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移民与墨美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的发展

《拉丁美洲研究》1999年第6期墨西哥移民与墨美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的发展张颖随着世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全球范围的大规模劳工流动成为世界经济中的普遍现象，国际劳工市场一体化日益加强。据联合国有关组织1989年估计，有0．5亿人口(即世界人口的1％)生活在非母国，1994年开罗人口与发展国际大会估计，在全球57亿人口中有1．25亿(即占2．1％)的人口生活在非母国，5年内数字翻了一番。在这些国际移民中，除了少数是因为政治原因外，绝大多数是因为经济原因。墨西哥向美国的劳工移民规模最大，发展最快，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巨大的墨美两国国际劳工市场日益走向多样化。一墨西哥向美国移民和墨美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的形成和发展是与两国资本主义积累过程和经济发展过程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其历史可以上溯到19世纪前半叶。美国资本主义迅速发展，扩张和掠夺领土成为重点，1845年美国吞并墨西哥的得克萨斯地区。得克萨斯地区与墨西哥的传统经济和社会联系密切，不少墨西哥人跨越边境到得克萨斯地区定居，开始了两国间的移民历史。从那时起，墨西哥向美国移民持续不断，延续至今，而且日益扩大。由于各种经济、政治和社会因素的作用，移民流动呈现高低起伏。例如，在1907年、1921年、1929～1934年、1954年、1974年、1981年和1990年，美国曾多次发生经济危机，导致国内失业率升高，墨西哥移民有所减少，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墨西哥扩大向美国移民的总趋势。至20世纪70年代前，墨西哥向美国移民出现过3次高潮。在1846～1948年的墨美战争中，美国吞并墨西哥的半壁江山。墨美战争加剧了墨西哥长期以来经济衰退、政治混乱和社会动荡的严重形势，形成了墨西哥向美国移民的第一次高潮。墨西哥移民到美国的得克萨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亚州，寻求稳定的社会环境，获取更多的经济收入和其子女得到更好的教育。在墨美战争后的20年时间里，墨西哥在美国的移民人数从8万增加到46.3万。由此，开始了墨美国际劳工市场的形成和发展过程。第二次墨西哥向美国移民的高潮出现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20年代末。这一期间，美国经济的迅速发展加剧了对劳动力、特别是对农业劳动力的需求，为墨西哥向美国移民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与此同时，墨西哥的经济增长并未带来发展，迪亚斯独裁统治加剧了墨西哥社会的不平等，农业工资下降，食品价格上涨，农民缺少土地及城市有限的就业机会成为劳动力流向美国的润滑剂，造成大量墨西哥人移居美国。1910年墨西哥革命爆发后的20多年间，经济凋敝、政治和社会混乱导致移民人数猛增。仅1920—1929年，合法进入美国的墨西哥人就有43万。第三次墨西哥向美国移民的高潮出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美国在1941年参战后，急剧增加的军费开支和源源不断的军事订货使美国经济走出长期萧条的谷底。经济繁荣刺激了对劳动力的需求。数百万青壮年奔赴战场后，国内劳动力不足日益扩大，农业劳动力短缺的状况尤为突出。为此，美国政府于1942年同墨西哥政府签订《短工计划》(其他类似的农业雇工协定断断续续地延续到1964年)，中心内容是雇用墨西哥青壮年劳动力到美国从事农业劳动。在此后的20年期间，墨西哥到美国的移民人数发展到500多万。这一时期，不能合法进入美国的墨西哥人为了寻求就业机会或家庭团聚，从美国边境无人地段入境，出现了大量的无证非法移民。1951～1955年，被驱逐的墨西哥非法移民有380万。进入70年代以后，墨西哥移民和墨美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空前扩大，1970—1990年，在美国的墨西哥移民从542．2万猛增到1400万，1997年又增加到1700万(包括美籍墨西哥人及其后裔)。