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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市场失灵与政府经济职能在人类经济发展史上,每个社会都必须面对三个相同问题:生产什么产品?如何生产?为谁生产?但在不同历史时期,这些问题的解决方式不尽相同。在部落社会里,人们以原始计划体制(或者说“宗法模式”1)来解决多数经济问题。各个部落的首领(或行政机构)依据宗法习惯或传统来配置资源,组织经济活动,维持社会秩序,促进人类的发展和延续。这是一种低生产力水平下组织社会经济活动的方式,它把单个居民组织成强大的群体力量,大大增强了人类对自然界的征服能力。作为组织社会经济活动的核心依据——宗法习惯或传统——往往基于部落精英们对实践经验的简单总结,而且常常具有天然的保守性,从而限制了人的发展,窒息了社会的创新和活力。因此,这种原始计划体制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边际贡献呈现出递减趋势,并最终成为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因素。随着人类商品交换的发展,市场经济——一种主要由家庭和企业决定生产和消费的经济制度——逐渐取代原始计划体制,日益成为组织经济活动的重要模式。在市场经济体制下,企业决定雇佣谁和生产什么,家庭决定为哪家企业工作及用自己的收入购买什么,企业和家庭在市场上自由交换,价格和个人利益引导着他们决策,并很好地解决了人类面临的多数经济问题。与宗法习惯相比,市场经济具有开放性特点,它否定了传统规则或精英思想作为社会行为准则的唯一性和强制性,强调人性的自由发展及其在市场利益诱导下的合意化,鼓励市场竞争和社会创新,从而实现全社会经济福利最大化。在《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中,亚当·斯密清楚地阐述了市场经济如何引导人们实现合意的社会结果。“……他所盘算的也只是他自己的利益。在这场合,象在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受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的指导,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本意想要达到的目的。也并不因为事非出于本意,就对社会有害。他追求自己的利益,往往使他能比在真正出于本意的情况下更有效地促进社会的利益。2”在斯密看来,家庭和企业在市场上自由地相互交易,“看不见的手”会指引他们自觉地实现社会经济福利最大化。斯密的观点得到了经济学家们的普遍赞同,绝大多数经济学家都认为“市场通常是组织经济活动的一种好方法3”。此后几乎所有经济学家们的全部工作都在围绕如何建立一个完美的市场经济而展开,并使之成为现代经济学理论的核心。但在过去的200多年里,不平等、大萧条、环境污染、周期性经济危机等事实反复证明——纯粹的市场经济并不象那些狂热信仰者们所想象的那样完美。如何以更有效的模式来解决我们必须面对的经济问题,人类社会的探索从来没有停止过。西方国家在维持市场经济体制基础上不断加大政府干预力度,以期消除市场机制的不足,从而引发了凯恩斯主义革命。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进行了一项纯粹中央计划经济试验,把全社会的生产和分配决策纳入中央计划体系,政府通过其资源所有权和实施经济政策的权力解决社会面临的经济问题。令人遗憾的是,纯粹计划经济试验最终没有取得成功,20世纪末期几乎所有社会主义国家都开始向市场经济转轨。凯恩斯主义革命也在早些时候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从而失去了它在西方国家的政策影响力。这些探索尽管未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但还是使人们明白了——纯粹的市场体制无法解决全部问题,纯粹的计划体制也同样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作为人类组织社会经济活动的两种方式,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各有其优点和缺陷,二者从来就是相互依赖、相互补充的。