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市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与税收优惠

中国上市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与税收优惠吴文锋1吴冲锋1芮萌2（1、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2000522、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香港新界）摘要：本文以1999-2004年在沪深两地上市的民营企业为样本，实证分析了公司高管在中央或地方政府的任职经历对企业获取税收优惠的影响。结果发现，在企业税外负担较重的省市，高管具有政府背景的公司在所得税适用税率和实际所得税率上都要显著低于高管没有政府背景的公司。而且，公司所在省市的企业税外负担越重，高管政府背景获取的税收优惠也越多。关键词：高管的政府背景税收优惠先征后返本文得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70672074)和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08JC630056）的资助联系作者：吴文锋通信地址：上海市法华镇路535号上海交大安泰经管学院邮编：200052电话：[phone]传真：[phone]Email:[e-mail]1一、引言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一大批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工作人员放弃政府部门职位而到企业任职。这种俗称“官员下海”的现象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争论，其中的一个焦点就是这些“下海”官员是否会利用其政府背景而给企业带来好处。尽管这一问题在国外已引起一些学者的关注并加以研究，但在我国更多的是新闻媒体的争论，而相关严谨的学术研究却不多。国外的许多研究表明，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是一种有价值的资源。它能给公司带来融资便利性、税收优惠等明显的政策性好处，从而增加了公司价值（Fishman，2001；JohnsonandMitton，2003；Faccio，2006；Adhikarietal.，2006；Claessensetal.，2007等)。作为一个从中央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转轨到市场经济的国家，我国政府对市场的管制很多很强，也有大量企业的高管具有政府背景。这其中既有前政府官员到其下属的国有企业任职的情况，也有前政府官员辞职到民营企业任职的情况。由于国有企业本身与政府之间的密切关系，政府官员到国有企业任职被认为是“半下海”，而不是属于真正意义上的“下海经商”。国有企业获得的税收优惠等好处也难以区分到底是由于高管的政府背景获得的，还是由于企业本身的国有股权性质得到的。与国有企业不同，民营企业的昀终控制人为个人，企业的运营不受政府的直接干预，其高管的任命不受制于政府，前政府官员到企业的任职被看成是纯粹的“下海”行为。因此，本文选取民营企业作为研究对象，来研究高管的政府背景是否给企业带来好处的问题，以避免国有企业本身与政府存在的股权关系的影响。另一方面，在2007年之前我国企业的法定昀高所得税率达到33％，但却存在从中央政府到各级地方政府制定的各种形式的所得税优惠政策，而昀高的优惠则是免所得税。这对于企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蛋糕”。而且，对于这些税收优惠政策的实施，除了一些像经济特区税率优惠等政策具有硬性规定之外，很多税收政策的实施既有弹性空间，又需要个案处理。因此，政府官员拥有较大的支配权力和决策空间来决定企业所得税的具体优惠。这为“下海”官员利用其政府背景去切税收优惠这块“蛋糕”提供了可能性和弹性空间。另外，中央政府在2002年取消了地方政府自行制定的“先征后返”政策，又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蛋糕”，减少了高管政府背景的利用空间。这种政策的变化也提供一个观察和印证高管的政府背景对税收优惠影响的机会。因此，本文采用1999-2004年在沪深两地上市的民营企业样本，研究了高管政府背景对公司所得税优惠的影响。在504个昀终控制人为境内个人的公司样本中，29.0％的样本（146个）的董事长或总经理具有中央或地方政府任职背景，表明还是有不少民营上市公司的高管具有政府背景。在控制中央政府的地域性和行业性的税收优惠政策以及公司规模、财务杠杆率等影响因素的基础上，实证分析了高管政府背景是否给企业带来了所得税适用税率和实际所得税率的优惠，并以2002年为分界点分成两个分样本分析了2002年中央取消地方政府的2“先征后返”政策对高管政府背景获取税收优惠的影响。另外，鉴于这种税收优惠的获取带有“寻租”性质而受到地区性“寻租”环境的影响，我们还在实证中纳入了这种“寻租”环境的地区性差异的影响。我们以地方政府是否减轻企业税外负担作为“寻租”环境地区性差异的衡量指标，结果发现，这个指标对高管政府背景获取税收优惠的影响非常显著。我们的结果发现，在企业税外负担较重的省市，高管具有政府背景的公司的适用税率和实际所得税率都要显著低于没有政府背景的公司。这表明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能给企业带来税收优惠。而且，公司所在省市的企业税外负担越重，那么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能获取的税收优惠也越多。另外还发现，与中央政府未取消地方政府“先征后返”政策的2002年之前阶段相比，2002年之后高管政府背景获取税收优惠的显著性下降了，特别是获取税率优惠的显著性明显下降。文章余下部分安排如下，第二部分回顾了有关高管政府背景和所得税优惠研究的文献，第三部分进行理论分析并提出研究假设，第四部分为研究设计，第五部分给出了实证结果，昀后进行总结。二、文献综述（一）有关高管政府背景的研究公司高管的政府背景是国外文献中所说的公司政治联系（politicalconnection/politically-connected/politicalrelationship）的一种形式。政治联系指公司与拥有政治权力的个人之间形成的隐性政治关系。在国外，公司通过选举捐款等形式形成的与政府官员或者国会议员的利益关系就是一种政治联系。在我国，公司高管曾经担任政府官员，即高管具有政府背景也是一种政治联系。正如Faccio(2006)所指出的，政治联系不同于腐败，它在法律层面上是完全合法的。