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思想史

即便是作为摹本的摄影，在当时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周折。限于当时的条件，摄影师必须在现场完成感光材料的涂布，拍摄后必须马上冲洗。于是在恶劣的战争环境，要想毫无保留珍贵的历史影像，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这些摄影家因其掌握的摄影技术，可以无处不在的进行摹本复制，但是他们所面临的困境也使摄影在当时成为一种不可多得“奇迹”。这样的奇迹反映在美国南北战争的摄影中，不仅表现在规模和数量上，同时也为美国摄影流派的发展并为欧洲摄影流派所形成的鲜明对比奠定了基础。达盖尔的摄影术在法国公布不久，就迅速传入美国；接着高艺术摄影流派也对美国摄影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作用。当摄影传人美国仅20年，美国南北战争(warofsecession，l861。1865——编注)就爆发了。这次战争为早期写实摄影创造了良好的时机，激烈的社会动荡使摄影家感受到了命运的呼唤，从而使贯穿于美国摄影历史始终的写实摄影流派应运而生，并具备了不同于欧洲摄影史的性质和内涵。这一时期最著名的人物就是马修·布雷迪(MathewBrady，l823～1896)，他邀集了一个20人的摄影小组经过广泛且深人的拍摄后．以近万张无法估价的史料负片，汇集成蔚为壮观的战争历史画卷。作为19世纪最有名的摄影家之一，布雷迪是为政客和名人拍摄肖像而出名的。他在纽约和华盛顿都拥有画廊，那里有熟练的雇用工人将照片的质量维持在较高的水准上。布雷迪极少自己动手，实在必要时，他所制作的也是关乎工作室名誉的重要照片。然而，他得到了太多的坏名声，原因是在为拍摄南北战争照片进行筹款时，使自己变得声名狼藉。然而令人感兴趣的是．通过1891年乔治·汤森德肘布雷迪的一次采访，我们仍可得到当时有关摄影的珍贵信息：“在45年前，银版术摄影的价格如何?“大约每张3到5元，不过材料的更新却常有发生，包括塔尔博特摄影法和玻璃版摄影法。我认为在1855年之前，火棉胶湿版的处理就足以在摄影领域取代银版法。我写信给在隐居地的美国总统安德烈·杰克逊．他几乎没有时间将自己旧日的容颜保留下来留给他的后代。在富尔顿大街，在电报发明人莫尔斯成为伟大的发明家之前。我已经拍摄了许多伟大的男人和优雅的女士……”(PhotographySpeaks：150PhotographersOilTheirArt)当然，为了筹集拍摄战争的款项，他遇到了重重困难：“我的妻子和最好的朋友已经看出从商业肖像摄影转移到战争记录摄影上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命运的选择不允许我有这样的想法……后来我去了．从那以后我几乎拍摄了军队里每个部门的人．就像一家富有的报社所做的一切。我想我所拍摄的那些人几乎都在战场上死去，只有一个在康涅狄格幸存。我总共在战争摄影上花费了10万美元以上。1873年．因为经济大衰退，我在纽约的资金承受了压力。后来政府购买大衰退，我在纽约的资金承受了压力。后来政府购买了一些我的玻璃版，第一次认可了我的劳动，但是债务并没有减轻，我只好重新回到了商业摄影领域。”(PhotographySpeaks：150PhotographersonThe打Art)像布雷迪这样的摄影家，有时候就是为了一种信念，义无反顾地放弃安逸的生活和富裕的环境，投入到并非让人看好的战争摄影中，无意中却为一段可能缺席的图像史填补了精彩的空白。摄影的“摹本”千姿百态，先驱者的思想火花往往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在美国南北战争中从事写实摄影的著名人物除了布雷迪外，还有他的助手亚历山大·加德纳(AlexanderGardner，1821～1882)以及学生迪莫斯·H．奥沙利文(TimothyH．0’Sullivan，1840～1882)等。加德纳是摄影记者行业的先驱和肖像摄影大师，他拍摄了大量的亚伯拉罕·林肯等许多名人以及美国土著人的照片。更为出色的是，加德纳记录了美国南北战争和美国铁路向西部延伸的壮观历程。1866年，他出版了第一本关于内战的摄影图文集——《加德纳的战争摄影速写》。