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面对面之李开复——从心选择》文字版

受访者：李开复（以下简称李）访谈者：许戈辉（以下简称许）苹果、微软、谷歌，他通通离开。“每一次的放弃，如果真想你说说，对你来讲并不是一件太难的抉择的话，是不是因为李开复得到每一个东西都有点太容易了？”从著名职业经理人到前途未卜的创业者，他究竟要实现什么梦想？“我觉得这个东西应该会改变世界。”在公众眼中，李开复拥有着一份金色的职业履历，他是苹果公司最年轻的副总裁，他建立了微软公司的亚洲研究院，同时他也是谷歌中国的创始人。然而2009年9月4日，48岁的李开复突然宣布，放弃未来四年谷歌总部提供给他的天价股票和续约邀请，正式辞职。许：说说你从宣布离职到最近，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吧，这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李：这段时间都在筹备啊，筹备我的新公司的运作。第一天就收到7000封简历，所以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许：现在公司有几个人？李：现在就三四个人吧，已经招了，又招了三个人，然后还在每天过滤简历的过程中。许：你的目标呢？是招多少人？李：目标招110个人许：110个这个数字式怎么定出来的？很有意思。李：这是由一些社会学家，他分析一个公司超过了110个人，就不再能够彼此认识，就不再像一个家庭，就更多的像一个级别分明的一个，有点官僚化的一个实体。我不喜欢在这样的一个实体里工作。许：但恰恰你以前的供职的大公司都不止这个数字。李：我加入的时候，我都是从零到有做起来的。许：你是指比如说像微软研究院这样的。李：谷歌中国也是，这两个公司都是我从零到有做出来的。许：那也就意味着是，其实公司做的规模越大，李开复就越可能感觉到失落？越可能准备要离开了？李：我可能会更正面地说，应该是越小的时候越有激情。旁白：在正式宣布离开谷歌的前两个星期，李开复每天晚上3点都会醒来上网，除了查收投资人的邮件，更重要的是，看看网上又没负面新闻、消息有没有泄露出去。与四年前闪电离开微软跳槽谷歌相比，四年后的李开复显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次离职充满了危机。许：事实上呢，你离开谷歌的那个风波，到现在好像还没有完全得平息我总感觉，因为这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我看你自己都说，说你宣布离职这次是充满了危机的。李：充满了危机就是说，因为舆论是很难预测的。许：真的是在那一段时间，每天早晨三点钟就会醒来呀？李：对，而且我觉得还是怕被泄露了出去，然后被一些人负面的炒作，说是谷歌不行了我才走，或者是我不行了被赶走了，这些这种就是有一些人他无中生有的这种的这一类的谣言。许：所以现在我希望听你亲口来告诉我，离开谷歌真实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李：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做我想做的事情。旁白：2009年9月7日，李开复的新公式宣告成立，这是一个致力于帮助和培养中国创新人才的全方位创业平台，同时也是李开复职业生涯的转折点。褪去二十年职业经理人的光环，李开复变成了前途未卜的创业者。许：那这种愿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李：其实是在今年6月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在住院。那在医院里时间比较多，然后也看到了一些生老病死，就让我有了一种感触，就是说，我的职业生涯可能还有十五年，最多二十年，那怎么样能够最大化我的影响力？让这段时间，让我能够有最高的满足感，能够有最多的贡献，然后让我不要虚度这段时光，那我就想出来这样的一个创新工厂，既能利用我过去的资源和我最擅长的地方，就是从无到有的，做一个技术型的、有理想的公司。而且可以不断地从无到有的去做，不止做一个，而且十年可以做50个。所以几乎就是这么量身定做的这样的一个我会非常喜欢做的工作，可以说是从心选择，或者是追随我的心。许：你刚才提到影响力，就是曾经供职类似像苹果、微软、谷歌这种世界顶尖的公司，做到类似像全球副总裁这样的职位。你让然觉得这个影响力不够大吗？那在你看来，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足够大的影响力？