从Roberts(1990)研究美国Jacson参议员突然去世对其有关联的公司的股价影响开始，政治联系的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公司拥有政治联系是否具有普遍性。Roberts(1990)、HellandandSykuta(2004)、Adhikarietal.(2006)、Claessensetal.(2007)等发现在美国、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泰国、马来西亚、巴西等国家很多公司都拥有政治联系。二是从事件研究角度检验“政治联系”对公司价值的影响。Roberts(1990)、Fisman(2001)都证实了拥有政治联系的公司在其关联的政治官员去世或者下台时，公司股价(公司价值)会明显受到影响。三是政治联系到底给公司带来哪些好处。Charumilindetal.(2006)、Adhikarietal.(2006)、Faccio(2006)、Claessensetal.(2007)研究发现，政治联系能给公司在银行贷款、税收优惠等方面带来好处。我国也有大量的上市公司高管具有政府背景，昀近两年开始出现这方面的研究。Fan,WongandZhang(2007)发现中国上市公司（绝大多数样本是国有企业）高管的政府背景不仅没有增加价值，反而导致经营业绩下降，破坏公司价值。而吴文锋、吴冲锋和刘晓薇（2008）3则发现民营企业高管的地方政府任职背景在政府干预比较厉害的地区能增加公司价值；政府干预越强烈，这种正面影响也越强烈。胡旭阳(2006)、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的结论表明有政治联系的企业要比没有政治联系的企业更容易进入金融业，也能获得更多和更长的贷款。Fan,RuiandZhao(2006)发现，相比较于没有关联的上市公司，我国与腐败官员有关联的上市公司在腐败官员被捕后的负债率明显下降。另外，Li,MengandZhang（2006）和陈钊、陆铭、何俊志（2008）研究了影响民营企业家参政（成为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因素，他们的结果发现，地方政府干预程度、法律环境等制度因素、企业家个人的经济实力、政治身份和家庭背景等因素都会影响民营企业家参政的可能性。（二）有关税收优惠和实际所得税率的研究所得税优惠包括税率优惠、税基优惠（应纳税所得额）和税额优惠，其综合体现为实际所得税率（ETR，EffectiveTaxRate）的降低。因此，对所得税优惠的一个主要角度就是研究实际所得税率ETR及其影响因素。从国外的研究看，ETR的影响因素包括：（1）公司规模：公司规模昀早作为一个主要因素用于税法公平性研究。即不同规模的企业是否享有相同的实际所得税率，从而体现出税法的公平性。很多学者研究了这一问题，但实证的结果却不尽相同。Zimmerman(1983)、WilkieandLimberg(1990)、KernandMorris(1992)的研究发现，ETR与公司规模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其理论解释是，大公司更易受到法规的严厉管制，也受到公众更多的关注，其“政治成本”更高，因而税率也更高。而Porcano(1986)、Holland(1998)、KimandLimpaphayom(1998)、DerashidandZhang(2003)研究的结论为负相关关系。他们的解释是大公司有更多的资源进行税务筹划和政治影响力，所以能获得更低的税率。而StickneyandMcGee(1982)、ShevlinandPorter(1992)、GuptaandNewberry(1997)的结论则是不相关。（2）财务杠杆率：由于负债支付的利息可以在税前扣除，具有抵税功能，因此一般认为，财务杠杆率越高，ETR越低。StickneyandMcGee(1982)、Porcano(1986)发现ETR与财务杠杆率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而GuptaandNewberry(1997)、KimandLimpaphayom(1998)、DerashidandZhang(2003)则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受到ETR的计算方法、不同时间段的影响，负相关结论并不稳定。（3）资本密集度：资本密集度（固定资产占总资产的比例）越大，意味着有更多的固定资产可用于加速折旧来减少税负，所以ETR就越低。GuptaandNewberry(1997)、DerashidandZhang(2003)、Adhikarietal.(2006)都证实了这一论断。另外一个与资本密集度相关的影响因素是存货密集度（存货/总资产），GuptaandNewberry(1997)发现其与ETR正相关。但DerashidandZhang(2003)、Adhikarietal.(2006)的实证发现ETR与存货密集度并没有显著的关系。（4）盈利能力和成长性：Wilkie(1988)在分解ETR以考虑盈利能力（资产报酬率ROA）对ETR的影响后指出，ETR与ROA负相关。GuptaandNewberry(1997)、DerashidandZhang(2003)的实证结果表明，ETR与ROA或市净率M/B的关系与ETR的计算方法有关。4有关我国所得税收方面的研究主要有：王延明(2002)发现我国上市公司的ETR对法定税率变化的敏感性不高。王延明(2003)研究了我国上市公司ETR的影响因素，结果发现，ETR与公司规模正相关，与财务杠杆率和资本密集度负相关，而与资产报酬率不相关。王延明(2003)认为，我国所得税优惠主要以税率优惠为主，而税率优惠则以区域划分，包括经济特区和经济开发区等。吴联生和李辰(2007)研究了我国2002年地方政府的“先征后返”所得税政策取消对上市公司ETR的影响，结果发现取消“先征后返”政策显著提高了原来享受该政策公司的ETR，“先征后返”政策干扰了中央政府税收政策宏观调控作用的发挥。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一）我国内资企业的所得税优惠政策在2008年之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所得税暂行条例》（1994版）的规定，我国内资企业所得税实行33％的比例税率，小规模企业执行18％和27％两档优惠税率。另外，基于平衡地区发展水平和优化产业结构的考虑，政府还出台了各种形式的税收优惠政策，主要包括：（1）地域性税收优惠政策在经济特区、经济开发区、西部省市等实行地域性税收优惠。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和海南省5个经济特区享受15％的所得税率。沿海开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