①移民流量和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的规模都是前所未有的。二墨西哥移民流向美国有传统文化和地理上的原因。美国南部大片土地原本是墨西哥领土，边境两岸的居民在文化方面有着比较密切的联系。墨美边境长达3200千米，西段是1200千米长的陆地边界，东段是长达2000千米的格兰德河，墨西哥移民只要越过这段边境便可进入美国境内。这些为墨西哥移民进入美国提供了便利条件。但是，墨西哥移民的产生和两国国际劳工市场的形成有其根本性的原因。(一)美国经济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比较大。19世纪中叶，美国东北部地区新兴工业相继出现，西部的农业利益集团深深地卷入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旋涡，迫切需要向西部纵深地区发展，南部的种植园也迅速进行土地扩张。自那时起，美国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呈扩大趋势。20世纪70年代以来，这种趋势更加突出。1970年至1998年，美国私营经济创造了几百万个新的工作岗位，使美国就业人数增加了70％。与此同时，美国正进入一个青年劳动力紧缺的时期。美国的普查报告指出，自6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的人口出生率下降。目前，每年的劳动力增长速度由70年代的5％下降到90年代所估计的1．5％，②劳动力的匮乏只能由外部劳动力加以填补。另一方面，美国资本主义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还存在着另一种重要因素，即对廉价劳动力的特殊需求，以此压低劳动成本，扩大资本主义生产利润。外部廉价劳动力的使用确实起到了这种效果。美国企业主对外部劳动力包括墨西哥移民劳工一直实行超强度剥削。得克萨斯东南部的移民劳工平均日工资(每天工作12小时)1926年为1．5—2美元，1950年为2．5美元，如果扣除通货膨胀因素，可以发现，25年间移民劳工的工资没有任何增加，而同期该地区农业部门的生产利润却增加了10倍。③目前，外国移民劳工的状况无多大变化，很多情况下，被迫接受比美国当地工人低50％一70％的工资。而非法移民劳工的大量存在则更加压低了外部劳动力的工资。(二)墨西哥劳工市场的劳动力相对过剩。墨西哥劳动力增长迅速，失业严重。墨西哥是一个人口年轻的国家，每年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年轻人大约有100多万。但是，墨西哥的经济发展远远不能吸收这些劳动力，他们中只能有一半可以在墨西哥找到工作；这还是以墨西哥经济必须实现持续增长为前提。由于政府无法解决就业问题，很多找不到工作的墨西哥人便将就业希望寄托在美国就业市场上，到美国去谋生。(三)两国之间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存在巨大差距。国际移民流动遵循的一个规律是，劳动力从低收入向高收入地区流动，从不发达国家向发达国家流动。许多墨西哥人跨越边境到美国寻求就业机会，以寻求经济条件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提高。虽然他们在美国的工资收入微薄，但仍比在墨西哥高出几倍。1947年，在墨西哥1个工人的1小时工资是0．26美元，而在美国同样的工人工资为1．13美元，从1947年到1987年，两国工人工资差别进一步扩大，墨美工人的工资之比由1；4上升到l：9，1996年虽略有缩小，但仍为1；8。④就是说，在同一工作中，1个墨西哥劳动者在美国1小时就可以挣到在墨西哥l天的工资。这种1：8或更大的工资差别对墨西哥人是一种巨大的吸引力。三70年代以来，一些重要因素使墨西哥向美国移民和两国国际劳工市场发生重大变化。一方面，美国的产业结构发生深刻变化，服务业发展加快，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相应扩大，自80年代以来，高新技术产业获得迅速发展，农业部门由于采用现代化的先进技术设备，劳动生产率明显提高。产业结构变化引起国内就业结构和需求的相应变化。高新技术产业吸收了大量劳动力，服务业就业需求显著扩大，产业部门间劳动力的转移使传统工业部门(如交通运输业、制造业和建筑业等)需要不断补充新的劳动力。另一方面，墨西哥工业水平、规模和结构得到显著发展，农村土地和生产的集中加剧，村社制度日趋解体，人口大量流入城市，都市化达到了一个较高的水平。