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齐晋鞌之战》

《左传·齐晋鞌之战》背诵翻译全文一、题解鞌之战是春秋时期一场著名的战役，《左传》比较详细地记载了这场战争的经过。课文节选了其中的一段，描写战争进行的场面，集中描写了战争的主要情节和主要人物，写得具体生动，是一篇相当出色的战争题材的报道。鞌之战发生于鲁成公二年（BC589）。齐国跟晋国为了争夺霸权，在鞌这个地方打了一场大仗。齐国在齐桓公伐楚前后的公元前656年开始称霸诸侯。公元前632年前后，晋国在城濮之战中打败了楚国，晋文公的霸业兴起。公元前627年崤之战晋襄公在晋国崤山（今河南陕县东）隘道全歼秦军的重要伏击歼灭战。到了公元前597年，晋国和楚国为争霸又发生了邲bi之战，结果楚胜晋败，从此晋国的霸业中衰，而楚庄王的霸业兴起。这时齐国是齐顷公在位，他看到晋国正处于衰落，便产生了要跟晋国争霸的野心，于是一方面改联晋为联楚，一方面不断对鲁、卫两国用兵。晋国面对齐、楚两个大国的压力，积极整顿内部，消灭了周围一些蛮夷部落，消除了后顾之忧，又于公元前592跟鲁、卫、邾、曹四个小国订立了盟约。恰好公元前591年楚庄王去世，来自楚国的威胁暂时得到缓解，晋国跟齐国的矛盾尖锐化。公元前589年，鲁、卫两国又受到齐国的侵犯，向晋国求救。晋国派郤克作主帅，统帅八百乘大军向东进发。齐国在打败鲁卫之后已经班师回国。晋军追上齐军，两军在鞌打了一仗，结果晋胜齐败，齐国答应重新与晋国结盟，并归还所侵占的鲁国和卫国的土地。这次战役表明晋国仍然拥有强大实力，齐国企图取代晋国霸主地位难以实现的。鞌之战后，晋、楚两国势均力敌，形成对峙局面，齐国则左右摇摆。公元前575年鄢陵之战，晋楚争霸的最后一幕。晋军善察战机，巧妙指挥，击败同自己争霸中原的老对手—楚国，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中原地区优势地位。这场战争后，晋、楚两国都逐渐失去以武力争霸中原强大势头，中原战场开始沉寂下来。二、课文串讲第一段：1．癸酉，师陈于鞌。癸guǐ酉yǒu：指成公二年六月十七日。古代使用干支纪日，以十天干配十二地支，得六十甲子。六十甲子不断地轮回，用来纪日。一个轮回大致相当于现在的两个月。在先秦两汉，所有的古书基本上都是使用这种纪日方式。后来虽然有初一、初二、初三等纪日法，但史书上仍旧使用干支纪日法。癸酉这一天是这场战争决战的一天，因此作者特意说明具体日期。六月份正是初夏季节，请注意这一点，后面的一些情节与此有关。陈：摆开阵势。“陈”即“阵”，古代凡是布阵的“阵”都写成“陈”，南北朝以后才写成“阵”，“阵”是个后起字。翻译：癸酉这一天，齐晋两国的军队在鞌摆开阵势。2．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邴bǐng夏、逢páng丑父都是人名，齐侯即齐顷公。这场战役齐国方面由齐侯亲自指挥作战。御：驾车，古代战车的御者一般坐在中间，但如果主帅的战车上因为要安置指挥作战的战鼓，所以主帅居中间位置，这时御者就得坐在左边。战车的右边有一名有勇力人负责保卫尊者，称为车右或骖乘。翻译：邴夏为齐侯驾车，逢丑父担任车右。3．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解张：姓解，名侯，字张。郤克：又称郤xì献子，是晋军主帅；郑丘缓复姓郑丘，名缓。这三个人是晋军帅车上的人物。翻译：晋军方面解张为郤克驾车，郑丘缓担任车右。4．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姑：姑且。翦灭：消灭。此：指代晋军。朝食：本是“早饭”的意思，这里是动词，吃早饭。介：假借为“甲”，铠甲，这里用作动词，“介马”指给马披上铠甲。驰：驱马进击。注意：“驰”在古代指人的行为，到后来才指马的行为。之：指代晋军。翻译：齐侯说：“我姑且先消灭了晋军再吃早饭。”不给马披上铠甲就驱马进击晋军。5．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jù，未绝鼓音。伤于矢：被箭射伤。于：表示被动关系的介词。及：动词，到达。绝：使…停下来、中断。翻译：郤克被箭射伤了，血流到鞋子上，仍然没有让鼓音停下来。古代车战，主帅居战车中央掌旗鼓，用旗鼓来指挥三军作战，鼓声是表示前进的号令，所以绝对不能随意停止。刚才我们谈到齐侯很骄狂，这同时就意味着战斗一开始齐军的攻势就很猛烈，所以连晋军主帅都身负重伤。