加德纳曾以充满感情的文字描绘了他对战争摄影的感受：“也许可以口头方式描述这些地方或一些场景。但无法精确地展现。照片却因为其毫无疑问的真实性可以被子孙后代所接受。在这场战争的4年中，几乎每一个重要的场景都被我们拍摄了下来，然后我们从总计大约3000张照片中挑选出了这些画面。“1863年7月4日，战败方李将军的残军从盖茨堡撤退，并开始从宾夕法尼亚州到波拖马可河的撤军……附近的树木被枪打成了碎片，树枝也被打落了。而墙壁前面则像得了天花一般。这名枪手明显是被身边爆炸的炮弹碎片击伤了头部．已经是躺在毯子上等死了。我们无法判断他受伤以后已经躺了多久，但是那一片狼藉的衣服显示出他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是痛苦地昏迷了，还是死亡的临近减轻了他的痛楚?对故乡的怀念是否越来越清晰，远远超过了他流血的战场?他又在想些什么?爱人是远去了，还是在他枕着石头的头顶上盘旋?多么熟悉的声音，他可能已经听不到了，就像战斗时隆隆炮火下的低语。他的眼睛似乎越来越重，终于长眠不醒。”对于战争，奥沙利文则骄傲地回忆道：“1863年，我们在拍摄查尔顿附近的萨姆特堡垒和盟军炮兵连时．一位勇敢的摄影师两次看到他的照相机被炮弹的碎片击中．撕毁了他照相机的保护套，莫利斯岛松散的白色沙粒随着炮灰散落在金属板和化学物品上。在炮兵连服役的老兵会寻找合适的庇护场所躲避敌方射来的炮弹，但摄影师得坚持自己的工作。在值得纪念的场合所拍摄的照片，都是在最令人感兴趣的战争中完成的。他们如今正在高耸人云的落基山脉拍摄照片，讲述漫长旅途中的冒险经历以及精彩照片的拍摄过程。”也许，这些摄影师是幸运的，他们有机会和照相机为伍，从一个全新的角度体验战争。正如布雷迪深信只有照相机才是历史的最好记录者，他把开设在纽约和华盛顿照相馆的繁忙业务委托给他手下的人，组织了“豪华阵容”，几乎拍摄了这场战争的所有场面——其中精彩的战地镜头大多出自加德纳和奥沙利文之手，这两人也都是布雷迪在华盛顿照相馆的摄影师。加德纳在1886年完成了《战争纪实》一书，尽管当时尚未有网版印刷，但这两本贴有100张照片的相册弥足珍贵。而奥沙利文拍摄的《死亡的收获》已成为反映美国南北战争的经典之作。尽管在这场战争中，美国联邦政府根本没有考虑拍摄照片，但布雷迪和他的伙伴们所记录的影像，已经成为美国最宝贵的历史文献。’战争结束后，这些摄影家又投入到美国西部边境开发的拍摄之中，使摄影的“摹本”得到了新的拓展空间。6.摹本之二：风景与建筑对于摄影的“摹本”来说。最容易掌握也最适合用早期的摄影器材和感光材料去表现的题材，莫过于风景与建筑。这不仅是因为自然的美丽和建筑的壮观，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感光材料还难以得心应手地记录略有动感的影像，更不要说高速运动的场景了。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自然景色和气宇不凡的人工建筑成为第一批进入摄影家视野的合适景观，反过来，摄影家的镜头也为此留下了数量众多、精确有加的“摹本”。这一时期的风景摄影主要分为两大风格体系：一种是欧洲摄影家的作品，以细腻优美见长；另一种就是美国西部摄影家的作品，以粗犷豪爽令人瞩目。欧洲风景摄影家中最著名的就是法国画家和摄影家古斯塔夫·勒·古雷（GustavLeGray，1820~1862）他不仅为法国摄影技术上的改良和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是在风景摄影上也成绩斐然。他于1856年展出了巨幅风景照片《海上的双桅船》，画面上，波光云影，对影调的处理尤为细腻。这是当时一般摄影家无法企及的——当时的感光材料还难以处理光比如此大的景物，这不能不归功于勒·古雷对摄影技术的深入研究。作为训练有素的画家，勒·古雷是最早感受到摄影作为艺术的先锋人物之一。他对复杂光线的研究，甚至影响了后来的印象主义画家对光线和色彩的理解。为了改进摄影技术上的缺陷，勒·古雷在1850年关于《摄影术的实践论述》的英译文中提出了这样一些观点：我数年来不断致力于让摄影的广泛应用朝着艺术方向的发展。作为一种获得的对各种自然面貌（包括风景、纪念碑、美景等在内的）所有领域精确再现的方法，摄影已经展现了其无比的重要性，并且迫切需要一种确定的、没有限制的工艺，使艺术家和业余爱好者更为便利地利用它。