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与合作_地区视角下的中印关系

竞争与合作:地区视角下的中印关系*,,,;,,;,,(),,,,,X　中印关系是目前的热点问题,许多学者是从历史的角度加以探讨的¹。半个多世纪以来的中印关系在国际关系中是非常独特的。两国关系中既有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中印是兄弟”为代表的友好时光,也有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初因西藏问题和边界冲突而产生的外交困境。因此,非常有必要对这一历史进行理性的分析和合理的解释。此外,也有学者从双边角度分析中印关系,关注边界、西藏、不扩散、反恐、经贸合作、民间交流等功能性问题。本文将从地区角度来审视这些功能性问题和双边关系。这主要有三方面的理由:第一,国内外很多学者都认为,中国和印度这两个相邻的地区性大国在经济和地缘政治上是“天然的竞争者”。美国学者高龙江(JohnGarver)认为,“地缘政治冲突一直支配着中国和印度之间的关系”,并且“自1949年以来,两国为争夺在发展中国家的地位和12当代亚太　　2006年第12期政治·安全·外交X¹近年出版的探讨中印关系历史的著作主要有:JohnW.Garver,ProtractedContest:Sino-IndianRivalryintheTwentiethCentury,OxfordUniversityPress,2001;MiraSinhaBhattacharjea,China,theWorldandIndia,Sam-skriti,NewDelhi,2001;SwaranSingh,China-SouthAsia:Issues,Equations,Policies,Lancer'sBooks,NewDelhi,2003;FrancineR.FrankelandHarryHarding,eds.,TheIndia-ChinaRelationship:RivalryandEngagement,Ox-fordUniversityPressIndia,2004;BidandaM.Chengap-pa,India-ChinaRelations:PostConflictPhasetoPostColdWarPeriod,APHPublishingCorporation,Delhi,2004;B.R.Deepak,IndiaandChina1904-2004:ACenturyofPeaceandConflict,ManakPublications,NewDelhi,2005;王宏纬:《中印关系研究》,中国藏学出版社1998年版;赵蔚文:《印中关系风云录》,时事出版社2000年版;林良光、叶正佳、韩华:《当代中国与南亚国家关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年版;张敏秋主编:《中印关系研究(1947—2003)》,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教授影响经历了五个阶段”¹。印度的“中国通”苏吉特·杜塔(SujitDutta)则指出:“中国和印度跨越了喜马拉雅山和南亚、西南亚以及东南亚共同的地缘政治空间,这造成了战略和地缘政治竞争。”º中国学者马加力则写道:“印度战略地位的增强将在一定程度上相对削弱我国的战略影响,特别是在第三世界的影响,相对降低我国战略作用,使我国与主要大国打交道时变得更为复杂。”»不过,当我们环视亚洲次区域,如南亚、东南亚和中亚时,可以发现,中印在这些次区域的合作、竞争和冲突情况是有很大差别的。第二,中国和印度的共同崛起,不论是经济增长还是军事现代化,将不可避免地产生一定的地区影响。亚洲和世界各国对此有自己的理解和反应。至少在南亚、东南亚和中亚,中国和印度的利益及影响已经或即将相遇。两国如何处理彼此在这三个地区的关系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第三,中国和印度在亚洲的发展过程中正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这不仅是因为两国拥有的古老文明、地理位置、政治特点以及同是世界上两个最大的人口大国的现实,而且因为中国与印度是两个崛起中的大国和巨型社会。本文旨在探讨中国和印度在亚洲三个次区域,即南亚、东南亚和中亚的合作、竞争和冲突的可能性和现实性。冷战结束后,特别是九一一事件以来,南亚一方面因为防扩散、卡吉尔冲突和反恐成为热点地区;另一方面,随着印度的崛起和美国对南亚的政策调整而引起全球的关注。在南亚地区,既有传统的安全威胁,如领土争端、军备竞赛和民族、种族冲突,也存在大量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如武器扩散、极端主义和毒品走私等。在这些威胁中,克什米尔问题、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和恐怖主义构成了最大的挑战。中国与巴基斯坦、印度、尼泊尔和不丹有4000多公里的共同边界。中国与南亚在地理、历史和政治上的联系使中国成为南亚国家(特别是印度)战略环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之亦然¼。印度因独特的地理位置、社会规模、经济力量、军事实力和民主制度而凸显其在南亚的战略地位½,但印度一直未能在南亚的稳定中发挥积极或主导作用。这不仅表现在其对南亚较小国家的政策上,也表现在其与中国的关系上。尽管有越来越多的印度学者注意到中国的南亚政策“逐渐从最初的政治与战略关注转向现在的经济交往的现实方法”¾,但印度的决策者仍认为中国构成了印度最大的战略和安全担忧,成为印度未来外交政策最大的政治挑战。印度之所以对中国在南亚的意图存在误解,是因为:第一,中国维持与巴基斯坦的战略关系。印度前国家安全顾问迪克希特(J.N.Dixit)指出:“在印度看来,巴基斯坦与中国之间的13当代亚太　　2006年第12期政治·安全·外交¹º»¼½¾　SwaranSingh,China-SouthAsia:Issues,Equa-tions,Policies,p.12.　马加力:《关注印度——崛起中的大国》,前言第1～18页。　SeeZhangGuihong,“Sino-IndiaSecurityRe-laitons:BilateralIssues,ExternalFactorsandRegionalImplicaitons”,SouthAsianSurvey,Vol.12,No.1,Jan-uary-June2005,pp.148-151.　