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西军的黄昏兼述富平之战

大宋西军的黄昏——兼述富平之战北宋中后期，由于和西夏的连年交战，陕西成为宋朝精兵健马汇集之处，陕西军也渐渐取代河北军与河东军成为了宋朝最精锐的部队。从神宗朝开始，宋向西夏发动了一系列旨在彻底灭亡西夏的进攻。但五路伐夏的失败，使宋朝君臣痛苦的认识到，迅速灭亡西夏已无可能。于是，在西北统军的宦官李宪改变了策略，他采取了步步为营，层层推进的战术，开始在宋夏边境修筑大量的军事城堡要塞，并且逐渐将这些堡垒推进至西夏境内，不断蚕室西夏领土。宋夏两军随之就这些堡垒展开了一系列血腥的争夺战。勿庸置疑，这种连续拉锯战对两国国力的消耗是惊人的，而宋朝付出的代价肯定更大。但依赖与熙丰变法后充盈的国库，宋朝决定将这项策略执行下去。与艰难的西夏前线相比，宋军在甘肃西部青海东部却取得了重大的军事进展。宋神宗熙宁初年，王韶开熙河，拓边二千余里,收复熙、河、洮、岷、叠、宕六州。宋朝遂将新开拓的领土置为熙河路。这样，宋朝在陕西就有了与西夏的沿边五路，自西向东分别是熙河路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加上关中内地的永兴军路，合称陕西六路。除此之外，河东路在河西尚有麟府丰三州，也与西夏接壤，三州的实际权力掌握在世袭地方领主，大名鼎鼎的折家将手上。陕西各路都置有经略安抚司统管本路的军政大权，如果爆发大规模战事，还会任命执政一级的大臣为陕西宣抚使或是陕西制置使，统一指挥六路军队。熙丰将兵法军制改革后，到宋徽宗时，宋朝在陕西的正规军兵力约为五十余将。所谓的将兵法，就是打破原有的禁军，厢军，蕃军的编制，统一整编为系将军。以“将”为基本战役指挥单位，每将的兵力理论编制从一万到三千不等，平均当在五，六千左右。但宋朝军队的空额现象十分严重，大多数部队还不到其理论编制的三分之二。因此，战事爆发后往往需要抽调几将的人马，临时编组成“军”，设统制或者统领指挥，如果集结的兵力过大，还要在统制上设立都统制。除了系将军外，陕西还有大量的乡兵弓箭手等准正规军，其数量甚至超过正规军。与内地乡兵的乌合之众不同，陕西乡兵战斗力很强，有的乡兵比之正规军也丝毫不差。连年的消耗战，使得西夏远逊与宋朝的国力无法支持。自宋徽宗即位后，宋朝渐渐取得了对西夏的军事优势，“今既得石堡，又城银州，西夏洪、宥皆在吾顾盼中。横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以计取。”（宋史陶节夫传）就在宋朝准备大举进攻之时，来自辽国的压力却迫使宋朝与西夏议和，并且归还了开战以来侵占的西夏领土。但宋朝君臣对此无疑是不甘心的，七年之后，1113年，宋徽宗以童贯总领陕西六路兵马，向西夏发动了大规模进攻。经过七次大战，宋朝于1119年将西夏最好的兵源地横山全部夺取。但此时，北中国的局势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剧变。1115年，完颜阿骨打称帝建金国，辽军连连败退，金国取代辽国成为北中国的霸主之势已无法逆转。宋朝和西夏的注意力，也转移向北方。两国匆匆罢兵休战，集聚实力，预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大战。一黑云压城城欲摧◎金军摧枯拉朽般的进攻宋宣和七年，金天会三年，夏元德七年，公元1125年。一月，金军消灭了天祚帝的直属军队，抓获耶律延禧，辽亡。几年的往来，金国君臣对宋朝军事实力已经心中有数，而富庶的中原对女真奴隶主贵族的诱惑是他们无法抵挡的。于是在当年十月，金国开始了自其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集结。