但是，80年代初债务危机爆发后，国内通货膨胀居高不下，经济萎缩，大量适龄青年进入劳动力市场，经济自立人口迅速增长，墨西哥经济增长乏力与劳动力供给旺盛形成极大的反差，造成巨大的就业压力；同时，工业和都市化的发展使工业和城市就业人口大大增加，提供了不同专业门类和技能水平的劳动力后备军：另外，墨美两国经济关系日益加强，特别是90年代初以来，两国经济一体化进程起步并不断深入发展，进一步加强、扩大和深化了两国国际劳工市场。墨美国际劳工市场是两国国内劳动力市场的延伸和重要组成部分，前者必然随着后者发生相应的变化。国际劳工市场的这些变化突出反映在移民规模、波及地区、就业分布、内部结构和移民观念等方面。(一)移民规模的变化。首先从移民数量来看，70年代以来，在美国的墨西哥移民数量(包括美籍墨西哥人及其后裔)迅速增加，目前，占美国人口的比重大约为6％，相当于墨西哥人口的18％左右。另外，从移民波及地区的变化来看，在历史上，两国间的移民流动范围比较有限，移民主要来源于墨西哥的瓜纳华托、奇瓦瓦、米却肯、萨卡特卡斯和哈利斯科等一些农业州，接收移民的地区主要是美国的得克萨斯、新墨西哥、亚利桑那和加利福尼亚州。随着墨美国际劳工市场的不断扩大，墨西哥移民的来源地区逐渐由上述几个州扩大到墨西哥大部分地区。北部边境学院的一份报告显示，来自墨西哥中部首都联邦区和墨西哥州的劳工移民人数明显上升，1991年占移民总数的比重已高达13％。美国的移民接收地区也逐渐由南部向其他地区扩展。(二)移民就业部门的变化。移民就业由主要在农业部门就业发展到在多种部门就业。70年代以前，美国招募墨西哥劳工基本上是为了满足国内农业部门对劳动力的临时性或季节性需求。墨西哥劳工进入美国后大多数从事农业劳动，只有少数人从事有一定培训程度要求的职业，如钢铁、机械和建筑。根据墨西哥驻美国领事馆提供的1927～1928年的材料，在美国从事农业短工的人占墨西哥移民总数的70％，工厂和车间非专业化工人占15％，矿工占10％，商人、职业者和工业企，业家仅占5％。⑤70年代以来，美国的轻工、电器、家具和其他传统行业需要补充大量新的劳动力，同时，服务业(如快餐连锁店和饭店等)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这些一般被美国人不屑一顾的高劳动强度、低工资收入的就业机会成为墨西哥移民日益重要的生计。1988一1991年间，在墨西哥整个移民中，仅从事家务服务的移民所占比重就由17：1％上升到23．7％。随着墨西哥移民在制造、建筑和城市服务业就业规模的扩大，农业正逐步失去在墨西哥移民就业中的主导地位。(三)劳工移民内部结构的变化。这点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第一，从移民原来的身份来看，越来越多的移民来源于城市劳动者。移民初期，绝大多数移民直接来源于墨西哥农村，他们或是失去土地又找不到其他工作的农民，或是利用农闲时节到美国做临时工或季节工的农民。70年代以来，这种状况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的移民来源于城市，或本来就是城市居民，或是流入城市的农民，在城市生活和工作一个时期后加人国际移民队伍。第二，从移民受教育的程度来看，受过较高水平教育和专业技能培训的移民比重显著扩大。最初，移民主要来自农村的贫困阶层，大多为文盲，少数人即使受过教育，文化．程度也很低。这些移民除了农活以外，几乎不具有其他劳动技能。而70年代以来，那些越来越多的来源于墨西哥城市的移民，虽然前身为农民，但是他们在墨西哥城市里得到工作的同时也获得受教育和技能培训的机会，因此受教育的程度、文化水平和技能普遍明显提高。特别是80年代以来，经济紧缩和改革计划减少了公共部门的就业，经济自由化和私有化加剧了失业，使很多受过较高教育和培训的劳动者也加入了移民的行列。他们的学历、受教育程度和劳动技能要大大高于前几代来源于农村的移民。根据墨西哥全国人权；委员会和北部边境学院的统计，这些移民中的很大部分上过高中。另外，90年代以来，随着墨美经济和文化关系的加强，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和科技专业人员到美国的大学、科研机构和公司工作，还有大量学生到美国高校学习和进修，毕业后便留在美国的大学、科研机构和公司。难怪不少墨西哥有识之士开始担心和提醒墨西哥知识人才的大量流失。第三，从移民性别来看，女性移民的比重上升。移民初期，女性移民的比重几乎为零。最近20多年以来，每年有更多的女性加人到移民行列。各种调查普遍证明，来自城市的女性移民更容易在服务业(如饭店和餐馆)、电器装配业和类似的行业找到工作。美国1986年《移民改革和控制法》实施后，有210万墨西哥非法移民获得合法身份，他们在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