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晋鞌之战》-古代汉语

选自《左传·成公二年》古代汉语（文选）一、说明：选自《左传·成公二年》。记述了春秋时期齐晋在鞌地进行的一场争霸战争。鞌之战是春秋时期著名的四大战役之一。其他三大战役是：晋楚城濮之战、晋楚邲（bì）之战、晋楚鄢陵之战。战争目的均是为了争夺霸权。邲之战中晋败楚胜,晋的霸权逐渐衰落,东方齐国欲争霸中原，于公元前589年,首先向晋的同盟国鲁、卫进攻，鲁、卫向晋求救，晋国为了抑制齐国势力的发展，出师阻遏齐军，于是在齐晋之间发生了这场战争。•本文通过对参战双方主要人物的细节描写（齐侯的轻敌，晋军郤克的顽强，张侯的协助配合），展示了鞌之战的全过程，揭示了这次战争胜负的原因在于齐的骄傲轻敌，晋的同仇敌忾。•至于文中出现的梦验，则是出于传说或虚构，反映了作者的迷信思想。二、串讲：癸酉：干支纪日。即（公元前589年）6月17日。师陈（zhèn）于鞌：齐晋两国的军队在鞌地摆开了阵势。陈：通“阵”，战阵，战斗队形。鞌：同“鞍”，齐地名，在今山东济（jǐ）南附近。《谷梁传》：“去齐五百里”，离齐首都临淄(zi1)500里地。邴夏御齐侯：邴夏给齐侯赶车。邴夏：齐大夫。邴是氏，夏是名。姓与氏不同，姓是族号，氏是族的分支。贵族才有姓氏，一般百姓无。如“庖丁”属“职业十名”。一般女子称姓，男子称氏，氏明贵贱，姓别婚姻。汉以后姓氏不分，且百姓也有姓氏了。齐侯：齐顷公，名无野。逢（pánɡ）丑父为右：（齐）逢丑父作卫士。逢丑父：齐大夫，逢是氏，丑父是名。“逢”作姓氏读pánɡ，《辞海》：“逄的本字”。右：古代车战，普通车（副车）尊者居左，御者居中，卫士居右。指挥车君王或主帅居中，御者居左。齐指挥车：邴夏（左，御者）——齐侯(中，指挥长)——逢丑父（右，卫士）晋解（xiè）张御郤（xì）克：晋国方面解张给郤克赶车。解张：下文又称“张侯”，晋臣。解是氏，作姓氏时异读为xiè。郤克：又称郤献子，晋大夫，是这次战役中晋军的主帅。郑丘缓为车右：郑丘缓作为卫士。郑丘缓：晋臣，“郑丘”是复姓。晋指挥车：解张(左，御者)——郤克(中，指挥长)——郑丘缓(右，卫士)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齐侯说:“我姑且消灭晋军再吃早饭！”翦，通“剪”。翦灭：剪除消灭。先从语言上极写齐侯之骄傲轻敌。不介马而驰之：不给马披上铠甲就驱马进击。介：通“甲”。名词带宾语活用为动词，给马披铠甲。杜预注：“介，甲也。”补充：“介”的义项–边际；界。《楚辞·九章·哀郢》：“哀州土之平樂兮，悲江介之遺風。”–佐助。《诗·豳风·七月》：“爲此春酒，以介眉壽。”郑玄笺：“介，助也。”一说“介”读为“匄”，意为祈求、乞求。参阅清林义光《诗经通解》。–铠甲。《诗·郑风·清人》：“清人在彭，駟介旁旁。”孔颖达疏：“介是甲之别名。”高亨注：“介，甲也。此指馬披甲。”再从行动上极写齐侯之骄傲轻敌。郤克伤于矢：（晋主帅）郤克被箭射伤。流血及屦：血一直流到鞋上。屦：由麻、葛、丝等质料制成的鞋。屦：《说文》：“履也，从履省，娄声。”未绝鼓音：仍然没有中断击鼓。古代车战，主帅居车中，自掌旗鼓，以指挥三军，鼓音为前进号令。曰：“余病矣”：说“我受了重伤了。”病：本指病势重，这里指伤势重。郤克自言伤重，表示难以坚持。张侯曰：张侯说，即前文晋御者解（xiè）张。自始合：从一开始交战。合：会合，这里指两军交锋。而矢贯余手及肘：箭就射穿了我的手和胳膊肘。贯：射穿。及：连词和。《史记·齐太公世家》：“其御（即张侯）曰：‘我始入，再（两次）伤，不敢言疾，恐惧士卒，愿子忍之。’遂复战。”再伤，即两次受伤，一箭贯手，一箭贯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yān）：我把箭折断了继续赶车，左边的车轮被血染成了深红色。殷：红中带黑。朱：红色。朱殷：形容词活用为动词。染成深红色。杜预注：“殷，血色。”血凝固后变成红中带黑的深红色。岂敢言病，吾子忍之：哪里敢说受伤，您还是忍耐一下。吾子：对人尊称，比称“子”更亲热些。缓曰：（晋车右）郑丘缓说。自始合，苟有险：从一开始交战，如果遇上难走的路。险：本指地势高低不平，此指难以通行的路。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我必定下来推车，您难道知道这些吗？