“将负像附在玻璃上时真实的、出色的，但是我认为这将是一个错误的途径。要获得同样令人满意的结果，最好是将负像做在纸上。玻璃难以准备，易碎，不便于旅行，并且在阳光下操作不够迅捷，然后通过蛋白印相法，我们能够通过纸得到与玻璃上操作同样完美的结果。大家都会认为纸质并将其中一些照片编辑成书籍。通过他在1858年至1859年间的原版刊物中对于埃及和巴勒斯坦的介绍，我们可以领略弗里斯式带有揶揄味道的幽默：‘“致礼!——和平与你同在．啊!你——我的书愉快的买主!“这就是我的愿望，我的生活乐趣将与你分享，我的事业将被证明成功，这一切时常呈现给大众，我的异国他乡的印象，有图为证。“作为我工作的开始，我选择了地球上最有趣的两个地方——埃及和巴勒斯坦。照相机是一支具有严格展现事实的个性钢笔．是什么就画什么。但是我们几乎无法预料来自一个旅行者的‘真实，完全的真实，彻头彻尾的真实’。“无论通过什么方法，我抓住这一切是不可能的，整个异国的视觉感受完全真实地被记录在心里。对于替代真正的旅行虽然是无效的，但对因为条件所限而奢望亲临现场目击真实来说，是可取的，这也是我的雄心壮志——通过引领我写作的简单忠实的照相机。”弗里斯的心态是矛盾的：一方面，他试图驾驭摄影材料成为展现世界的“智者”．给无法亲临风景地的人们带去身临其境的感受；另一方面，他也深知摄影作为“摹本”的局限。为无法还原“完全的真实、彻头彻尾的真实”而感到遗憾。的确。当时的摄影工艺实在耗费了摄影师太多的精力，弗里斯的论述可以让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在又热又干的气候中处理火棉胶感光板的困难程度是难以想象的。当我在距尼罗河口岸1000千米处的第二大瀑布的时候，帐篷里有120。C的高温，把火棉胶倒在碟子上时几乎被蒸发掉——我差点就绝望了。然而，我渐渐地克服了这样那样的困难。在我的整个旅行途中，在那样的气候条件下，拍摄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尽可能迅速完成。在小帐篷里热得无法忍受，差点窒息，而每一束光线、每一次呼吸都可能因影响操作而力求避免。”(PhotographySpeaks：150PhotographersOilTheirArt)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拍摄早期美国西部风光的主要是一批曾经拍摄过美国南北战争的摄影家。战争结束后，一度因战争中断的西部开发事业又再度兴起，这使得美国西部风光摄影作品在很大程度上也就染上了地理学的色彩，并因摄影家受西部风光原始魅力的感染，令这些作品意境宏大，气势非凡。其中最著名的摄影家有威廉姆·亨利·杰克逊(WilliamHenryJack—SOIl，1843～1942)。他参加了1870年宾夕法尼亚大学组织的地质探险队，拍摄的黄石地区的风光作品引起了国会的重视，并促使以后将该地区划为国家公园。还有曾经拍摄过南北战争的奥沙利文．他所拍摄的新墨西哥州的景观令人看后有荡气回肠的感受。在杰克逊漫长的一生中，从早期的银版摄影术到35毫米照相机的普及．他都有过亲身的体验。他凭借丰富的经验、技巧以及运气赢得了广泛的声誉，加上他对艰苦工作的忍受能力、他的长寿，以及作为一个摄影师和商业家的天赋，奠定了他在美国摄影界特殊的地位。他拍摄的画面中山脉连绵高耸，远景一直向远处延伸，整个区域是宽广的，更多的是崎岖不平，并且出现了比常见的地形地貌照片更使人震惊的景物，以醒目的荒原呼唤着美国公民。芬迪南德·海顿在1870年到1878年间是美国地理版图勘探局的董事，他每年都雇用杰克逊到还未划人版图的美国西部做勘探工作。其中最著名的勘探就是1871年进入黄石河区域的旅行。他拍摄的惊人景观引起了整个媒体的关注。许多报刊和杂志上的文章都使用了海顿的资料和杰克逊的照片。他们于1875年到科罗拉多州、新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旅行，都有惊人的发现，从而引起了人们广泛的兴趣。这些翔实的报道最终促使国会建立了美国国家公园体系。杰克逊在自传《长时间曝光》里描述了以笨拙的技术设备艰难地完成一幅图像创作的过程，尤其是在艰难的拍摄过程中保持了湿版火棉胶玻璃负片的湿润。“……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