此时晋军显然处于劣势。6．曰：“余病矣。”病：指伤势很重。“病”和“疾”在指身体患病时，“疾”指一般的生病，“病”指病重。除了指身体生病以外，“病”还可以表示极度劳累，如《揠苗助长》里的那个宋国人将自己地里的庄稼一棵一棵地拔高以后，很疲倦地回到家里对妻子说：“今日病矣。”（《孟子·公孙丑上》）这里“病”的意思就是累坏了，太累了。“病”又可以表示伤势严重。这一句里郤克就是在说自己受的伤太重了，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上面说到郤克被箭射伤以后，仍然坚持击鼓指挥作战，到现在他感觉支持不住了，所以说“余病矣”，“矣”表示情况的变化（动态）。据《史记·齐世家》记载：“克欲还入壁。”郤克想要退回自己的阵地。翻译：郤克说：“我受重伤了。”7．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张侯：即解张，这里是称呼他的名和字。古人在同时称呼一个人的名和字的时候，要把字放在前面，名放在后面。合：指交战，两军交锋。贯：穿透。对“矢贯余手及肘”有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是一箭，从手部射进去，一直到达肘部；有人认为是两箭，一箭射穿手掌，一箭射穿肘部。之所以有不同的理解，关键在于“及”。第一种意见把“及”理解作动词“到”，第二种意见把“及”理解为连词“和”，在上古汉语里，这两个意义都是“及”的常用义，因此单凭这句话本身我们不能确定上述两种意见哪一种是正确的，《史记·齐太公世家》也记载了这场战争，其中解张说“我始入，再伤，不敢言疾。”“再伤”就是两次受伤，一次在手，一次在肘，据此我们可以确定第二种意见是正确的。折：折断，指把射进手和肘部的箭折断。以：目的连词，表示“折”的目的是为了“御”，因为箭带在手上和肘上会影响驾车，所以解张把箭折断以便驾车。朱：红色。殷yān：红中带黑的颜色。血色久则殷。“朱殷”本来都是名词，在这里用作动词，指染成深红色。解张是御者，位置在车子的左边，所以受伤之后鲜血就流到左边的车轮上，因此说“左轮朱殷。”岂：反问副词，怎么，哪里。这句话表面上在说：“我怎么敢说自己受了重伤呢？”实际上，解张的意思是说，眼下正是战斗最紧张最激烈的关键时刻，不是说自己受伤的时候。子：表尊称，用来称呼对方，略等于今天称“您”，而“吾子”表示更亲近。翻译：解张说：“从一开始交战，箭就射进了我的手和肘，我把箭折断以便继续驾车，左边的车轮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我怎么敢说自己受了重伤呢？您就忍耐一下吧。”8．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险：从阜佥（qian1）声，跟地势有关，本义指不平坦的难通过的道路，由此引申出“险要”的意思，到宋代以后又产生了“危险”的意思。识：知道。战斗异常激烈，主帅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车右下去推车。下面接一破折号，表示郑丘缓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转移了话题，很惋惜地说：“不过您确实伤势很重了。”大概郑丘缓这时注意到郤克的伤势确实非常严重了。翻译：郑丘缓说：“从一开始交战，如果有难走的路，我一定下来推车，您难道知道这些吗？——不过您确实伤势很重了。”9．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师之耳目，在吾旗鼓”意思是全军的眼睛在看着我们的旗帜，耳朵在听着我们的鼓音。古代作战靠旗帜和战鼓来指挥，军队或进攻或撤退都要看帅旗，听鼓音，因此旗鼓就好象军队的耳朵与眼睛。《国语·晋语》：“张侯曰：‘三军之心在此车矣，其耳目在于旗鼓：耳听鼓音，目视旗表，车表鼓音，进退异数。’”殿：镇守，坐镇。之：复指“此车”。集：本义是鸟群停在树上，引申指一般事物的聚集，又引申为“完成，成功”的意思，如《左·襄公二十六年》：“今日之事幸而集。”“集事”即成事，使战事成功，获得胜利。“可以”是两个词，“以”是介词，凭借。这句话是说帅车上有三个人，假如其中两个人战死了，只留下一个人坐镇，也还有获胜希望，三个人关系到全局胜负，所以除战死外决不能离开岗位。