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18-构式语法说略-严辰松

构式语法说略严辰松[e-mail]2提纲1．语法的组合观和构式观2．构式：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3.构式与认知3.1构式从语言实例中浮现（emergent）3.2构式与范畴化3.3构式的心理证据34．语言是由构式组成的网络4.1原型－引申关系4.2图式－实例关系4.3继承关系5．余论4构式语法（constructiongrammar）是语言及语言学研究中的一个热点。51．语法的组合观和构式观所谓“构式语法”，与其说是传统意义上的语法，倒不如说是一种语言观。语言的构式观或构式语法属认知语言学，而认知语言学和功能主义语言学又密切相关。语法的构式观有不同的表述，但它们殊途同归，都一致反对语法的组合理论（compositionaltheories）或投射观（projection-basedview）。6组合观认为，语言的构造都是通过组合规则构成的。有关语言结构的意义，应是其组成分子意义的合成。合成后的结果，如句法环境（syntacticcontext），不会给新的结构增加意义。7比如，根据生成语法的投射原则，词的句法和语义性质（论元结构）决定了短语的句法类型。句法组合规则将词和它们的附属成分组配成短语，表达复合的概念。概念、事件或属性只通过词来表达。组合规则不增加概念内容，不改变词的组合潜力。因此在基于投射的语法中，句子有意义，而句型没有意义。9生成语法还认为，语法研究的对象应是可用规则推导得出的所谓的“核心”部分。无法用规则推导出来的语言结构是“边缘”（periphery）现象，可不予考虑。11而构式观则认为，语言结构是形式和意义的结合体（pairingsofformandmeaning）。这些结构大小不一，具有不同的抽象性、能产性和内部复杂度，包括半规则或不规则的结构。122．构式：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13构式是：“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pairingofformandmeaning）或“形式与功能的结合体”（pairingofformandfunctions）。这一定义所蕴含的意思是，凡是构式，无论简单和复杂，都有自己独立的形式、意义和/或功能。14另一种说法是：任何语言表达式，只要它的形式、意义或功能的某些方面是不可预测的（unpredictable），就都可称之为构式。（Goldberg1995）15形式、意义和功能的不可预测性是判定构式的标准，三者的不可预测性标准可以分别适用，也可合并适用。有的构式属于形式上的不可预测，有的属于意义上的不可预测，有的属于功能上的不可预测，还有的则是兼有两种或以上的不可预测。16“Byandlarge”“allofasudden”及“themore…,themore…”兼有形式和意义上的不可预则性，“redtape”“bluecollar”是意义上的不可预测，而用作抱怨或惊讶的“What’sXdoingY?”句式则是意义和用法（功能）上的不可预测。17幽默、浪漫、孟浪、忽悠：兼有形式和意义上的不可预则性。木马、哑铃、梨园：意义上的不可预测。赶鸭子上架、生米煮成熟饭：用法上的不可预测。18构式意义也包含预设、蕴含、语体等功能和语用意义。这些与构式的关系都是约定俗成的，是构式表达功能的一部分。19“有+光杆名词”有经验/风度/人缘/钱/年头/学问/……“What’sXdoingY?”特殊句式：What’stheflydoinginmysoup?What’sthescratchdoingonmycar?20LetaloneHeisnotanassociateprofessor,letaloneaprofessor.连民办大学也想上。*连民办大学也不想上。甚至看电影也不感兴趣。甚至看电影也感兴趣。21？年方八十23小张邀小王、小刘、小李吃饭。小王、小刘如约而至，但小李久等不来。小张着急道：“该来的还不来。”小王听后暗想“难道我是不该来的？”于是起身不告而别。小张叹道：“不该走的倒走了。”小刘听后，以为小王不该走而自己该走，也悻然离去。24实体构式与图式构式语言中最有资格称为构式的是那些不按照语法常规组合并且具有独立意义的各种习语、熟语、句式等。Fillmore等人对这些语言现象的研究催生了语言的构式观。25语素和词也是构式，因为它们的意义具有索绪尔所说的“任意性”，即能指与所指的联系不具必然性。可以用一般语法组合规则解释的抽象的句型如及物句型、不及物句型、双及物句型、汉语中的“把”字句等也是构式。它们具有自己的意义和/或功能，如双及物句型表达“有意向的给予性转移”的意义，“把”字句含有“处置使之达致结果”的意义。26因此，构式不仅仅是语言中不规则的习语、熟语等，也包括抽象的句型，甚至语素（含词缀）和词。语言中各种规约化的“形式－意义/功能结合体”都是构式，构式存在于语言的各个层面。27英汉语构式举例语素亚、者、头、子词幽默、孟浪、浪漫、憧憬、忽悠、老师、丹青复合词哑铃、蓝领、木马、梨园、耳旁风、半瓶醋、马后炮、绊脚石固定的短语（习语、熟语等）走后门、敲边鼓、唱红/白脸、背黑锅、吃定心丸、蜻蜓点水、赶鸭子上架、生米煮成熟饭、胡子眉毛一把抓半固定短语或句式、框架结构有（经验/年头……）、年方、与联系、连也/都抽象句型及物句型、双及物句型、动结结构、“把”字句汉语构式举例构式英语语素anti-、pre-、-ing词avocado、anaconda复合词daredevil、shoo-in固定的短语（习语、熟语等）letalone、byandlarge、allofasudden、gogreatguns半固定短语或句式Themore…themore…、timeaway、one’sway、What’sXdoingY?