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建筑设计思想探析——以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为例

书书书２０１８年４月第２０卷第２期　　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ＳｈｅｎｙａｎｇＪｉａｎｚｈｕ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Ａｐｒ．　２０１８Ｖｏｌ．２０，Ｎｏ．２　　收稿日期：２０１７－１１－０３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科学基金项目（４１４０１２０６）　　作者简介：田朝阳（１９６３—），男，河南驻马店人，教授。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１３８７（２０１８）０２－０１０９－０８ｄｏｉ：１０．１１７１７／ｊ．ｉｓｓｎ．１６７３－１３８７．２０１８．０２．０１王澍建筑设计思想探析———以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为例田朝阳，唐文静，张丽媛（河南农业大学林学院，河南郑州４５０００２）摘　要：以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为例，分析了王澍的建筑设计思想和方法。阐明了象山校区的规划设计思想，包含５个方面的内容：尊重自然的设计哲学、关注历史文脉的设计理念、眼前有景的设计手法、模件化的设计理论与类同形异的设计原则，多方面论述了王澍的建筑设计思想与中国古典园林、中国传统文化、地域文化审美之间的渊源和联系。关键词：自然之道；眼前有景；物料；模件化；类同形异；相似性原则中图分类号：ＴＵ－０２６　　　文献标志码：Ａ　　作为中国首位也是唯一一位普利策奖的获得者，王澍的作品已经成为中国建筑界关注的焦点。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无疑是最能彰显王澍设计思想的重要作品。目前对于王澍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其用材、延续传统方面，例如：白雪静在《材料意志———王澍的空间设计观研究》中，通过对王澍的材料运用与呈现方式的研究，探究材料在空间设计中的作用；高小宇在《既新又旧：王澍建筑创作中对旧材料的运用研究》中着重阐述基于自然之道的材料运用法。另外，也有一些论文尝试总结其设计思想，如李阳的《解读王澍建筑设计思想》一文从空间、材料、建筑形式、造园手法、意境几方面总结王澍的设计思想。文章内容虽详实，但从条理性上来讲仍有欠缺，另外，王澍的设计思想绝不限于文章所陈述的几点，尤其忽略了王澍在现代建构方面的探索。笔者以王澍设计的中国美术学院象山校区（一、二期）为例，结合文献资料调查、实地调研等途径归纳了王澍的建筑设计思想，主要包含５个方面：尊重自然的设计哲学、关注历史文脉的设计理念、眼前有景的设计手法、模件化的设计理论与类同形异的设计原则。一、自然之道：利用自然、尊重自然象山校区位于杭州南部群山的东部边缘，用地环绕高约５０ｍ的象山，南北两侧有两条小河，校区建设分为两期工程。象山北侧的一期工程从２００１年开始，２００４年建成，包括１０栋建筑与２座廊桥，约７万ｍ２；南侧的二期工程从２００４年开始，２００７年建成，也是由１０栋建筑与２座廊桥组成，近８万ｍ２（见图１）。１．基于自然的选址选址上，王澍等人放弃了政府规划的位于杭州北部，地势平坦、交通便捷的大学园区，而是选在杭州南部群山的东部边缘，其用１１０　　　　　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２０卷图１　象山校园平面图地围绕象山（见图２）。王澍更看中山水环境———“依照中国文化的传统，在建筑选址时，环境中的山水比建筑更重要”［１］。正是基于这样的选址，象山校区收获了得天独厚图２　象山校区区位图的自然环境，建筑师也有了富足的施展空间。２．尊重自然的规划象山虽名为山，实为高仅５０ｍ的土丘。校区选址确定后，王澍并没有以削山来创造更多的可建面积，而是保留象山，环绕其设计校园，使象山成为其中突出的景观，建筑在设计中力求与象山的和谐共处（见图３）。原有水系也被保留。甚至，建筑与道路之外的土地被重新分租给土地被征用的农民进行农作物的种植［１］。王澍对于自然景观的保护，体现了他所尊崇的“自然之道”———“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建筑在山水中只是一种不可忽略的次要之物”［２］。　　