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的大海上

1·独幕剧·《在茫茫大海上》【波兰】斯拉沃米尔·穆罗热克时间不确定地点海上人物大块的残片中块的残片小块的残片邮递员仆人【舞台就是茫茫海中的木筏。木筏上有三块遇难船的“残片”。他们各自穿着一套雅致的黑色西装和雪白的衬衣，戴着精心打上的领结，从上衣的小口袋里露出白手帕的一角。三个人都坐在椅子上。除此之外，木筏上还有一只旅行箱。大我饿得要命。中我也想吃点什么。小怎么，难道我们储存的食品全都吃完了？大问题就在全都吃完了，一点都没剩下。小我本来以为，那儿还剩下一点小豌豆烧牛肉。大什么也没剩下。中唉，真想吃点什么！小我也想吃。大“吃点什么”？……先生们，你们要现实一点，准确点儿说……中我反正什么都无所谓了。小您不是自己说，全都吃完了，您这指的是什么呢？大我们将要吃的不是什么，而是谁……中（朝四下张望）我没看见……小我也没看见这里有什么，除了……（突然沉默）【停顿。2大要吃，就得吃我们中的一个。中来吃吧！小（急忙附和）对！对！来吃吧！大先生们，我们不是孩子了。我要请你们注意，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来喊“来吃吧”。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我们三个人中间有某一个人应该说：“我恳求你们。请吧。先生们，请享用吧。”中谁？小是谁呢？大我要请求你们的正是这件事。【意味深长的停顿。大我呼吁你们表现出同志式的感情，以及你们所受到的良好的教养。中（突然往上指，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噢，鸬鹚！鸬鹚在飞！小我现在要说的话可能有些不入耳。但我必须承认，我是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我一向是个自私的人。还在中学的时候，我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跟任何人分吃过两份早餐，我总是一个人把它吃掉的。大这很不好。但也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抽签。中太好了。小这是最好的办法。大我们将按照以下的方法抽签：我们中的一个人随便讲一个数字，然后第二个人再讲一个数字，最后，我也大声地说一个数字。如果三个数字的和是单数，那么这个签是我的，就该吃我。如果相反，万一这个数是双数，那么被吃的将是你们中的一个。中不……我本来就反对这种赌博性的游戏。小假如您错了，会怎样呢？大你们不相信我吗，先生们？中最好还是另外想个办法。我们是文明人，抽签是黑暗和落后时代的残余。最庸俗的迷信。小那也好，可以组织普选。中这是个好主意。（对大）假如我同你联合投票，你不会反对吧？这将能大大简化选举运动。小议会制度已经过时了……3大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假如你们倾向于专政，我很乐意掌权。小不！不！要废除暴政！大那么，就举行自由选举。中无记名投票。小但不搞任何联盟，每个人单独投票。大（站起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大礼帽）我们把写着候选人名单的纸条投进这顶礼帽。小我没有钢笔。中我借给你。大（从衣袋里取出自来水笔）喏，笔。中（搓手）投票吧！投票吧！小等一会。假如真的要举行不愧为“文明选举”的话，那就不能避免文明世界里正式选举前所举行的选举运动。大假如您坚持……中好吧，就来搞运动吧，不过要快一点。大（从椅子上站起来，并把椅子移到木筏中间）那么，选举会议开始。谁想第一个上讲坛？中（对小）也许是您？小我还是稍后一点……我从来就不是出色的演说家。大可是这个方案是您提出来的。中对，是您把会议和各种政治把戏强加给群众的，所以，该您来开始。小既然你们如此坚决地要求……（象站在讲坛上那样，站在椅子上）【另外两个“残片”整齐地排在他面前“大片”从口袋里掏出有两根小棍的横幅透明标语。一头交给“中”。他们拉开标语，上面写着：“我们要吃！”小哼……先生们！中（打断他）我们是普通人！我们不需要奉承。大不错！不要甜言蜜语！我们等待并渴求无情的真理！小朋友们！我们聚集在这里……中（打断他）简短些！简短些！大我要去上班了！4小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解决很棘手、很紧迫的粮食问题。朋友们，让我作为解决这个问题的候选人是极不合适的。我有妻子和孩子。