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语音史10近代韵母系统

近代韵母系统第十讲要确定《中原音韵》十九韵部中包含多少韵母，主要方法也是对每一韵中的同音字组进行研究。不同的小韵必不同音，在声母相同的情况下，韵母必不相同。一、《中原音韵》韵母冈/姜/光：见母康/腔/匡：溪母可见江阳韵包含三个韵母。参照中古音和现代语音可知，三个韵母分别为ang、iang、uang。用同样方法，就能考察出《中原音韵》韵母系统。p117從中古206韵到近代十九韵部，汉语的韵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总体趋势是“合流归并，从复杂到简化”。变化最突出的有三点：1.主要元音合并简化2.[ɿ][ʅ]韵母出现3.塞音韵尾消失二、韵母系统从中古到近代的变化中古四等韵主要元音皆不同，到了元代，主要元音大都合并，只有介音的差别。如效摄“豪肴宵萧”四韵，分别为一至四等，本来主要元音有四种，后皆合并为[a]，只有[au]和[iau]两个韵母，在《中原音韵》中归并为萧豪韵。1.主要元音合并简化王实甫《举案齐眉》第四折：我则见这一壁捧着的光闪闪金花紫诰豪，那一壁捧着的齐臻臻珠翠鲛绡宵。你道是才表我冰清玉洁心，又道是厮称我云锦花枝貌肴。我今日呵做夫人岂敢状幺萧，争奈我两次三番不待着药。只怕不稳如荆钗布袄豪。又如寒、删、山韵以及桓、仙、元韵的一部分合并为寒山韵，读[an][ian][uan][yan]。先韵以及仙、元韵的另一部分变为先天韵，读[ien][yen]。合口一等桓韵字变为桓欢韵，读[on]。在《中原音韵》中相互独立的这三个韵，到现代汉语中，更进一步合流为主要元音相同的四个韵母：[an][ian][uan][yan]中古时期相邻的韵，在《中原音韵》中也多有合并的趋势。如耕、庚、清、青韵和蒸、登韵合流为庚青韵，读[eŋ][ieŋ][ueŋ][yeŋ]：乔梦符《两世姻缘》第二折：你道个题桥的没信行庚，驾车的无准成清。我把他汉相如厮敬重不多争耕。我比那卓文君有上稍没了四星青，空教我叫天来不应蒸。秀才呵，岂不闻举头三尺有神明庚。耕、庚、清、青韵和蒸、登韵中喉牙唇音的合口字并入东锺韵，读[uŋ][iuŋ]。烘：东韵轰薨：耕韵凶：锺韵兄：庚韵崩：登韵烹：庚韵又如支、脂、之、微的一部分、咍、灰的一部分与齐韵合并为齐微韵。咍、灰的另一部分与皆、佳韵合并为皆来韵。唐代开始，支脂支三韵就经常与微通押，合流为一韵，读音是[i][ui]，而齐韵的读音是[iei][iuei]。它们的合并在宋代就已发生，齐韵也变成了[i][ui]：范仲淹《渔家傲·秋思》塞下秋来风景异之，衡阳雁去无留意之。四面边声连角起之，千嶂里之，长烟落日孤城闭齐。浊酒一杯家万里之，燕然未勒归无计齐。羌管悠悠霜满地脂，人不寐脂，将军白发征夫泪脂。宋代时咍、灰韵仍读[ai][uai]，但到了元曲中，合口的灰韵字与支齐合流为[ui]：关汉卿《窦娥冤》第二折：你说道少盐欠醋无滋味微，加料添椒才脆美脂。但愿娘亲早痊济齐，饮羹汤一杯灰，胜甘露灌体齐，得一个身子平安倒大来喜之。而开口的咍韵则与皆、佳韵合流为皆来韵[ai]：乔梦符《陈州粜米》第四折：叩金銮亲奉帝王差佳。到陈州与民除害泰。威名连地震。杀气和霜来咍。手执着势剑金牌佳。哎。你个刘衙内且休怪皆。只有麻韵、歌韵、戈韵的主要元音发生了分化。中古麻韵有三个韵母，分别是[a][ia][ua]：李白《蜀道難》：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白仁甫《墙头马上》第三折：小业种把栊门掩上些，道的跳天撅地十分劣。