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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驼不哭》一豫西的十月已步入真正的冬季,风很冷了,漫山遍野尽是连绵无际的枯黄,树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沟沟坎坎的庄稼地里到处是玉米叶和地膜塑料带随风飘舞,觅食的乌鸦冷不叮从草丛窜出来奋力嘶叫二声飞向山林深处……这样的季节,在秦岭一带做工的男人们秋收后才走没多久,留给家里女人们的疲惫和满足早开始被她们结实的身板迅速复原到了对自家男人难以按捺的想念与寂寞,整日只有以窜门扎堆儿来打发清闲,以舒缓心中的烦闷。他回来那天引起全村不小的骚动,当然不仅是因为单位的小车送他回家的,村里人高兴的是这次他和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一起回来。是啊,像他那个常为油盐钱犯愁的人家竟然娶了个县里最大国营企业党委书记的女儿,而且现在就要临产了怎不叫人心喜?接连几天来他在家要忙于劈柴准备满月酒席的事情,她大腹便便站在一旁不时为他擦汗心疼地拉他坐下来休息。他高中一毕业就工作了,他和她在同一个部门,她是单位里有口皆碑的好女子,美丽文静,待人谦和,没有半丝官家子女的蛮傲。他父亲是个木匠收入微薄养活他兄妹四人读书,又医治他至今还癫痫病在身的三叔,欠亲邻几元几百的债加起来一大堆。她向父亲征求意见时老书记说,不错,穷些没关系,别管别人怎么说我第一个会支持你。那天起她就开始把自己每月的工资全部为他家还债,她说人生有轮回,我这样做,是要来世让你父母为我再生一个你。她一点也不在乎满世界对她婚事的云议,嫁了他。二“要生了……”不知是谁的欢呼打破了山村黄昏的宁静,不一会他家里就聚满了村庄的女人们,接生婆吆喝着快准备热水和保孩子的葆袱。他站在门外浑身一直颤抖,她的每一声疼叫都揪扯着他的心,女人们说疼就大声喊出来这样也生的快,她没有,依旧咬牙呻吟着喊叫。他知道她是怕他心疼,他太了解她了……他好怕,电影里的都没这么久的,她怎能受得了这么久的疼痛,可他不能冲进去抱住她和她一起分解这痛……当接生婆大汗淋漓站起身说难产,要马上送医院时,他眼前一阵闪黑疯一般挤到床前紧抓住她的手抚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哽咽着把脸紧贴住她很快,她躺上了用木梯做成的担架,上了三轮车。几个人坐在车上用胳臂捧起担架,一束车灯穿透夜幕在离卫生院十五公里的乡间土路上颠簸而去。零点时分,在乡卫生院妇产室一双美丽的小天使发出了降临人间的第一声啼哭。令所有人都惊赞不已。村里人随车回去了,小小病房里她几次想起身看看对面床上乐此不彼哭闹的二个孩子,都被他止住了。他握着她的手说医生不让活动,要好好休息,等天亮了你自己抱着可以看个够。二个新生命撒娇够了哭累了在奶奶身边渐入酣梦,卫生院的土墙小院静无声息。他坐在凳子上伏着床边轻声说,你真能干,我喜欢女儿你就一下子给我生二个。她笑了,又哭了说看把你累的。他说你傻呀,你才更辛苦。迷梦中他听见她一声呻吟,他问你怎么了?她说身下好多什么东西。他轻掀起被角,他显些没站稳……她身下一堆血块。他惊恐的用手去捧出来,半盆黑红冒热气的血块。他找来值班护士,护士打着哈欠问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她说没有。护士说生小孩流血正常何况你生的是二个,若有哪里不舒服再说,就走了。她说护士都说了没事,你睡吧,天亮了你还得去邮局给我家和同事们打电话报平安的好多事,你想累坏了罚我心疼吗?三他听见鸟鸣声,天亮了,他猛睁开眼,抚在他的脸膀她的手凉凉的,她的脸有些苍白,唇干裂。他问你怎么了?她无力地说头好晕很久了……他跑出去一阵大喊。医生来了,孩子们争相啼哭,整个卫生院乱做一团,她失血已到极限必须立即到县城医院输血抢救。救护车的警笛撕破黎明的安宁,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扬起漫天的土尘呼啸而弛。他根本没理会护送医生在一旁不停责备他为什么不早报告病情,他紧紧抱着她泪流满面说她好傻,只有他才知道她是怕他太累想让他多休息才不叫醒他,她总是把他的负载偷着自己抗。她努力凑近他耳边呢道,又让你担心了,别怪我。他泪雨滂沱。她睡了唇边溢出红色的液体,医生说是昨晚喝的红糖水,说要和她讲话千万别让她睡着,从医生慌乱的脸上他看出了她生命的垂危,他紧抱着叫着她的名字,泪水汹涌。她的脸和手渐渐变凉,变冷,像冰,冰不会温暖,冰是没有生命的,不,不会的,他想她一定是冷了,他抱她更紧,可他觉得怀抱里的生命正在渐渐消失,怎么会呢,快到医院了,一会就又可以看到她对他甜甜的笑了,可以听到银铃般的笑声,那是多好听的声音,他说是驼铃声,她说好,那你就是骆驼我是铃,我要永远系在你脖子上你想赖都赖不掉,这辈子,下辈子……可是她走了,再也没有醒来,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她和他用爱浇灌而生的一双每根汗毛都一模一样的美丽小天使,匆匆而去。那么青春而鲜活的生命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他走了呢,她只是出差去了,她有时会去市里参加技能培训,没几天就会象上次那样坐夜车赶回来的,因为他知道她会很想念他。可是,她真的走了。正蓬勃开放的青春之花一夜间猝然凋谢,从此冷落入泥,只有香如故。她用爱向世俗宣示,用生命点燃对爱的真诚。也许她和他就是这世间对爱的真实诠释。他多病的母亲竭尽全力也无法照顾好二个孩子,那双一降临人间就闻不到母亲气息的女子不分昼夜的哭闹声,让每个人都听得心碎。家人流着泪说,给亲戚抱去一个吧……不要,他歇斯底里说。然而最终还是被抱走了一个,模样难分彼此的双胞天使,骨肉分离。那天的雨下的好大,好大。四不管你是能够承受的了,上天都会随时将痛苦和灾难降临给你,这就是生活。当然,没有人会去探究一个普通人内心的喜怒哀乐,也没必要。事实上历经不幸洗礼后,女儿已成了他今后生活的全部。令他灵魂终饱受折磨的是他想念被亲戚家抱去的那个女儿,却又不能去看她,他不愿孩子懂事后听到自己的身世,那会严重影响她的成长,他想让孩子健康快乐活。大概没有比这种思念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多年后他到南方的城市和女儿一起生活,也找到了深爱的人。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们长大成人后会相见,那时十几年积存于灵魂深处的把她们姐妹拆离的愧疚和自责都将嚓那间冰释融化,二个音容完全相同的美貌少女走在大街上,定会招来路人惊诧唏嘘的光……
本文标题:骆驼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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