李：对，这过去三个公司，它公司本身的影响力非常大，但是我或者任何一个其他的高管在公司内部的影响力呢，或者是在整个公司的影响力呢，其实只是一个零件、一个齿轮，所以我觉得一个人他的贡献或他的满足感，应该是在于一个有他的世界和一个没有他的世界两者的差别。许：我知道你大学的那个同学名单录里边，有现在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李：是许：你从他，就是曾经和他是同窗？李：对许：到他现在是美国总统，是不是也由此而发了一些感触？李：从他的职业的轨迹，我们确实可以学到不少，因为他在大学的时候，是一个非常害羞的一个男孩，不是那种现在也可以看到，这么有魄力有魅力有这种演讲家的风采的一个人。那么他这些能力和风采是怎么来的呢？许：在大学的时候你曾经注意到过他吗？李：注意到，但是跟他没有深交，因为他上课是比较慵懒的，坐在最后一排，我也是比较慵懒的坐在最后一排。几乎没有坐在一起，我在左边，他在右边，坐的都是离老师比较远的，方便睡觉或者什么的。但是他毕业之后，他就加入了一个芝加哥的一个帮助少数民族争取机会的这样的一个组织。那么我认为，我也可以看到，他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真的放开了他的这种，找到了他的心。单他知道这是他的一生的价值和目的的时候，他就想尽了办法得到了他所有需要的技能，让后又进了这个哈佛的法学院，然后开始从政，这一步一步走上去，现在到我觉得可能是可以说全时间最有影响力的一两个职位之一。那么他其实也是找到了他的心，才往这个路上走过去的。许：其实你比他开窍早多了，我了解都其实你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做出自己的选择。李：对，我觉得很感谢我的父母亲，他们给我一个非常传统但是又非常放权的一个家庭环境。我觉得在那个时代，60时代，很少有父母亲会这么放权给孩子。旁白：1961年，李开复出生在台湾，是家里七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五岁那年，因为受不了幼儿园里只是唱歌、吃点心的生活，李开复做出来人生中第一次重大抉择，他告诉妈妈自己要跳级去上小学，并提出先参加入学考试，考上了就去，考不上就算了，面对这个合乎情理的要求，母亲难以拒绝。于是，经历了一系列的考试之后，“李开复”三个字终于如愿以偿地贴到了一年级的招生名单上。许：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对吧？李：对许：那应该是蛮受宠的？李：对许：衣食无忧，为什么那个时候就是说，不想上幼儿园了？李：我觉得其实是父母亲培养的、教育的环境。我成长的那个环境部能算是宠，父母亲很爱我，但是他们会帮我买很多书本，会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但是在我人生的抉择中，他慢慢的一个一个尊重我，让我培养了一种自信。就是说我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我想要的话，我应该提出来。那在合理的情况之下，他们会让我自己选择，所以是一个整个一个氛围，家庭的氛围。就是说单父母亲给孩子的是一种信任、一种鼓励、奖励，然后是认可。那孩子慢慢就会觉得说，这样的一个宽松的环境，我是有选择权利的一个人，而不是父母亲的一个附属品，他慢慢地就会去尝试做一些决定。做得好的时候父母啊哟再给他奖励，做得不好的时候，要跟他一起分析下次怎么避免错误，而不要惩罚他。那这样的话，这样的环境成长，我觉得一个小孩就会越来越有自信。许：于是就有了后来到大学念书的时候，自己又转了系？李：对许：从法学系就转到了计算机系？李：对对，就不再是奥巴马的同学了。许：那就是到了计算机系，你就发现自己真正的爱好、以后事业真正的走向是吧？李：对，因为当时我，当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上课比较慵懒啊，我是因为觉得对学的这个内容实在太没兴趣了，对学法律学政治科学太没兴趣了。听到就想打瞌睡，但是我又同时地发现我对计算机、既有天赋又有兴趣。我就马上告诉自己说，我应该追随我的心去做我认为是我非常会做而且非常做得好而且非常喜欢想做的事情，就不要想那么多计算机系毕业能找什么工作。其实今天我们认为计算机是金饭碗，但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在我做选择的是1980年的时候，计算机系毕业是不知道找什么工作的。因为全世界只有多少个计算机啊？去到IBM工作，如果找不到，到华尔街工作。没有别人有计算机呀，家里没有，公司也没有啊。