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被动句视角与标记性的类型学研究

22FLCJan.2014Vol.11No.1(GeneralSerialNo.57)11引言以往对汉语和英语被动句或英汉等语言被动句对比的研究主要涉及：1）结构形式或标记的角度（徐盛桓，1981；李润，1991；吴庚堂，2002；熊仲儒，2003；何洪峰，2004；Abraham&Leisio，2006；戴庆厦、李洁，2006、2007），2）句式意义的角度（徐盛桓，1981；Croft；1990、1991、1993；祖人植，1997；Klaiman，1988；熊学亮、王志军，2002、2003；杉村博文，2003；唐燕玲，2003；李宗江，2004；石毓智，2004、2005；程琪龙，2005；易焱，2009）。这些研究对汉语和英语被动句或英汉等语言被动句对比进行了深入的形式结构/标记或句式意义特征分析并进行了语言的认知解释，有些也运用类型学的理论和方法分析了被动句的形式特征，但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笔者发现，被动句使用的语义因素不能忽略：事件的视角差异与被动标记形式之间具有密切相关性。因此，本研究将涉及世界多种语言，从跨语言被动句中不同的事件视角，通过大量的语料统计分析，深入研究英汉语言为主语言的被动句式形式标记性与语义视角的联系，进行类型学的研究对比，以得到一些相关的优势语序、蕴涵共性、语法等级，发掘标记与事件视角之间内在的密切互动相关性。这些分析可以回答这几个问题：英语和汉语等语言被动句的事件视角分别是什么？被动句的视角与被动标记有什么关系？被动句的视角和标记间存在什么蕴涵共性和语法等级，以反映跨语言间被动句的共性和个性？22被动句的视角类型与标记程度以往的相关研究中，有学者（杉村博文，2003）提出被动句主语的使用差异反映了不同摘要：本文从跨语言被动句中不同的事件视角，通过大量的语料统计分析，深入研究英汉语言为主语的被动句式形式标记性与语义视角的联系，进行类型学的研究对比，以得到一些相关的优势语序、蕴涵共性、语法等级，发掘标记与事件视角之间内在的密切相关性。这些分析可以回答这几个问题：英语和汉语等语言被动句的事件视角分别是什么？被动句的视角与被动标记有什么关系？被动句的视角和标记间存在的诸多蕴涵共性和语法等级，可以清楚地反映跨语言间被动句的共性和个性。主题词：被动句；视角差异；标记性；类型学中图分类号：H0-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9382(2014)01-0022-06英汉被动句视角与标记性的类型学 研究①邓云华邵阳学院湖南师范大学黄广平湖南师范大学作者简介：邓云华，邵阳学院外语系教授，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英汉对比，E-mai：[e-mail]。黄广平，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认知语言学、英汉对比，E-mail：[e-mail]。232014年1月第11卷第1期（总第57期）中 国 外 语语言看待问题或事件的不同视角，但这些研究都没有深入分析视角类型和标记之间的联系，也没有讨论视角、标记与所表达意义之间的相关联系。同时，对视角差异的分类局限于笼统的判断。这部分我们将通过语料统计考察事件的视角类型与被动标记之间的联系。我们将从语义的视角类型来进一步证明标记形式程度和被动语义程度的一致关系，以及标记和语义程度如何影响被动句典型性的程度。每个句式都会有其具体的认知语义动因，有的语言重视说话人的主观感受，倾向于把说话人的主观感受作为使用被动句的首要语义动因（如日语），结果是：被动句中也有些施事做主语。相对于许多其他语言如屈折变化的语言，汉语比英语更重视说话人的主观感受，但次于日语，主语不局限于受事，而倾向于采取除施事之外的非施事的视角，来考察事件状态或结果。而屈折语言如英语、法语等倾向于把客观世界的施受关系作为使用被动句的首要语义动因。