象山校区的建筑规划遵循自然的法则，象山一期整体作为一个园子来进行建造，空间上的起承转合宏观明确，建筑群分为１０个散落于象山脚下的建筑单体，形式处理为或面向象山有开口的半围合院落，或自成一体的全围合庭院，通过统一的秩序获得了整体性［３］。有开口的合院在将自然引入的同时与自然和谐地融为一体。象山二期中，王澍通过中国书法的“自然摆动”来处理建筑群体的整体关系，建筑的走势和起伏的山势互相呼应（见图３（ａ））。二、关注历史文化：地域文化的渗入１．建筑形式王澍认为传统符号并不等同于传统，“一座现代化的写字楼能否与‘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文化精神相结合，这个问题的解答一定不取决于写字楼上是否有仿古屋顶。当传统被简化为装饰符号强加在现代建筑的表面上时，也恰恰是扼杀了传统真正的意义。”［４］象山校区的建筑似曾相识而又前所图３　象山校园建筑和象山第２期田朝阳等：王澍建筑设计思想探析１１１　　未见。一期中，合院自成一体或与其他院落结合形成相互渗透的建筑空间，建筑的横向格栅、木质窗扇从细节处体现传统。二期中，建筑形式更加丰富，双向坡屋顶不拘泥于传统坡顶形式，但又因同源异构使人自然联想到中国传统的大屋顶。贯穿建筑室内外的廊道，带有江南园林的意蕴，建筑墙壁上的不规则孔洞仿佛令人真正走入了江南园林。２．建筑物料“在传统中国建筑中，物料选择一定是第一位的事，‘材料’一词不准确，因为物有‘物性’，它是活的。”［５］王澍对待材料的态度，深受罗兰·巴特的符号学以及弗兰·普顿的建构理论的影响。在物料选择上，象山校区遵循地域性原则———就地取材，使用具有当地特色的材料作为建筑材料。因江浙地区盛产竹而大量使用竹材———做成栏板或装饰、维护的构件，或利用竹模浇筑混凝土，使得混凝土形成特殊的纹理［６］。这种做法也使建筑获得了与自然更加融合的观感。“旧材新用”是另一个特点，整个校园中使用了７００万片旧砖瓦［１］（见图４（ａ）～（ｃ））。这些旧材来源于当地，源于历史。它们的使用，赋予了新建筑历史感和地域归属感。王澍认为，废旧的材料经过重新使用，会找回原来的尊严。另外，使用旧材节省资源，避免了浪费，这种做法也会影响师生的生态观念［１］。图４　传统材料及施工技法　　王澍对传统的关注还体现在传统建造技术的使用，例如，运用浙江东部地区特有的传统建筑方式———“瓦爿”砖砌，切断材料和原先房屋的关联，将操作的可能性留给工匠自由发挥［７］。１９世纪由中国工匠发明的“拉毛墙”被用于象山校园的建筑外墙（见图４（ｄ）），这种传统工艺营造的墙面质感淳朴、适合植物的攀爬。露石混凝土被用于地面的铺设，王澍通过这些传统技艺的使用营造出“中国味道”的象山校园。三、眼前有景：中国古典造园手法应用王澍曾称自己为“１７世纪的文人”［８］，１７世纪是江南私家园林兴建的高潮时期，王澍藉此抒发自己的文人情怀。象山一期出于对“园”的关注———路径的曲折多变、建筑的看与被看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中国传统造园精神，整体营造出中国传统园林的氛围。二期的关注点则深化为“路径”———对中国传统园林中的“曲折尽致”进行现代诠释。观者“游走”于建筑内部、建筑与建筑之间、建筑与自然之间，或萌生对空间的好奇，或引起对传统尺度的回忆［８］。童!在《江南园林志》中提到的造园三境界：疏密得宜、曲折尽致、眼前有景，在象山校区中均得到体现。１．疏密得宜建筑作为空间中的次要之物，通过与象山之间的对话，实现了与环境的有机结合，而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对话则实现了整个建筑序列的虚实、疏密变化。从校区全局讲，象山疏，校园建筑群密；从校区建筑讲，一期校园疏，二期校园密（见图５）。而二期校园建筑之间依然存在疏密变化，“（象山二期）不是以建筑类型的简单来对仗基地的复杂，而是以建筑来模拟基地的复杂性来加强复杂……于是重点不再是建筑与空白出的残山剩水的即景……疏密不发生在建筑与象山之间，而是发生在不同类型的建筑之间”，董豫赣这样评论象山校区二期校园。１１２　　　　　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２０卷图５　象山校区疏密分析２．曲折尽致“园林里至少有两条路，一条合功能的，又规范又便捷，另一条路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你可以说那是一条哲学小道，但它至少是两条道路，决不会是只有纯功能的一条路。”