被老相公亲向园中撞见者，唬的我死临侵地难分说。氲氲的脸上羞，扑扑的心头怯；喘似雷轰，烈似风车。正是由于麻韵的演变，使《中原音韵》中出现一个新的车遮韵，即原来麻韵三等字。在当时，车遮韵读[ie][iue]，尚未分化成两类。歌戈韵的分化，则是十七世纪之后的事情。《中原音韵》中出现一个新的韵支思韵，与齐微韵形成对立。支思韵来源于中古的支之脂三韵。从宋代开始，中古支之脂三韵中开口精组字的韵母，由[i]发展为[ɿ]。2.支思韵与[ɿ][ʅ]韵母的出现舌尖前高元音[ɿ]的产生是由于韵母[i]（舌面前高元音）受声母精组舌尖前音同化的影响，发音部位前移。这种分化出现于宋代。在宋代韵书《切韵指掌图》第十八图中精组字“兹慈雌思词”置于一等的位置上，而这些字的韵母原属三等支、脂、之三韵，应排在第四等位置上，可见当时这些字已由三等变读为一等，即由齐齿变为开口，与四等的“齑妻齐西”有别。中古支之脂三韵中开口知组和照组字的韵母，则由[i]发展为[ʅ]。[ʅ]产生则与卷舌声母有密切关系。韵母[i]受到声母知、照组舌尖后音（卷舌音）的同化影响，发音部位后移。因此可知[ʅ]的产生一定在卷舌音出现之后，亦即元代以后，比[ɿ]晚得多。《中原音韵》中卷舌音尚未完全完备，因此还有一些后来的[ʅ]韵母此时尚读[i]。周德清在《正语作词起例》中特别提到要注意区别“知有之，痴有眵，耻有齿，世有市，智有志”，前者是齐微韵，后者是支思韵。支思韵在元曲中与齐微韵严格分立的，但[ɿ][ʅ]两个韵母可以通押。关汉卿《蝴蝶梦》第一折：仔细寻思，两回三次，这场蹊跷事，走的我气咽声丝，恨不的两肋生双翅。中古以前汉语的入声韵有一套塞音韵尾，分别收：[-p]缉合叶洽业[-t]质物迄月曷黠屑[-k]屋沃觉铎陌锡职在上古、中古时期，无论南方、北方，三种塞音韵尾的对立是十分明显的。3.塞音韵尾消失孟浩然《秋宵月下有懷》：秋空明月懸，光彩露沾濕。驚鵲棲未定，飛螢捲簾入。庭槐寒影疏，鄰杵夜聲急。佳期曠何許，望望空佇立。押緝韻，收[-p]韻尾。杜甫《喜雨》：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農事都已休，兵戎況騷屑。巴人困軍須，慟哭厚土熱。滄江夜來雨，真宰罪一雪。榖根少蘇息，沴氣終不滅。何由見寧歲，解我憂思結。崢嶸群山雲，交會未斷絕。安得鞭雷公，滂沱洗吳越。押屑韻，收[-t]韻尾。宋之問《答田徵君》：家臨清溪水，溪水繞盤石。緑蘿四面垂，褭褭百餘尺。風泉度絲管，苔蘚鋪茵席。傳聞潁陽人，霞外潄靈液。忽枉巖中翰，吟望朝復夕。何當遂遠遊，物色候逋客。押陌韻，收[-k]韻尾。到宋代，三韵尾鼎足三分的局面打破了，分属不同韵尾的入声字可以互相押韵。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髪。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物雪杰发灭髪月”收[-t]韵尾，“壁”属锡韵，收[-k]韵尾。宋代虽然三种韵尾混同，但入声还是独立的，在声调上保持短促的特征。到了元代，入声韵就和阴声韵合流了，也就是入声韵消失了。元曲中，入声字普遍和阴声韵字通押。关汉卿《窦娥冤》第二折：呀！是谁人唱叫扬疾，不由我不魄散魂飞。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疾、逼”是入声字，“飞、迷、皮”是平声字。合流过程大致是三个塞音韵尾向舌根音[-k]靠拢，然后归并为喉塞音，元代以后在官话方言中消失。[-p][-t][-k]Ø[-k]《中原音韵》正反映了入声韵消失这一现象。