马加力:《关注印度——崛起中的大国》,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前言第14页。　SujitDutta,“China'sEmergingPowerandMili-taryRole:ImplicationsforSouthAsia”,inJanathanD.PollackandRichardH.Yang,eds.,InChina'sShadow:RegionalPerspectivesonChineseForeignPolicyandMili-taryDevelopment,SantaMonica,1998,p.94.　JohnW.Garver,ProtractedContest:Sino-IndianRivalryintheTwentiethCentury,p.5,pp.110-111.安全合作战略对地区安全环境有消极的影响。”¹印度一位战略分析人士也指出,“印度希望‘包围’其‘眼前的’敌人巴基斯坦和‘遏制’其‘长远的’安全威胁——中国”,而中国和巴基斯坦“正在推进相似的目标,在战略上‘挤压’印度”º。中国已经调整其南亚政策,在中印和中巴关系中分别弱化巴基斯坦和印度的因素,但这种弱化还取决于印度与中国和巴基斯坦的关系以及南亚的稳定。第二,印度认为中国正在扩大和深化与南亚较小国家以及印度邻国的安全关系,包括尼泊尔、斯里兰卡、不丹、孟加拉国和缅甸等,目的是在印度的周边建立又一种平衡力量。印度有战略家认为,中印在南亚竞争的影响是双边关系紧张和地区不稳定的重要原因,过去20多年来中国不断扩大其在南亚次大陆的政治影响,已成为印度主要的安全担忧之一。这种竞争的核心是,印度相信次大陆及其周边是其天然的安全地带,而中国则认为不能让印度在中国南部边界获得支配地位。20世纪90年代,印度曾就如何处理与其邻国的关系进行过一场辩论,其结果是90年代中期提出了著名的“古杰拉尔主义”。但对于“是应该努力把中国排除在南亚之外还是让中国的崛起包容在次大陆的问题”»,印度还未形成明确的政策。第三,未来中国在印度洋可能的军事存在和影响被视为对印度的一种挑战。印度洋对于全球经济和安全的重要性正日益突出。近一半的全球海运贸易要经过印度洋水域,其中75%是在本地区以外的国家之间进行的;这些货运的20%是石油和天然气。印度认为,印度要走出传统的南亚孤立的范围,其战略利益应包括亚洲大陆和印度洋,从西边的霍尔木兹海峡延伸到东边的马六甲海峡,从北部的中亚伸展到南部的印度洋。印度担心“中国在印度洋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增强,中国的核潜艇在印度洋的活动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在对印度的‘战略包围’政策中,中国希望获取缅甸、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和巴基斯坦的军事基地,并通过空中途径到达这些基地。到2020年,中国将会拥有一个主导印度洋的强大‘蓝水海军’,这是又一个威胁表现,其影响值得关注。”¼事实上,中国在南亚和印度洋的利益和目标主要是经济上的,即更多的贸易伙伴和海上石油运输安全。但经济利益需要友好的政治关系和良好的安全环境来保证和维护。中国与南亚国家的军事关系是服务于经济利益的,而不必理解为是针对印度的。因此,即使双边问题得到较好的处理,中国和印度在南亚也可能是竞争大于合作。这种竞争主要源于印度,因为长期以来印度把南亚视为其势力范围,并把中国看作妨碍其在次大陆取得统治地位的重要的地区外障碍。当然,这种竞争也与中国在南亚影响的扩大和继续维持与巴基斯坦的战略关系有关。从这个意义上讲,在南亚,印度处于守势而中国处于攻势。此外,这种竞争也体现在经济方面。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和安全上的担忧,印度对中国大型企业在印度国内的业务拓展人为地设置了一些障碍。印度一方面对中国提出的次区域经济一体化倡议态度消极,另一方面又努14当代亚太　　2006年第12期政治·安全·外交¹º»¼　VijayOberoi,ed.,Army2020:Shape,Size,StructureandGeneralDoctrineforEmergingChallenges,KnowledgeWorld,NewDelhi,2005,p.29.有关对中国和印度在印度洋可能的竞争和冲突的分析,参见JohnW.Garver,ProtractedContest:Sino-IndianRivalryintheTwentiethCentury,Chapter10“TheIndianOceaninSino-IndianRelationship”.　C.RajaMohan,CrossingtheRubicon:TheShap-ingofIndia'sNewForeignPolicy,PenguinBooksIndia,NewDelhi,2003,p.156.　RahulBedi,“ChinaandtheSouthAsiaCircle”,AsiaTimes,April29,2003.　J.N.Dixit,India'sForeignPolicy1947-2003,PicusBooks,NewDelhi,2003,p.439.力组织自己的地区经济合作集团而把中国排除在外¹。这表明,中印对立的观念仍主导着印度对跨地区合作行动的看法。东南亚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北靠亚欧大陆,南连大洋洲,东临太平洋,西接印度洋,自古就是交通要道。东盟经济发展迅速,自然资源丰富,拥有5亿人口、7000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和8500亿美元的对外贸易º。在亚太地区日益显现的多极格局中,东盟作为一支独立的力量,其地位和作用受到中印这两个地区大国的高度重视。东南亚是中印两国共同的邻居,在陆、海两个方向都与中印连接,是中印之间海上通道的战略中枢。喜马拉雅山脉的屏障在很大程度上阻断了中印两国间的直接联系,于是东南亚就成为两国交往的必经之地。随着中印的崛起,两国的利益和影响首先在其周边地区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于是,在地缘政治和地缘经济的视野下,东南亚自然成为中印两国战略利益相互交织、重叠的区域,其地缘战略意义也因此而凸显。近年来,中国和印度都加强了对东南亚的外交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