这些不同的视角类型与被动句的标记形式具有密切的关系：不同的事件视角导致标记使用的强弱程度的差异。2.1英语的受事视角和标记性强在对比英汉被动句视角差异时，结合对比日语的被动句视角，它们之间的差异会更明晰。表1中的数据显示出英、汉、日被动句中受事作主语的不同比例②：表1被动句主语语义角色的统计语言主语类型总数受事主语非受事主语英语500467(93.4%)33(6.6%)汉语500435(87%)65(13%)日语500404(80.8%)96(19.2%)表1的数据表明，英语被动句中受事作主语的比例最大，即直接被动句最多，为93.4%；其次是汉语被动句，受事主语的比例为87%，直接被动句数量排第二；而日语被动句中受事主语的比例为80.8%，直接被动句最少，即间接被动句最多。这些差异的主要原因是各语言中事件的视角类型差异：英语被动句倾向于事件的受事视角，汉语倾向于事件的非施事视角，日语倾向于事件的经历者视角，即，被动句的使用差异反映出，在这3种语言中，英语对事件的描写最客观，日语最主观。下面我们将首先分析英语的被动句标记和事件视角之间的关系。英语、德语和法语等印欧语言使用被动句的首要语义动因是从受事的视角来观察被动的观念和关系，这是一种客观的被动语义关系，动作的承受者承受施事和动作并产生结果状态。这一方面与汉语特别是日语有很大的差异。英语被动句的主语一般是直接受事，说明英语被动句描写的是客观的施受语义关系。相对于汉语和日语，英语被动句标记性最强，所有的被动句都需要使用被动标记。例如：(1)Whenthefishhadbeenhititwasasthoughhehimselfwerehit.(ErnestHemingway,TheOldManandtheSea,1952)(2)Sethewasdeeplytouchedbyhersweetname.(ToniMorrison,Beloved,1987)从表1看到，在英语、汉语、日语这3种语言中，英语被动句的非受事主语比例最低：语料统计数据比例为6.6%，所以可以说，英语被动句倾向为受事主语的视角，因此相应地其被动标记性最强。2.2汉语的非施事视角与标记的有无③汉语被动句和英语相似，主语大多是受事，倾向于把客观世界的施受关系作为使用被动句的主语语义动因——手被抓了就是手被抓了，实话实说。（杉村博文，2003：64-75）但和英语不同的是，汉语被动句也允许非施事的语义成分作主语，包括处所、领有者、整体、事件的主体等，只要这些主语对象遭受到谓语动作或事件一定的影响，特别是负面的影响（邓云华，2011）。所以，从认知语义视角看，英汉被动句之间存在着看问题的视角差异，英语从受事的视角来观察被动的概念和关系，而汉语则采取非施事的视角。从下面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汉语被动句的事件视角差异与标记性的密切关系。汉语采取非施事（语料统计用例在500句中有423句）的视角，更多从句式整体意义即构式义——受影响（参见邓云华，2011）的视角来叙述被动事件，主语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或影响义较弱时，一般不用被动标记。同时，24FLCJan.2014Vol.11No.1(GeneralSerialNo.57)古代汉语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被动句，只有无标记的被动意义句，或“被”字句，而且现代汉语被动句大约还有40.2%只有无标记被动意义。因此，从整体上来说，汉语被动句的被动意义弱于英语的被动句。有些汉语的无标记被动句甚至几乎没有了致使被动的痕迹。例如：（3）“我不大懂。”我说，“怎么会连你的脸也一块丢了？”（王朔，《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4）连夜赶起来的广告早已连夜分头贴出去。（矛盾，《林家铺子》）这些句子的被动性不强，不能明显看出外来的致使力，或致使力很弱，这类被动句不需要也不能加“被”类的词。会话的参与人已经不关心是谁或什么外力让脸“丢”或广告“赶”、“贴”，仿佛这些动作能自行完成。只有像下面各被动句施事的致使力很明显时，被动句才需要使用被动标记“被”类词语。