我曾经常常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坐在花园里摇着孩子们荡秋千。我的妻子在落日的余辉中绣花。先生们，朋友们，难道你们想象不出这和平的安宁闲逸的景象吗？难道你们没有一点感动吗？中这完全不能成为理由，当事关共同利益的时候，个人的感情是不起作用的。孩子们自己也能够荡秋千。大甚至能够荡得更好。中对，对！甚至于更好些！在花园里乘旋转木马，荡秋千……不，孩子——完全不能成为理由。小可是我的朋友们！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功名心重。不过，我没有很好的抓紧锻炼自己，因此就没有达到所追求的目的。但是我觉得现在还不迟，一切都还来得及纠正。因此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消闲纳福，再也不忽视自己的责任，要追求自己的目的。是的，我过去曾经确实有过缺点，曾经对自己缺乏信心，懒惰、消极……但我还能弥补，我发誓我能弥补。我要锻炼意志，造就自己的性格，苦学科学，一直到我达到我所能达到的目的。我将来定能成才。中声音大一点！小定能成才！大这是主观主义。中我们要吃！大请允许我向您提个建议，我们一起来喊……三——四。大、中（齐声有节奏地）我们——要——吃！我们——要——吃！小（内心沮丧地几乎哭出）我劝你们不要这样，绝对不要这样……（从椅子上下来）中（把标语杆递给“小”，自己上讲坛）同桌吃饭的兄弟们！【“大”拍手，“小”边抽泣，边无力地附和着拍手。中我没有多少学问，因此不爱多说话。但让我做点什么是行的。我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对烹调艺术很感兴趣。不是对吃食本身，不是的！我这个人很谦虚。所求不多，而且坦率的说，也不爱吃。是的，只要随便有点什么就足够了。而最主要的是，我吃得很少，简直少得不可思议。别这样说！我根本是不吃的。一、两年以前，我还或许能吃一、两块什么东西，但也不过是两天甚至于三天吃一次。可现在呢？不行！我永远不再跟食物有任何关系了！然而烹调却成了我生活中的乐趣。对厨师来说难5道还有比在辛勤紧张的劳动之后，看着别人吃得津津有味，更快乐的事情吗？我只渴望这样的奖赏。我觉得需要补充的只有一点：我是荤菜专家，我做的沙司无与伦比。这就是我所要说的全部内容。大好极了。（鼓掌）【“小”默然，毫无反应。“中”从讲坛上下来，“大”紧跟着上讲坛。中乌拉！（突然中断）大（双手叉腰，停顿片刻环顾四周，仿佛有无数听众围在他周围。突然，他把手向前一伸，做出纳粹式的敬礼）向你们致敬，挨饿的人们！中（充满着热情）乌拉！万岁！乌啦——啊——啊！大（用手示意他停止）我将象军人那样说得简明扼要！首先，我不准备对你们的想法施加压力，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只是你们的仆人，你们的意志对我来说是神圣的。给什么就吃什么，其次，在这个问题上我没什么好多说的，你们消化不了我。我这个人一向是很坚硬的，骨头又粗又多。我有两条铁肋骨，还摘除了一只腰子，我有一条腿比另一条短一点。还有，我不能肯定地说，我没有蛔虫。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者，我不愿意煽动别人，我喜欢开诚布公：如果我落选的话，那么你们当中的第二个人可以得到小腿或一块腿肌。而我将很高兴地吃其余的东西和舌头。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还有什么要求的话，我就肯定的告诉你们：舌头我们是不会出让的。中好极了，好极了，领导我们吧，领袖，领导我们！大我说完了。我不喜欢说废话，不喜欢哲学家和挑拨离间的人。前进！中乌拉！好极了！再来一次！万岁！【“大”从讲坛上下来。“小”和“中”把标语卷起。大（对小）您满意吗？小您说得好极了！但……我……正好是……不能吃肌肉……这对我是有害的……假如你们，实际上都一样……中（做出立正姿势站在描“大”面前）我斗胆向您表示，请接受我的祝贺！您的话震动了我。至于舌头的问题，我完全站在您这一边。大好，选举运动已经举行过了，现在投票。【“大”把礼帽放在木筏中间。大家各自走开，背着对方在纸上填写候选人的姓名。“大”和“中”窥探“小”，“大”甚至到“小”背后，从他的肩上偷看。“小”及时发现，并用手遮住纸条。写完后将笔还给“大”。6小非常感谢！大不值一谢。假如您又突然想起还要修改点什么的话，我愿为您效劳。（走到木筏的另一个角落）【此时靠大”和“中”正在各自写著。“小”仍旧背对他们站着眼望大海。而后大家同时转过身来，走到木筏中间，并把“票”投入帽中。大好，我们来数一数选票。中我变得十分好奇和急不可待了，投票增加了我的食欲。小能否讲究点分寸。