求助。医生教了她一个办法,不用牙膏,用溶解了盐的凉白开给他漱口,这样,病人即使把水咽下去也没有什么大碍。在此基础上,曹桂荣还发明了一个土办法:把医用纱布裹在牙刷上,等大张漱完口之后快速把牙刷塞入口中,将漱口水吸附出来。以前,曹桂荣每天都会牵着大张去楼下的小区花园里,让他在健身设施上做一些锻炼。可是今年以来,大张忽然不会踩踏板了,曹桂荣怕丈夫长久不运动,腿部肌肉会萎缩,便硬将他“挪”到踏板上去做练习。在去医院复诊的时候,王华丽告诉曹桂荣,不要再强迫丈夫做锻炼了。因为病人的行动能力已经开始出现障碍,可以采取一些减少损伤的被动运动方式。再让他运动容易出现意外导致骨折等损伤。“我现在会定期去医院,其实看病、开药倒在其次,更主要是为了寻求护理技巧的支持与帮助。每当遇到大张有什么新的症状出现,我就会去医院问问应当怎么应对。”曹桂荣说。在王华丽看来,曹桂荣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家属的典范,她解释说,在长期服用基础药物的前提下,良好的护理可以对延缓病情起到70%~80%的作用。专门研究老年痴呆症患者护理的北京大学医学部护理学院副教授刘宇说,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在不同阶段有不同的特征,因而也有不同的护理技巧。在轻度阶段,是高级社会能力的受损,即短期记忆丧失,但远期记忆依然存在。这时候,患者往往会根据以前的记忆采取一些偏离正常的行动。今年86岁的失智老人林
本文标题:老年痴呆症患者及其家庭的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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