每个韵只有平、上、去声调，而原34个入声韵分别派入了齐微、鱼模、皆来、萧豪、歌戈、家麻、车遮、尤侯八个阴声韵中。在这个合流过程中，有的入声字会派入两个阴声韵部，使得本来只有一个读音的字发生一字多音。这种多音，并不区别意义，但常常有文读和白读的区分。《中原音韵》的十九韵部虽然已基本奠定现代韵母的格局，但数百年间还发生了几个重要变化：1.[ɤ]韵母产生2.[ɚ]韵母产生3.鼻音韵尾[m]消失三、韵母系统从近代到现代的变化上古、中古汉语中之部和之韵都读[ə]，但现代的[ɤ]韵母并不来源于此，而是有三个来源：1.歌戈韵2.麻韵3.派入皆来韵的入声字1.[ɤ]韵母产生歌、戈韵在中古时代主要元音是[ɑ]，《中原音韵》时尚未分化，但主要元音演变为[o]。马致远《黄粱梦》第四折：你早则省得浮世风灯石火戈，再休恋儿女神珠玉颗戈。咱人百岁光阴有几何歌，端的日月去、似撺梭戈。想你那受过的坎坷歌。到十七世纪，牙喉音声母的歌、戈韵字，受声母影响，从[o]变成了不圆唇的[ɤ]。歌韵：戈韵：来源于麻韵的车遮韵本读[ie][iue]，后来由于卷舌声母产生，受此影响，韵头[i]失落，主要元音也后移，也成了[ɤ]。派入皆来韵的入声字，本来读[ai]，牙喉声母的也变成了[ɤ]，如“革客额”等。齿音之后的，常有[ai][ɤ]两读，如“策责色”等。现代普通话中[ɚ]韵母字不多，常用的只有“儿而尔迩耳饵二贰”几个。这些字在中古都是支脂之韵中的开口日母字，读音近[ȵʑi]。日母字在南方方言中擦音脱落，变成[n]，而在北方方言中鼻音脱落，变成[ʐ]。在中原音韵中，这几个字被归入支思韵，读[ʐʅ]。2.[ɚ]韵母产生关汉卿《蝴蝶梦》第二折：俺男儿负天何事？拿住那杀人贼，我乞个罪名儿。他又不曾身耽疾病，又无甚过犯公私。若是俺软弱的男儿有些死活，索共那倚势的乔才打会官司。我这里急忙忙走六街、穿三市，行行里挠腮撧耳，抹泪揉眵。到十六七世纪时，“儿”等字的声母脱落，成为零声母字，同时韵也发生卷舌化。中古以前，阳声韵与入声韵配套，也有三分：[-m]侵覃盐咸严[-n]真文欣元寒删先[-ŋ]东冬江阳庚青蒸3.鼻音韵尾[m]消失杜甫《望牛頭寺》：牛頭見鶴林，梯逕繞幽深。春色浮山外，天河宿殿陰。傳燈無白日，布地有黃金。休作狂歌老，迴看不住心。押侵韻，收[-m]韻尾。盧照鄰《戰城南》：将軍出紫塞，冒頓在烏貪。笳喧雁門北，陣翼龍城南。琱弓夜宛轉，鐵騎曉參驔。應須駐白日，爲待戰方酣。押覃韻，收[-m]韻尾。《中原音韵》中，尚有侵寻、监咸、廉纤三韵是收[-m]韵尾的，与收[-n]韵尾的真文、寒山、先天对立。官话方言中收[-m]尾的韵大约在十五六世纪与[-n]尾合流。有的方言中则转化得比较早。[唐]胡曾《戏妻族语不正》：呼“十”却为“石”，唤“针”将作“真”。忽然云雨至，总道是天“因”。“针”（侵韵）和“真”（真韵）韵尾不同，“阴”（侵韵）和“因”（真韵）韵尾也不同。说明在唐代就已有方言不分[-m]和[-n]。[宋]史达祖《杏花天·清明》：细风微月垂杨院，记年少春愁一点。栖莺未觉花梢颤，踏损残红几片。长安共日边近边远？况老去芳情渐残，却怕因而梦见。“点”属忝韵，收[-m]韵尾，其他字收[-n]韵尾。但在《中原音韵》中，已经显示出了[-m]转化的端倪。《广韵》中，属于凡韵的“凡范犯”等字被归入寒山韵，而侵韵的“品”字被归入真文部。这几个字的共同特点是唇音字。也就是说，收[-m]韵尾的字中，唇音字最早并入[-n]尾。这主要是源于异化作用：声母是唇音，如果韵尾也是唇音，发音部位前后移动过多，不符合经济原则。以此为开头，其他[-m]尾字也逐渐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