【“大”把手伸进帽子里，然后抬起头来，默不作声地看着“小”。此时是一个长时间的令人难忍的停顿。小出什么事了？中结果怎么样呢？大先生们，这次选举宣告无效。中这是为什么？我想吃了。小您想把自由的、民主的选举推翻掉吗？大帽子里有四张选票。四张！【“大”仍旧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小”、“中”和“大”一样。小（坦然地）我不是说过了，议会制已经过时了。中现在怎么办呢？大典型的政府危机。或者我们来采取直接任命候选人的原则？小谁来任命呢？大我很愿意担任。小可不是吗，我早就知道了。不！这根本谈不到。中无聊之举，民主的方法没有成功，专制的办法又行不通。那我们总得想个办法呀。大在这种时刻，只有满腔热情的，渴望把自己献给共同事业的人，愿意作出自我牺牲的人，才能挽救危局。让我们回顾一下，以往每当_般的方法失去作用的时候总是有志愿者出来挽救危局的。（又准备讲演）亲爱的尊敬的同志……小不，不！我提醒你，我是不会听的！中您应该听听！大（对小）尊敬的亲爱的同事！我们大家都知道，象团结友爱、骨肉之情和献身的愿7望这些性格特点是无法掩饰的。我和我的同事从一开始就发现您身上存在着一种与我们不同的品格。而这就是天生的高尚品质，不可遏止的为共同事业服务的愿望，时刻准备着……对吗，同志？中（急忙）我这一生还没见过比您更完美的人。大我们感到很幸福，因为终于能够满足您内心深处的强烈愿望；即满足您为解除潜在的、纯洁的苦闷而拼命寻找意外良机的愿望。您因为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而苦恼！您渴望在我们的记忆中保留一个清白的、谦虚的，忠实的、开胃的人的印象……小我不愿意。中怎么？您不想当志愿者？小不想当。大您要背叛共同利益吗？您要践踏您的同志对您的信任吗？您不愿意吗？小不愿意。中可耻！大您执意不从吗？小我断然拒绝。我不是个夸大狂。中从今天起您不必跟我握手了。我本来还以为您是个正派人，是我们这个木筏上的爱国者。可是您原来是个坏蛋。再见！（走到木筏边缘，并背对“小”）大是啊。我们看错您了。荣誉对您来说是空洞的辞藻。不过也许您自己能够提出个什么别的办法来？我们洗耳恭听。小（越来越感到有希望）办法？行啊！我从小幻想着有普遍的公道……别的我什么都不想，只渴望公道！大您真使我吃惊！小为什么？大您怎么就相信这个公道不会转而危害您呢？我是想说不会转而对您有利，不会转而赞同您当候选人呢？小这很简单。我小时候是个不走运的孩子，什么都不顾利。环境总是对我不利，因此……大因此，您认为，今天普遍的公道能够平衡您过去的不走运？小是的。大令人吃惊的是，往往首先是那些心怀不满的人抱怨没有普遍的、全人类的、无所不包的公道。那些不走运的人在说渴望公道的同时，难道不是在企图表白自己吗？8小我不回避。我什么都能同意，但要有一个条件，决定必须是公正的。大也就是说不吃您的条件。小这是诽谤，我首先要求的是公正。大我们坐下吧，先生们。这件事很难办，但必须顺利解决。中我和他是不说话的。【三人就座，如同开场时那样。大（对中）同志，您有母亲吗？中（犹豫）这怎么说呢……您呢，长官？大（抬起头望着天）唉，我自从生下来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可怜的双亲！中（急忙）我想要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坦白的说，我根本就没有父母。大（对小）您呢？小我有母亲，而且很可能此刻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为我哀悼。可怜的母亲！大我认为从公正的角度来看，问题已经很清楚了。难道您能够无忧无虑地欺负孤儿吗？不，您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就连野蛮的民族都认为孤独是最大的不幸之一。不，亲爱的同志，如果我们两个孤儿中间有谁被吃掉的话，这等于是给最起码的公道打了一记耳光。我们终身孤独还不够，还要被吃掉！小（呆住）可是……大不，亲爱的。这是很清楚的。您有母亲，您在世上一向比我们生活得好。难道您不觉得已经到了偿还对从不知道母爱、家庭温暖和富足生活的孤儿道义上欠下的老债的时候了吗？尤其因为，正如您自己所说，您的母亲已经在哀悼您。小（绝望地寻找理由反击）可是，我母亲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最近一个时期，她一直感到不舒服，而我又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大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