——然子病矣：但是您受了重伤了。郑丘缓发现郤克的伤势确实很重，已不能坚持击鼓，故有此言。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张侯说：“全军士卒的耳朵听着我们的鼓音，眼睛注视着我们的旗帜，前进还是后退都听从它的指挥。从：本义跟从，引申为顺从，听从。并提修辞手法，耳在鼓目在旗。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这辆车由一个人镇守它，可以成就大事。殿：镇守。集事：成事，取得军事上的胜利。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怎么能因为受了重伤而败坏国君的大事呢？若之何：固定结构，怎么能。其：语气词，加强反问语气。以：介词，因。败：败坏。【若之何】•1.怎么办。《左传·隐公元年》：“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2.怎么，为什么。《庄子·寓言》：“莫知其所終，若之何其無命也？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擐（huàn）甲执兵，固即死也：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本来就抱定必死的决心。擐：穿。执：握，拿起。即：动词，走向。病未及死，吾子勉之：伤势还未到死亡的地步，您应该努力。左并轡,右援枹（fú）而鼓：张侯左手并握缰绳，右手取过鼓槌敲起来。辔：缰绳。枹:鼓槌。鼓：动词，击鼓。御者本来是双手执辔，因郤克伤重不能击鼓，故张侯将辔并执于左手，右手取过鼓槌以代郤克击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战马狂奔而不能停止，（晋）军队跟随主帅的车赶上去，因张侯手已受伤,又要一手击鼓,所以马失控狂奔无法止住。齐师败绩：齐国的军队大败。逐之，三周华（huà）不(fū)注：晋军追赶齐军，围着华不注山绕了三圈。周：注用为动词，围绕。华不注：山名，在今济南东北。”华：北京大学《先秦文学史参考资料》：“华可读为去声。”不：杨伯峻《春秋左传注》：“不旧音敷”。①齐师骄傲轻敌，反胜为败，晋师同仇敌忾，反败为胜。第二段列为自学，学生看注释，翻译该段。请一生读译文，讨论修正。•[1]韩厥，晋大夫。子舆，韩厥的父亲，当时已经去世。•[2]旦，次日早晨。辟，避开，后来写作”避”。左右，指战车左右两侧。•[3]中御，在战车当中驾车。中，方位名词作状语。从，追赶。在一般战车中，•由御者居中，韩厥为了避开左右所以居中驾车。按：韩厥不是国君或主帅，•理应居左，但头天夜里却梦见父亲之灵告诫他必须居于当中。•[4]非礼，不合于礼。齐侯在战争中讲“礼”，是迂腐的，同时也与固然所谓戎事•以杀敌为礼不合。•[5]越，坠。•[6]毙，仆倒，向前倒下。先秦古书中的“毙”不表示“死亡”，意思都是“仆倒”。•[7]綦(qí)毋(wǔ)张，晋大夫。姓綦毋，名张。丧，失去。•[8]寓乘，搭车。寓，寄，托。•[9]跟在左边或右边（韩厥）都用肘制止他，使他站在自己的身后。肘，名词用•作动词，指用胳膊肘推撞。按：韩厥由于梦中父亲的警告所以这样做，以免•綦毋张受害。•[10]俛，同“俯”，低下身子。定，安放。其右，原来在车右位置上被射倒的人。（晋大夫）韓厥梦见他死去的父亲子舆对自己说：“第二天早晨要避开左右两侧。”所以在中间赶车而追赶齐侯。（齐）邴夏说：“射那个赶车的，他是贵族（将领）。”齐侯说：“说他是贵族还射他，这不合乎礼。”射左边的，左边的坠倒到车下；射他右边的，右边的扑倒到车里。（晋）綦毋张失掉了兵车，他跟上韓厥说：“请允许搭乘你的兵车。”站在右边和左边，韓厥都用胳膊肘触他，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韓厥低下身子，把倒在车中的车右放稳当。晋副车：御者（左）——韓厥(中)——卫士（右）问：韓厥为何肘綦毋张？答：因自己左右两人均被齐侯车上的逢丑父射死，故韓厥不让他立该处，以防再被射死，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綦毋张。晋军之团结、之奋勇，由此可见。•②韓厥勇追齐侯，綦毋张前仆后继。逢（páng）丑父与公易位：逢丑父同齐侯交换了位置。提问：为什么“易位”？