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常用词词义系统探析

1古代汉语常用词词义系统探析汉字是表意文字体系，体现了形义统一的造字原则，通过对汉字形体进行分析是确定汉语词义非常重要而有效的方法。“部首”是许慎在《说文解字》中的首创，它是在全面分析小篆形体结构的基础上归纳出来的汉字表意偏旁，在《说文解字》中共计540个。由于部首中绝大多数属于汉字的构件，且在数量众多、结构复杂的汉字形体中具有统领汉字与标示意义范畴的功能，能够使汉字呈现出杂而不乱、繁而有序的系统性，因而突出了汉字的表意性能。又由于词义引申发展的有序性特点使得本义成为词义衍生发展的源头，是引申义产生的基础。因此了解和掌握汉字部首的造意不仅是探索汉字本义的重要途径，而且也必然成为学习和掌握古汉语常用词词义的有效方法。王力《古代汉语》教材中共列有1086个常用词，记录这1086个常用词的汉字按结构可分为独体字与合体字。一、独体字独体字共计108个，占1086总数的10﹪。这108个独体字分别是：免、已、尤、成、以、吏、凡、亟、周、尚、平、中、同、市、央、再、爾、少、庸、甫、內、帝、下、商、直、禽、每、亡、克、車、甲、女、田、來、去、三、后、王、子、言、示、立、士、文、色、先、出、入、之、凶、共、異、斤、衣、一、交、用、永、矢、身、曲、小、長、面、口、耳、目、食、斗、且、而、干、至、止、大、玄、白、方、率、非、能、可、甘、辛、夫、竹、木、谷、才、革、工、丹、風、弟、赤、青、支、辰、丘、卜、生、了、因、會、曾、重、壹、齒。在此需要说明的是“曾”、“重”、“壹”、“齒”这四个字，从现代字形来看它们虽然可以进行拆分，但拆分后构件的构意与参构字的常用义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如：曾，虽然可以拆分出构件“曰”，但由于“曾”字的形义关系不明，使“曰”的拆分没有意义。重，虽然可以拆分出构件“千”和“里”，但它们与“重”的常用义“分量大”没有直接的关系。壹，在《说文》中的结构分析是“从壺吉聲”，可从现代字形来看，却可以拆分出构件“士、冖、和豆”，但它们都与“壹”的常用义“专一，无二心”没有关系。齒，虽然字形可以分析出“止”，但这个构件在“齒”中的功能并非表意，而是示音作用，与“齒”的常用义“排列于唇前的牙”没有关系。因此对这四个字也不再进行拆分而划归为独体字。由于本文是探讨明确部首造意对掌握古汉语常用词词义的作用，因此从108个独体字在《说文》中是否充当部首来考察，又可将其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类是在《说文》中充当部首的，共计79个，即：亡、克、車、甲、女、田、來、去、會、三、后、王、子、言、示、立、士、文、色、先、出、入、之、凶、共、異、斤、衣、一、交、用、永、矢、身、曲、小、長、重、面、口、齒、耳、目、食、斗、且、而、干、至、止、大、壹、玄、白、方、率、非、能、可、甘、辛、夫、竹、木、谷、才、革、工、丹、風、弟、赤、青、支、辰、丘、卜、生、了。由于这79个字的造字意图明确，掌握这些常用词的意义可以直接利用《说文解字》的解释。如：口，在《说文解字》中释为：“人所以言食也。象形。凡口之屬皆从口。”《说文》的解释明确指出“口”的字形是象形，象人张口之形；其义是人用来说话和吃饭的器官。《说文》对其形义的解析已十分清楚明白。因此如果《说文》中的小篆字形足以表现这个部首字的造字意图时，就可以直接利用《说文》的形义分析及释义来确定和掌握词义。第二类是在《说文》中不充当部首的，共计29个。需要说明的是这29个字虽然在《说文》中有所属的部首，可是由于汉字结构的发展演变，从现代字形的情况来看，其形义关系早已发生了变化，部首已不具备标示汉字意义范畴的功能，因此对这类字所需采取的学习方法是直接利用诸如《汉字源流字典》与《汉字形义分析字典》等现有的研究成果来掌握其义。这29个字分别是：免、已、2尤、成、以、吏、凡、亟、曾、周、尚、平、因、中、同、市、央、再、爾、少、庸、甫、內、帝、下、商、直、禽、每。