抽象句型resultatives、ditransitives、causeddirectedmotion英语构式举例30语素、词、复合词及固定的短语叫做实体构式（substantiveconstructions），这些构式在词汇上是固定（lexicallyfixed）的，即其组成分子不可替代，而半开放结构以下的构式都称为图式构式（schematicconstructions）。（Fillmore,Kay&O'Connor1988)31实体构式幽默、孟浪、浪漫、憧憬、忽悠老师、丹青、哑铃、蓝领、木马、梨园、依依不舍、郎才女貌32图式构式（一）：部分开放客（博/播/闪/黑/红客……）年方（十八、二八、十六……）有（钱/人气/气质/经验/知识/风度/看头/年头……）的（红的、买的、打折的……）33图式构式（二）：抽象句型及物句型：SVO双宾语句型：SVO1O2动结结构：SVCO“把”字句：S把OVC34从实体构式到最抽象的图式构式构成了一个连续体。及物句型、双及物句型、动结结构等在词汇上是完全开放的，属于最抽象的图式构式，而更多的图式构式在词汇上处于部分开放、半开放等各种情形，有些是框架结构。35实体构式只有一个实例，而图式构式由于词汇部分是部分或全部开放的，于是就有不止一个实例。这些实例例释（instantiate）某个图式构式，而这个图式构式则允准（license）这些实例。最抽象的图式构式（句型）具有无限多的实例，而有些图式构式只有为数不多的实例，如“年方……”“有+光杆名词”。36句型构式与论元结构构式语法为英汉语中都有的基本句型——及物、不及物、双及物句型，以及汉语中的“把”字句、“被”字句等——提供了较好的解释。37传统和上述基于投射的语法研究都把动词作为核心，句型是由动词的性质决定的。比如动词可按配价来分类，如一价、二价、三价，这些决定了句型的论元结构。例如：a.JohngaveMaryabook.（双及物构式）b.Patputtheballonthetable.(“使移”构式)38然而：c.JohnslicedMaryapieceofpie.d.Johnsneezedthetissueoffthetable.39句c和句d中的动词“sliced”和“sneezed”原本不是三价动词，前者是二价，后者是一价。然而它们用在句c和句d中并没有什么不合适。句c表述了“给予”的意义，句d表述了“有方向的致使迁移”。这就是说，这些动词在用于双及物和“使移”句型中，获得了原本不具备的三价或二价的用法。40以下句子也都是各自的构式赋予了动词以新的配价（转引自Goldberg2003）。Shesmiledherselfanupgrade.Welaughedourconversationtoanend.41因此，构式的意义不仅来自它的组成分子，而且具有自己的意义。相当于句型的抽象构式具有自己的论元结构。构式的整体意义来自其原型动词（如“give”“put”）的意义，然而构式一旦形成，其整体意义会整合进入该构式动词的意义和功能，使之与整体相适应。42构式的整体意义与其词汇成分的意义有一种互动的关系。如在“Hebakedheramuffin”中，动词“baked”因它所处于的双及物结构而获得它本不具备的“转移”的意思。在下列句子中，“slice”一词随着不同的构式获得了不同的意义。43Heslicedthebread.（及物构式）Patslicedthecarrotsintothesalad.（“使移”构式）Patslicedanddicedhiswaytostardom.（one’sway构式）Patslicedtheboxopen.（动结结构构式）44再来看汉语。汉语的动结结构V1V2Obj是一个常见的句型，无疑是一个构式，一般来说，它的V1是二价的及物动词，作用于Obj，导致V2所表述的结果。这个结构隐含转换的意义，两个动词并置就意味着转换。最典型的动结结构具有“施事有意实施某动作致使受事达致某结果”的意义，如：张三砸碎了车窗玻璃。保安打死了小偷。45然而我们常常见到V1并不是及物动词的情况，如“笑弯了腰”“哭倒了长城”。在这些结构中，构式的论元结构，连同它的整体意义，使得不及物动词变为及物，使一价动词变成二价。463.构式与认知有人将语言的功能和认知观统一归于“基于用法的理论”（Usage-basedtheory）。（Langacker2000,Bybee2001）473.1构式从语言实例中浮现（emergent）基于用法的理论认为，语言知识以经验为基础，也就是说是基于使用的。高频率出现的、大量的实际用例通过人的认知机理形成一系列从具体到抽象的认知结构，即构式，又叫做“象征结构”（symbolicstructure）。48人类的语言知识，包括传统所说的词汇和语法，是复杂程度和抽象程度不一的语言构式有组织的集合。49频率既指具体用例的高频率使用（tokenfrequency），也指图式构式是否有高频率的实例，即类型频率（typefrequency）。例如汉语中的“动结结构”是一个抽象的图式构式，token和type的频率都很高。50Langacker认为，符号单位（即构式）是通过不断使用后完全惯常化的神经认知行为（neurocognitiveroutines)，已内化于语言使用者的知识体系中。使用者使用它们时是自动的，并不考虑其内部构成。因此，构式是一种完形。543.2构式与范畴化Langacker指出，有一种认知行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就是把Y识别为X（apprehendYasX）。其中的X是我们头脑中对某一事物形成的完形，而Y是我们日常见到的X的具体实例。Langacker把这种过程叫做“范畴化”（归类）（categorization）。55人类每时每刻都在识别和归类：前面骑车的是我的同事小张吗？嗯，不像，不是小张。这是一张人脸还是一个人在吹奏乐器？56在接触到语言实例的时候，我们也会不自觉地把它与自己头脑中储存的构式进行比对。在这里，Langacker把构式称之为standard（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