我们有理由预期,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相结合的混合经济仍将在未来很长时期内成为人类社会的合理选择。本章重点讨论市场经济对政府干预的依赖性和政府干预对市场经济的补充作用,关于政1周游等编著,《公共经济学概论》,第11-12页,武汉出版社、科学出版社,2002。2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下),第27页,郭大力、王亚南译,商务印书馆,2004。3曼昆,《经济学原理》(第三版)(上),梁小民译,第8页,机械工业出版社,2005。府对市场经济的依赖性和市场经济对计划经济的补充作用将在下一章讨论。本章首先从市场失灵入手,讨论市场为什么需要政府介入经济;再从政府在经济中的角色入手,讨论政府在市场经济中可以发挥什么作用。3.1市场失灵的表现及原因以一种促进普遍经济福利的方式组织经济活动方面,市场经济非常成功,特别是作为基础性资源配置方式所表现出来的效率优越性几乎无可替代,以致于参与其中成为每个社会成员无意识的日常工作和生活。一般情况下,当消费者需要某些商品或劳务的时候,他们愿意为得到这些东西而放弃其他东西。如果消费者对某种物品的评价超过其生产成本,那么潜在的利润就会诱使企业家供给这种物品;如果企业家发现一种生产方法比现行方法效率更高或成本更低,他就会运用这种方法战胜竞争对手而获取更大利润。企业家对利润的追逐就是以有效的生产方法满足消费者需求的过程,消费者通过以货币给市场上合意的物品“投票”来满足自身效用,他们以自我利益为出发点的决策最终改善了每个社会成员的福利状况。完美而有效的市场经济实际上是经济学家们假设的理想世界——一个完全竞争的自由市场经济需要许多假设前提:⑴每个消费者的福利只取决于他消费的商品,每个厂商的利润只取决于对其拥有的生产要素的利用,⑵对每种商品都建立产权并得以实施,⑶每种商品都有市场,⑷厂商处于竞争性运行,厂商行为不会对市场价格产生可察觉到的影响,⑸各个经济主体参与市场是无交易成本的,⑹对于商品质量和交易环境,所有市场参与者都拥有相同信息4。这些假设条件中一个或更多条件不能成立,那么市场经济就无法产生有效率的结果。我们把这种由于内在功能性缺陷或外部条件缺陷引起市场本身不能有效配置资源的情况称之为市场失灵。市场失灵在现实世界里经常发生,其结果有时候也非常可怕。比如,追求自我利益的经济决策已经导致了大量的环境悲剧。近些年来,随着水环境日益恶化,水源屡遭污染,国内已制造出数个闻名的“癌症村”——山东肥城市肖家店村、江苏省盐城市阜宁县古河镇洋桥村和无锡市崇安区广益镇广丰村、天津市西堤头镇西堤头村和刘快庄村、河南省浚县老观嘴村和沈丘县的多个村庄,这些地方每年因污染致癌而死亡的人口占总人口比率都已超过1%5。类似事件在全国各地都有发生,受害人口多达数亿。在基础教育、医疗卫生等公益事业方面,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也同样无可奈何。我国以市场化为导向的医疗改革和教育改革走过了十多年,尽管医疗和教育的供给规模与过去相比有了很大发展,但供给质量下降且价格大幅度上升,老百姓看病难、读书难问题越来越严重,这些领域里的道德乃至法律都在商业利益面前屈服了6。当前国内对医疗市场化、教育产业化的批评之声日盛,这已明确诠释了市场机制在公益事业发展中的无奈。具体的说,市场失灵主要表现为不完全竞争、外部效应、公共产品供给不足、共有资源过度使用、信息不对称、收入分配的社会不公平、伴随着失业和通货膨胀的宏观经济波动等各种问题,其中每个问题都可以被看作政府干预市场活动的理由。前五个问题描述了市场有可能达不到有效状态的情况,后两个问题描述了即使市场达到有效状态情况下,但市场结果可能不合意,政府仍有干预经济的正当理由。4JohnLeach,《公共经济学教程》,第5页,孔晏、朱萍译,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5。5资料来源:2005年6月22日央视《经济半小时》播出的《揭密“死亡名单”》。6关于国外市场化改革类似问题的相关讨论可参见《私有化的局限》,魏伯乐、奥兰·扬、马塞厄斯·芬格主编,王小卫、周缨译,上海三联书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3.1.1不完全竞争理想的市场经济以完全竞争为基础,市场经济的正常秩序也以完全竞争为前提,而完全竞争的假设又如此严格,以致于完美的市场经济几乎不可能实现。在完全竞争市场里,任何经济主体都只能接受给定价格,并使最后一单位产品或要素的边际成本等于价格,以实现效用或利润的最大化目标,这就保证了市场运作的有效性。