如：“禽”，在《说文解字》中属于“禸部”，其字义释为“走獸總名。从厹，象形，今聲。禽、離、兕頭相似。巨今切。”可见部首“禸”已经不能标示“禽”字的意义范畴，也体现不出“禽”字的造字意图。所以对于“禽”的词义的解说可以直接参照《汉字形义分析字典》中的解析：“甲骨文‘禽’字像捕捉鸟兽的网，下面有柄。后讹变为篆文的下半部分，上边又加声旁今，成为形声字。禽作动词，本指猎获鸟兽。”对于“禽”的字形的分析及词义的解释，《汉字形义分析字典》中的解析要比《说文解字》对“禽”的阐释明确得多。因此当《说文》中的小篆字形不足以说明汉字的形义关系，使造字意图模糊不清时，就需要借助甲骨文或金文等更古的汉字字形进一步明确其造意，从而进行本义的探求，以帮助确定和掌握词义。二、合体字合体字共计978个，占1086总数的90﹪。通过对这978个汉字造字意图的分析，结合《说文解字》部首的释义，可将这978个汉字的部首分为六大类、二十小类。第一类是以人体为内容的部首1、与人体有关的：肉、女、人、尸、立、工、歹、臣、儿、老、長、骨、子、大、夭、卧、吕、士、北、尾、卩、彡、丵、�、竝、乑、㐆、�、㚔、�。2、与头有关的：頁、兂、�。3、与眼有关的：目、見、亡、㝱。4、与嘴有关的：言、口、欠、音、甘、曰、号。5、与手有关的：聿、又、手、爪、寸、非、舁、教、廾、攴、丮、�、�。6、与足有关的：走、止、足、履、行、正、桀、步、辵、囗、彳、癶、㢟、夊。7、与心有关的：心。8、与耳有关的：耳。第二类是以器用为内容的部首9、与祭祀有关的：酉、角、示、玉、鬯、亯、壴。10、与战争有关的：弓、辛、戈、矢、王、矛、車、至、殳、戉、㫃。11、与服饰有关的：衣、巾、革、裘、系、糸、冖、襾、冃、�、㡀。12、与饮食有关的：禾、食、米、亼、皀。13、与居住有关的：户、厂、广、邑、門、穴、宫、高、京、宀、予。14、与器用有关的：力、貝、刀、皿、斤、黑、里、耒、几、网、斗、缶、火、田、匸、疒、丌、㒳。第三类是以动物为内容的部首15、与飞禽有关的：羽、隹、奞。16、与走兽有关的：馬、犬、牛、羊、鹿、象、虍、釆、㣇、�。第四类是以植物为内容的部首17、与草木有关的：艸、木、竹、生、帀、重、夲。第五类是以自然界为内容的部首18、与天象有关的：日、雨、夕、月、晶、旦、倝。319、与地舆有关的：丘、土、水、山、阜、金、仌、石。第六类是以数字为内容的部首20、与数字有关的：八、十。由于汉字形体的发展演变，《说文》中的部首发展到现代汉字，其变化有下列四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部首成字，且仍然用作部首的，如：肉、女、人、工、臣等。第二种情况是部首成字，但已经不用作部首的，如：夭、卧、吕、系、晶等。第三种情况是部首不成字，只能用作部首的，如：卩、囗、辵、彳、宀等。第四种情况是部首不成字，且不能用作部首的，如：㚔、�、�、�、皀等。第一种情况的部首，其特点是意义明确而具体，为现代人所熟悉。在学习过程中不会造成认知和理解的障碍，因此在学习这类字时只需掌握《说文》所列出的意义，明确“与某义有关”即可达到掌握常用词词义的目的。现以“肉部”为例，根据部首、部首字的义类范畴、编号、字本义和词本义（《古代汉语》所列义项）这些参数，以表格的形式加以说明（下同）：肉凡从“肉”的字多与肉有关1、多（肉的）数量大多。跟“寡”或“少”相對2、胡动物颔下的垂肉獸頸下垂的肉3、脚小腿小腿4、脅从腋下至腰两臂所夹的地方從腋下到肋骨盡處的部分5、肌人的肌肉人的肌肉6、膚人体的表皮人的皮“肉”《说文解字》：“胾肉。象形。凡肉之属皆从肉。”《说文》认为“肉”是个象形字，象大块肉的形象，其义就是指肉。形义解析十分清楚。“肉”作为构件在具体的字形结构中位置不同写法稍别：一种是置于汉字形体的下边，如：脅、膚等，其写法与“月”相似，只是字形较“月”略宽些；另一种是置于字形的两边，如：胡、脚、肌等，其写法与“月”成为“同形构件”。从“肉”的字，皆与“肉”有关。作为名词其意义一般多指人身体的部位，人是肉身，表示人体部位，自然表示与“肉”有关。如：胡、脚、脅、膚、肌。