例如：（5）康伟业的口才原本不差，但是被段莉娜的气势压抑住了，显得迟钝和笨拙，有时候还口吃。（池莉，《来来往往》）（6）那天风很大，街上的人都被刮得腾云驾雾地走。（王朔，《过把瘾就死》）另外，当汉语被动句主语不是受事而是其他语义角色的非施事如处所、领有者、整体、事件的主体等时，被动句一般要使用被动标记，而且一般是用“被”作为标记，来凸显被动和影响意义。例如：（7）隔了没多久，我们的院墙外面也被用白灰写了个很大的拆字。（高剑，《时差》，2011，《当代》）（处所作主语）（8）陈露在众人目光的审视下，觉得万分窘迫，那感觉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关山月，《混沌人生》，2000，《小说月刊》）（领有者作主语）33跨语言被动句的典型性等级和蕴涵共性跨语言被动句的标记性和视角差异可以清楚地映现被动句的一些相关典型性等级，据此可以得出被动句视角的典型性等级、被动句句法的典型性等级、被动句标记的典型性等级和被动句标记与事件视角的蕴涵共性等。3.1被动句事件视角的典型性等级根据上述对英汉日3种语言被动句的事件视角差异和被动标记差异之间关系的比较，我们可以得到这些语言在被动句中关于事件描写的客观性等级差异：受事视角非施事视角事件感受者/经历者视角。受事视角的被动句客观性最强，非施事视角次之，事件感受者/经历者视角的客观性最弱。那么对应的语言间差异的等级语序是：英语汉语日语。相对来说，英语被动句的客观性最强，日语的客观性最弱，汉语居中。不同视角的差异间接反映了不同民族间的思维模式的差异：英语本族语者最注重事件发生的客观性状态，汉语比较客观，日语最注重说话者的主观感受，或事件结果状态对说话者的影响，更正确地说，负面的影响，导致“间接被动句”或“受害被动句”的大量出现。因此，具体的被动句事件视角，即主语语义角色的典型性等级可以表示为：受事非施事（处所、工具等）施事。3.2被动句标记的典型性等级根据戴庆厦、李洁（2006：52-57；2007：88-95）的研究，汉藏语系被动句标记被动意义的强弱语序为：介词格助词动词附加标记/动词形态。根据黄行、唐黎明（2004：16）的研究，我国不同系属或不同类型语言的被动句的形态表现为：动词被动态一名词与格（阿尔泰语言）动词零态—名词施事/工具格（藏缅语、汉语）动词零态一名词零格（侗台语、苗瑶语）的序列分布。同时，根据李洁（2008：51-136）的研究，汉藏语被动句包含多种不同的类型。其中SVO型语言的“介词型被动句”和SOV型语言的“结构助词型被动句”是汉藏语的两种主要的被动句型。介词型被动句包括汉语、壮侗语、苗瑶语的所有语言，以及藏缅语的白语等。结构助词型被动句包括除白语外的大多数藏缅语言。在汉藏语被动句类型中，介词型被动句所表达的被动义最强，而格助词型被动句所表达的被动义则较弱。戴庆厦、李洁主要归纳了汉藏语言被动句被动形式和意义的情况。黄行、唐黎明的研究主要涉及了我国不同系属或不同类型语言被动语态的形式标记特征的分布情况。在这些学者252014年1月第11卷第1期（总第57期）中 国 外 语的研究基础上，我们将首先发掘被动句的标记形式和被动意义的对应关系，主要把动词的形态、独立词汇被动标记或词的附加标记作为标记参数。根据世界各语言被动标记形式的被动标记的程度，我们可以得到被动标记形式的一个跨语言的优势语序或典型性等级：动词屈折标记［直接受事主语（主语语义角色）、频率、被动义］介词/单独助词标记格助词动词附加标记无标记它其实体现了标记结构和被动意义程度的序列：越左的形式标记，结构越复杂，被动意义相对越强。相对而言，被动句的形式标记越复杂完整的被动意义越强，越简单的意义越弱。被动标记越明显，就越能轻易地区分出主动句和被动句。动词的标记、词语被动标记可以直接标识被动结构和意义。被动句形式标记的等级的优势语序对应于被动句意义等级的优势语序。相对而言，越往左边，被动句的被动意义越典型，越往右，被动句的被动意义越弱。根据原型范畴理论（Wittgenstein,1953;Berlin&Kay,1969;Rosch,1978;Lako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