在实际经济中,许多市场上只有有限数量的卖者和买者,他们或多或少有影响价格的能力,少数人甚至可能操纵市场并索要高价格,这使真实世界的市场难以达到社会合意的结果。如果买者和卖者数量少到影响价格、或产品差异化使供给者可以得到不同价格、或信息不完全、或存在进入与退出障碍,那么市场就处于不完全竞争状态7。现实生活里,我们面对的绝大多数市场都是不完全竞争的。不完全竞争的极端情形是垄断,即在一个没有相近替代品的商品市场上只有唯一一个卖者,比如城市自来水市场上通常只有一个自来水公司。即使市场上有几个企业,它们通过相互勾结、或者组成卡特尔,也可以垄断市场。由世界上11个主要石油出口国8结成的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就是一个典型的卡特尔。少数几个企业提供相似或相同产品的寡头市场,以及许多企业出售相似而不同产品的垄断竞争市场,也都属于不完全竞争市场。在不完全竞争市场上,厂商有很大的市场势力,它们可以影响甚至决定市场价格。绝大多数人可能都曾经历过市场势力带来的各种烦恼,人们对垄断的诟病更是从未停止过。“水价正在以每年10%的速度上涨9”,你可能对自来水公司的提价行为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OPEC使石油价格从1960年1.8美元/桶提高到了1981年34美元/桶10,2006年更突破了70美元大关11,汽车司机们对此连连抱怨,但也只能接受不断上涨的油价。当市场价格由不完全竞争厂商决定时,价格不能准确反映市场供求状况,市场失去了引导资源配置的信号,实际上市场已经被少数买者或卖者控制了,甚至可以说市场“解体”了。不完全竞争厂商操纵市场价格的重要手段是控制产量,这使市场交易量无法达到完全竞争状态下的最优水平。商品供给量减少导致消费者可购买量和可选择性受到限制,市场容易出现不公平交易和不公平竞争问题,资源也不能得到充分利用。近年来交易合约的“霸王条款12”损害消费者权益问题受到社会广泛关注,而且难以根除甚至还层出不穷,这大多与企业强大的市场势力分不开。面对强大的市场势力,即使厂商提供低质量产品和服务、或者索要昂贵的价格,买者也只能别无选择地接受。在要素(特别是劳动力)市场上,如果厂商市场势力强大到可以决定价格,要素所有者(如农民工)就只有接受不公平的交易。因此,不完全竞争特别是垄断会引起社会福利的巨大损失,并导致收入不公平分配。一般情况下,垄断会给厂商带来超额经济利润。在竞争不足而又存在超额经济利润的情况下,垄断厂商通常缺乏创新激励,没有改进生产效率的主动性,这给生产力发展带来了明显的阻碍。同时,超额经济利润还可能诱使厂商为了获得市场垄断势力而寻租,这又会引起资源浪费问题扩大化。显然,不完全竞争妨碍了市场机制的正常运行,降低了经济效率。尽管因规模经济、知识产权保护、技术创新等原因导致垄断势力有可取的一面,但就大多数不完全竞争特别是垄断的情形来说,垄断势力带给社会福利的损失是明显的,这也是市场经济不可避免的结果。市场经济的内在逻辑是自由竞争带来社会福利最大化,而自由竞7宋丙洛,《全球化和知识化时代的经济学》,第456页,金东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811个成员国包括伊拉克、伊朗、科威特、沙特、委内瑞拉、阿尔及利亚、阿联酋、卡塔尔、利比亚、尼日利亚和印尼。9索寒雪,“水价上涨过慢?发改委督阵提速”,中国经营报,2006年04月21日。10资料来源:=31110。112006年4月17日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和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IPE)的原油期货收盘价格全面突破71美元,资料来源:中国石油期货网()每日行情之历史数据。12即交易合约中的不平等条款。争必然导致高效率厂商淘汰低效率厂商,结果往往是少数甚至个别高效率厂商控制整个市场。也就是说,现实市场本身有垄断的倾向。虽然政府干预也是垄断势力产生的重要原因,过度的政府干预也会损害社会福利,但适度的政府干预可以改善市场结果,减少不完全竞争的福利损失,这是毋庸质疑的。3.1.2外部效应我们在生活中曾经遇到很多这样的事例:一个人或一个厂商的经济活动会影响到其他人或其他厂商的福利状况,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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