若之何：表反问，相当于“如何”、“怎么能”。其：语气词，表反问语气。以：介词，因为。败：毁掉，《韩非子》：“法败则国乱。”意思是法律毁掉了国家就会大乱。君之大事：指战争胜负的大事。这个反问句表示否定的意思，解张实际上是说不能因为我们自己负伤而使整个战争失败。下面他接着从正面说明这一点。翻译：解张说：“军队的眼睛和耳朵，在于我们的旗帜和战鼓，（军队）或进或退都听从旗鼓的指挥，因此这辆帅车只要有一个人镇守它，就可以凭它获胜，怎么能因为负伤而毁掉了国君的事业呢？10．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擐huàn：贯也。穿，一般指穿铠甲。这个词表示的意思比较单纯。执：把某物抓紧。即死：走近死亡。勉：为…尽最大努力。之：代君之大事。翻译：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本来就是走近死亡，虽负重伤而还没有死，您就应该为晋君的事业尽最大努力。11．左并辔pèi，右援枹fú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并：并拢。合在一起。“并辔”指把马缰绳合握在一起。古代一辆战车有四匹马，御者要双手分别握住马缰绳，来控制战车行进的方向和速度，现在解张只用左手握住马缰绳，目的是要腾出右手来，以便“援枹而鼓”，取过鼓槌来击鼓。鼓：动词，击鼓，这是“鼓”的本义，大家可以从字形上去分析。郤克是在战车的中间位置，战鼓也在中间，而解张作为御者是在左边，因此解张要代替郤克击鼓，就需要用右手。解张勇猛顽强，超过了郤克，他早已负伤，但一直忍着不说，这时又一边驾车，一边击鼓。前面说过，解张的手和胳膊都已受了重伤，这时又要抓住马缰绳又要击鼓，所以马狂奔起来便无法制止了。逸：指马脱缰奔跑。帅车冲在了最前面，整个晋军也就紧跟在后面冲了上去。从：跟从。之：指代帅车。翻译：左手把缰绳合握在一起，右手取过鼓槌击鼓，马狂奔起来无法制止，晋军跟从帅车冲上前去。12．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败绩：本指车子翻倒，部件摔散，引申指军队溃败失去建制，不成行列。三：表示多，不是实指。周：绕。华不注：据《水经注·济水》：“华不注……不连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峰特拔以刺天。”就是说这座山孤峰突起，周围的地势比较平坦，所以战车可以绕着山奔跑驰骋。翻译：齐国的军队溃败，晋军追击齐军，围绕着华不注山跑了很多圈。第一段是鞌之战的主体部分。讲齐晋两国的军队交锋，齐侯很骄傲，齐军攻势迅猛，晋君主帅身负重伤，仍然坚持指挥，他的御者解张帮助击鼓，主帅的战车冲锋在前，晋军士气大振，浴血奋战，齐军溃败。对这样一场大规模的战役，作者使用很简洁的文字把大的场面和情节生动地勾勒了出来。首先作者写出战役的特色，强调战役进行的速度非常快，齐军快速进攻——余姑翦灭此而朝食；晋军快速反击；齐军快速败逃，晋军快速追击——三周华不注。其次作者写齐晋双方的特点也很成功，齐晋双方作战都非常勇猛，而晋军却更为顽强，作者花大笔墨详细地记述战斗进行过程中晋军帅车上的对话，正是为了表现晋军的顽强坚韧，因为这一点正是齐败晋胜的关键。第二段：1．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从：追赶。韩厥：又称韩献子，是晋国大夫，在这次战役中担任司马，掌管祭祀和赏罚。在前来齐国途中，他曾以军法斩人，郤克听说后赶紧去制止，到达后人已经被杀掉了，郤克马上通报全军，替韩厥分担错斩人的过失。子舆：韩厥已故的父亲。辟：避开。“辟”跟“避”是古今字的关系。韩厥是司马，应该坐在车子的左边，主射。他的父亲在临战前的夜里托梦给他，告诫他第二天作战不要在车子的左右两侧，所以第二天作战的时候他“中御”，即在车子的中间驾车。翻译：韩厥梦见父亲子舆对自己说：“明天作战不要在车子的左右两侧。”所以他在中间驾车而追赶齐侯。2．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君子：是对统治者和贵族男子统称，跟被统治的“小人”或“野人”相对。后来指有才德的人。邴夏看到韩厥虽然是在御者位置上，但仪态象个君子，不象一般的御者，“君子也”就是他所作出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