只有“多”是形容词，它是通过“肉”的数量的造意来表示“多”的意思的。第二种情况的部首，其特点是作为一个字，其所表示的词义虽为现代人所熟悉，但是因为这些部首在现在没有统领字，它们在《说文》中所统领的字，现在因简化而消失，且此类部首现在已被归并到其它部首中，所以其造字意图不易被现代人所了解。如：“系”其词义为拴绑，但是现在已不是部首，归入“糸”部，人们对它的造意已不甚了解，对其在《说文》做部首时所带入统领字的构意不明确。因此在学习和掌握这类部首时，要先明确《说文》对其形义内容的解析，了解其造字意图。例如：“系”凡从“系”的1、繫系结、悬挂掛4系（糸）字多与“拴结”义有关2、係以绳索缚人颈縛，捆綁，拴系，甲骨文字形上半部从爪，像以手系丝之形。《说文解字》：“系，繋也。从糸丿聲。凡系之屬皆从系。籒文系从爪、絲。”甲骨文与《说文》的释义吻合。在《说文》中从“系”的字：“繫、係”，在现在已被简化统作“系”。第三种情况的部首，其特点是它们只以构件身份存在于汉字中。尽管其形体为现代人所熟悉，但由于它们在现在已经不成字，字典中没有对它们的具体意义进行解说，使现代人不能确切理解其义，因此在学习这类字时就先要通过《说文》的释义明确部首的造意，进而明确其所带入其他字形中的构意。现以“囗部”为例进行说明：.囗凡从“囗”的字多与“环绕、界限、围绕、约束”义有关1困止门的木橛遇到困難，被難住2固四周地势牢固，险要堅固，特指地理險要，或城郭堅固，便於防守3圖图画圖書4國邦国國家5圍包围環繞6回转轉，掉轉“囗”在现在已不是字，仅是汉字的构件。但《说文解字》对此字形是有解释的。《说文》释“囗”为：“回也。象回帀之形。凡囗之屬皆从囗。”用“回”来阐释“囗”之义，即说明“囗”的造意是包围、环绕。因此所有从“囗”的字就都带有“包围、环绕”的意思。如“困”字从囗，表示门的四框，即有“围绕”之意。“固”：从囗，表示四周地势牢固，也有“围绕”的意思。“國”，从囗，表示国域，因为古代的邦国就是一座城池以及周围的区域，仍有“环绕”之意。“圍”（简化作“围”）《说文解字》释为：“守也。”从囗表示区域。“围”在甲骨文中的字形是两只脚或三、四只脚围绕一座城邑之形。金文的“圍”外面又加上一座城邑，以突出包围之意；因此“环绕、包围”的构意很清晰。“回”《说文解字》：“转也。从囗，中像回转形。”其“环绕”之义很显然。可见，凡从“囗”的字都与“界限、围绕”义有关。第四种情况的部首，其特点是部首的形体对现代人而言十分陌生。它们在《说文》中做部首，但现在已归入到其他部首中。如：“臤”现在已被划入“臣”中，因此在学习掌握这类字时，同样要先了解《说文》对其部首造意的阐释，以帮助人们了解部首的意义。现以“�”为例进行说明：凡从�的字1樂乐器讀yuè。音樂2幽隐蔽不显暗，深暗。跟“明”相對，又跟“顯”相對5𢆶�(幺)多与细微、丝线等义有关3幾事情细微的迹象，先兆讀jī。隱微。特指事情的孕育、萌動“�”，《说文解字》释为：“微也。从二幺。凡�之屬皆从�。”用“微”来阐释“�”，是因为“�”是由两个“幺”组成，“幺”在甲骨文的字形像束丝，所以“幺”是“小”的意思。即说明“�”的造意是细丝线，因此“樂”字从“�”，罗振玉在《增订殷墟书契考释》中解释为“从丝坿木上，琴瑟之象也”，即表示丝弦。所以《说文》释“樂”为“五声八音总名”。由于“细丝线”的特点是“细”，据此特点而引申出“暗”和“微”的意思。于是“幽”和“幾”也从“�”。甲骨文字形的“幽”从火、从�（细丝），后来“火”讹为“山”，因此“幽”是指“山谷阴暗，隐蔽不显”的意思。“幾”，《说文》释为“微也，殆也。从�，从戍。戍，兵守也。�而兵守者危也。”表示“隐微、危险”之义。通过上述内容可以看出：系统地整理汉字部首，明晰部首的造字意图，明确汉字的本义，并通过表格的形式对古汉语常用词进行分类与归纳，不仅能够克服古汉语常用词学习过程中没有规律机械记忆的弊端，而且能够帮助人们了解汉字结构规律和文化奥秘，还能对古汉语常用词词义起到溯源汲流的作用，因此是学习和掌握古汉语常用词的有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