齐指挥车：邴夏（左，御者）—逢丑父（中，卫士）—齐侯(右，指挥长)将及华（huà）泉：将要到达华泉。华泉：泉名，在华不（fū）注山下，流入济水。骖絓（ɡuà）于木而止：边上的骖马被树绊住而不能前进。絓：通“挂”，后来写作“掛”，绊住。。骖：古代驾车用三马或四马，中间一马或两马叫“服”（辕马），边上两马叫“骖”。（逢丑父由车右而居中，与齐侯易位是自己冒充齐侯以防不测。）以下为插叙。丑父寝于轏（zhàn）中：头天晚上逢丑父宿在棚车里。栈车，用竹木编成车箱的轻便车子。蛇出于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蛇从车下钻出来，用胳膊去打蛇，手臂被咬伤而隐瞒不说。因作齐侯车右，故不言伤。肱：手臂从肘到肩部分。故不能推车而及：所以推不动车而被韓厥追上了。韓厥执絷马前：韓厥拿着绊马索在齐侯马前站立。絷：绊马索。再拜稽首：拜了两拜，然后行稽首礼。稽首：古代最恭敬之礼，跪拜时双手至地，头也至地。即“五体投地，”且长久稽留。拜：即磕头。再：数词，两次。再拜稽首是一种比稽首更重的礼。奉（pěng）觞加璧以进：韓厥双手捧着酒器，上面加块璧玉，进献给齐侯。奉：捧的古字。觞：盛酒器。璧：一种圆形中间有孔的玉器，玉环之一种。以上二句均写韓厥对齐侯行君臣之礼，以表敬意。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说：“我们寡德之国（晋）君打发群臣替鲁国、卫国请求。”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说：“不要让许多军队深入您的国土。”无：毋的通假字。舆师：军队。陷入：深入。君地：指齐的国土。这是委婉外交辞令。因齐先伐鲁、卫。故晋军将领韓厥站在鲁、卫角度作出请求。许多军队深入您的国土，因在齐地鞌作战，故言此，言外之意是你先进攻鲁、卫，才使我们晋军深入齐地，请您不要进攻他们（鲁、卫）。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我很不幸，恰巧遇到您的军队。下臣：韓厥自谦之词。属：恰巧。戎行：兵车的行列，齐军。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没有逃走隐蔽的地方，况且害怕因为逃跑、躲避而给两国国君带来耻辱。辟：“避”的古字。忝：耻辱，名词使动用法，使……蒙受耻辱。逃跑自然是晋君之辱，而战斗的另一方齐君也因此也有失面子。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逢（páng）丑父让齐侯下车，到华泉去打水。如：到……去。饮：用作名词，喝的水。问：为什么逢丑父叫齐侯下车取水？答：逢丑父早已与齐侯易位，故韓厥一直误以为丑父为齐侯，齐侯为车右（卫士）。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齐臣）郑周父驾着副车，宛茷做车右（卫士），副车拉着齐侯逃走而免于被俘。郑周父，宛茷：（fèi）均齐臣。佐车：副车。齐副车：郑周父（左，御者）——齐侯（中，逃逸者）——宛茷（右，卫士）韓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戳之：韓厥献上了逢丑父，郤克将要杀他。郤献子：郤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逢丑父呼喊说：“从古至今没有能代替自己的国君承担患难的人。”有一于此，将为戳乎：在这里有一个，将要被杀掉吗？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郤克说：“人不把用死使他的国君免除祸患看成难事。（一个人不怕用死来使国君免于祸患）难：意动用法，“把……看作难事”。免：使动用法，“使……免祸。”我戮之，不祥：我杀了他不吉利。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赦免他，来鼓励事奉君主的人。”于是就释放了他。《史记·齐太公世家》：“晋郤克欲杀丑父。丑父曰：‘代君死而见戳，后人臣无忠其君者矣。’克舍之，丑父遂得亡归齐。”可证。③丑父舍身救齐侯，郤克感义释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