王澍将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提到的“哲学小道”渗透到设计中，例如，二期实验中心大楼设计了一系列连续路径在建筑内外环绕（见图６），这些道路既不是便捷的功能性道路，也不能简单地将其归为装饰构件，这大概就是王澍提到的“哲学小道”，这种道路形式一定程度地模拟了中国园林建筑的廊道。图６　象山二期建筑外墙的折廊３．眼前有景“眼前有景”是童轠先生认为的为园之最高境界。象山校区中多处运用古典园林的框景等手法营造出了眼前有景的境界。（１）框景漏景象山校区布置了类型丰富的景框，按其形式大致可分为５类：方形景框、方形组合景框、太湖石形景框、空间型景框、花砖漏墙景框［９］，行走于象山校园，处处皆景。一期工程３号楼有一扇高６ｍ的门（见图７（ａ）），其长宽比参照了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透过该门回望青山，景深加强，并且巨大的门洞尺度同周边的小尺度门框产生了强烈的对比效果，王澍称其为建筑中的“蒙太奇”［１０］。王澍将旧式格栅窗放大用于图书馆的立面（见图７（ｂ）），满足采光通风需求的同时，形成的窗洞效果别具一格，更易激发人们由内而外的观景兴致［１０］。这种立面生成手法也被运用于其他建筑。图７　方形景框　　王澍“对形式上的怀旧毫无兴趣”，其对于传统元素的应用更多在于转换。象山校区的建筑立面大量运用太湖石剪影（见图８），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引人入胜。花砖漏墙营造的景框具有朦胧的视觉效果，使景色产生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２）相互借景象山校区的建筑布局并无轴线，而其看似随意的布局却“不觉痕迹地置于某种视觉联系的制约中”［１１］。这一点在二期尤其突出。象山二期１６号包豪斯收藏楼与１７号管理楼间的公共场所，向北望去是以象山为背景的１４号建筑学院教学楼（见图９（ａ））。而透过１４号楼更是可以观望南边的１６号与１７号楼，这３栋建筑包含其间的公共空间形第２期田朝阳等：王澍建筑设计思想探析１１３　　成了看与被看的关系。图８　太湖石形景框图９　象山二期庭院间的对望关系　　透过１５号楼的门洞，１４号楼作为了被看的对象（见图９（ｂ））。建筑外部设置折廊的１８号楼与１９号楼在视觉上同样存在看与被看的关系（见图９（ｃ））。王澍在设计草图中也表达了对于视线的考虑（见图１０、图１１）。图１０　象山二期各建筑视线分析图１１　王澍所画的１１号楼草图对视野的研究四、相似性区别：类同形异王澍对于建筑的相似性区别研究最早见于他的博士论文《虚构城市》中，其中，他反复提到清末的豸峰全图，王澍用类型学的观点阐述它，将村落的结构分解为由一些“诗性的个体”组成的类别之间的各种排列组合，而这些相似的个体间并不是简单的克隆。后来，王澍又称这种相似性区别为“类同形异”［１２］。　　在象山校区的设计中，处处渗透着王澍的类同形异思想，象山校园两期的建筑风格有明显区别，但建筑群看来十分协调，这种协调性正是由建筑之间的相似性衍生的，而稍作观察就会发现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差别、院落与院落之间的差别、窗与窗之间的差别……１１４　　　　　沈阳建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２０卷１．建筑与自然王澍认为，“自然的山川形态影响着人们的生存状态与命运”，在他眼里，园林并不只是园林，而是针对基本建筑观的另一种方法论，他的视野正向“自然形态”的世界转移［１３］。象山校区（尤其二期）的屋顶形式从起伏上呼应山势，这是建筑对象山形态的分形同构。其他“自然形态”的模拟还体现在校区中一系列的太湖石形景框、单体等。这些单体的形态都以太湖石为原型，但在具体表达上又包含着万千变化。２．建筑与建筑建筑之间的相似性产生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其形态产生的“同源性”，另一方面来自模件的应用。自然万物原本就交织在相似性之中，同时，也找不到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由相似图形构成的建筑立面、由相似平面布局构成的建筑体（见图１中一期４号楼、５号楼、６号楼，二期１１号楼、１８号楼）……类同形异的设计策略在象山校区中随处可见。３．群体与个体从建筑群体来看，一期主要为合院形式，合院与合院之间存在着形式差异，一期的３号楼、４号楼、５号楼、６号楼这４栋建筑均为合院类型，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