所以这是一个非常让人担心的一个行业，但是我就觉得说这个东西应该会改变世界，然后是我喜欢、又是我有天赋的，我就不要管出路，去学它。许：你刚才说到在大学里边转系的这个选择，没有经历来自方方面太大的压力？李：对许：但是后来走上IT的这条道路李：对许：经历了一次一次职业生涯很有业绩的这种顶点，然后又选择离开，那么哪一次的抉择对于你来说是最艰难的一次？李：其实每一次抉择都很容易，但决定之后，有时候会碰到很多的挫折和困难。旁白：1988年，李开复获得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博士学位，十年后他加盟微软。在比尔盖茨的委托下，1998年11月，李开复只身来到北京，筹建微软中国研究院，由于业绩卓越，18个月后，他被比尔盖茨提升为微软全球副总裁，成为微软公司职位最高的华人，然而2005年，李开复却突然宣布，离开微软，加盟谷歌。没想到这一次在李开复看来普通的工作转换，竟演变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风波。李：我在微软工作的时候，和盖茨和鲍尔默都非常的亲近，而且是，可以算是亲密战友。当时这个北京政府的采购，还有设立中国CEO的这个职位，这都是我一步一步教他们怎么在中国运营的，所以对公司贡献的也很多。另一方面呢，比尔盖茨对我也非常的信任，他把我从中国招回了美国去，成为他的七个智囊团的成员之一然后在未来的这种windows的框架上，跟我有很多很深的探讨，也非常信任我在技术上的这种判断。甚至有时候当我和一些公司元老意见不合的时候，他都会选择来采用我的。许：所以就用我们的话讲，就是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啊。李：是是是，对。所以我觉得从我的观点来看，我已经有了这么多贡献了，现在我要重新选择，当然希望得到他们的谅解也好，支持也好。但是没想到的就是他们不但没有给我谅解和支持，而且当我辞职的那一天，其实微软就把它的诉状准备好。所以让我很意料之外的事情就是说，微软留我留了两个星期。你在外面看到的是说什么闪电辞职什么的，其实不是这样的，我辞职的时候，我说我可以再公司再待一段时间，几个礼拜几个月都行，然后把交接工作做好，然后微软就跟我说，没关系，你不要走，我们要说服你不走。然后就一个一个跟我谈，一个一个跟我谈。许：谈些什么？李：就是说什么条件才不走啊，再给你一个新的职位啊，帮你加点钱了什么的，或者让你会中国工作了什么的，反正什么能想到的都谈了。许：你丝毫没有动摇过吗？李：丝毫没有动摇过，最终一次，他说好，那我给你两个礼拜时间，你做个最后决定吧。然后我做决定的时候，让我非常惊讶的就是说，我还没有去递饿哦的辞呈的时候，他已经把我告到法院去了。所以就是说，他用着两个星期的时候啊，来说服我留下来，其实是给自己买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来做一个迅速的这种诉讼。这点我还是蛮惊讶的，也有点伤心的。旁白：2005年7月，针对李开复的离职，微软一纸诉状将他和谷歌一并告上法庭。理由是李开复违反了竞业禁止协议。许：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没想到会吃官司吗？李：有想到有可能，但是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没有问题，而且我咨询的律师包括谷歌的律师跟我说按照加州的法律者都完全是不成立的，所以我就觉得说应该风险比较低，而且就算被告了我也不会输。但是被告的这个过程中这种差不多两个月之间就确实是我人生的一个低谷，因为在这段时间里面，有各种的声音、媒体的声音，错导，错误理解各种的负面的这种东西。许：让你觉得最委屈最受不了的是什么？李：最受不了的就是当我，我记得有一次我在飞机上，我想终于可以离开这种不同的各种不同的舆论纷纷的揣测啦，或者批评啦，或者什么的，然后终于在飞机可以静下来休息一下，然后上了飞机以后服务员问我要不要读点什么东西，我说好啊，拿了四五本杂志丢在我的桌上，每一本我都是封面，好像离不开这样的一个诉讼的漩涡，而且每一篇里面就算做了公正的报道，可能还有很多事情是有误解，所以我觉得最受不了的就是说看到这种错误别冤枉的这种感觉。但是当时呢，谷歌又不允许我出来为自己解释，它当然是出于好意，它怕越描越黑，怕讲错了话等等的后果。所以一般你看，被告者都是不可以出来讲话的，所以再那一段时间，就是说我看了很多泥想你没有放错而被冤枉而媒体有报道，你又不能出来解释，这是一个很郁闷的感觉。许：在这种自己认识比较困窘的时候，一定是有一些外在的温暖，可以给你鼓励和支持对吗？李：是是，当然最大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