在中央设置都元帅府，以“以谙班勃极烈（皇储笔者注）杲兼领都元帅，移赉勃极烈宗翰兼左副元帅先锋，经略使完颜希尹为元帅右监军，左金吾上将军耶律余睹为元帅右都临，自西京（大同）入太原。六部路军帅挞懒为六部路都统，斜也副之，宗望为南京路都统，阇母副之，知枢密院事刘彦宗兼领汉军都统，自南京（平州）入燕山”（金史太宗纪）。金朝全国总动员，起中京、上京、东京、平州、辽西、长春六路猛安谋克军户和云中等地的辽国汉儿降军共十余万大军，以一年多以前的张觉事件为借口，撕毁宋金互不侵犯条约，预备分两路南征。西路军以国相完颜宗翰为帅，东路以金太祖二皇子完颜宗望为帅。为了对付随时可能增援而来宋朝的西军，金军将主力放在完颜宗翰率领的西路军。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赛里，完颜突合速，完颜拔离速，耶律马五等猛将多在宗翰的麾下。西路军仅女真兵就达六万之众，且没有单独编成万户的异族部队。在女真满万不可敌的时代，六万女真军是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打击力量，足以横扫整个北中国。东路军的实力比西路军就差了许多，主要女真部将为完颜宗弼，完颜奔睹，乌延蒲卢浑，赤盏晖，斜卯阿里，阿鲁补等，平均素质比西路军差了一个档次。东路军总兵力为六万，其中女真军为三万，其余为契丹军奚军汉军和渤海军。异族军除了与女真军混编的部分外，还有单独成军的韩庆和辽东汉军万人队，大抃渤海万人队。（金军的万人队并不一定是一万人，有的超过，更多不足，平均每行军万户当在八千左右。）十二月初，金完成动员，越过边界。宋朝收编的前辽国降军再次叛变，他们打开河东河北的门户，投降金军。其中燕京守将郭药师利用手中的万余常胜军裹胁六万宋军投降，东路金军因之迅速深入宋境几百里。东路军以降将郭药师为向导，避开宋军防御巩固的真定河间中山大名等要塞，在相州附近渡过黄河，靖康元年正月就兵临开封城。西路军则被阻与太原城下，尽管金军的攻城技术也很发达，但宋军守城的能力远胜辽军。强攻太原不下，完颜宗翰绕过太原攻打汾州，威胜军也多不顺利。而且宋朝的西军随时都可能渡河增援太原，侧击金军，完颜宗翰不敢像完颜宗望那样率军深入。金东路军的迅速挺进使得宋朝措手不及，河北边防顷刻瓦解，而京师禁军在女真铁骑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宋朝只得整编残余败军坚守开封城墙，同时紧急起复已经年老致仕的大将种师道，率领西军东下勤王。自从与西夏罢兵议和后，南征平方腊，北伐复燕云，宋朝的西军就不断被抽调至东南，河北，河东，剩余的军队又分散在广袤的宋夏边境上，短时间根本来不及集结。种师道会合弟弟秦凤经略使种师中和熙河经略使姚古后，决定先派出此时唯一的机动部队姚平仲麾下步骑七千轻装东征勤王。种师中和姚古则集结大军随后而来。而鄜延的刘光世部（刘延庆之子）在此之前就已经率军渡过黄河救援太原。一个多月后，宋朝的西军种师中部，姚古部，折可求部，折彦质部共十万余勤王军汇集开封城下，完颜宗望被迫撤军。西路军方面，随着夏季的到来，完颜宗翰留完颜银术可和完颜娄室指挥军队继续包围太原，自己回云中避暑。金军对宋朝的第一轮冬季攻势结束。宋军在种师道的组织下，为了解救依然处在金军重重包围之下的太原城，于靖康元年五月开始了第一轮夏季反攻。姚古率兵四万从河南渡河北征，会合河东张灏（太原帅张孝纯之子）所部从正面压向太原城下的金军，种师中会合在河北的胜捷军共三万余抛弃辎重轻装从河北真定过井陉翻越太行山侧击金军后背。金军则占据内线优势，由完颜银术可坐镇太原城下，防止太原的城内的胜捷军（童贯亲军）突围，完颜拔离速等步骑混合部队拖住南线宋军主力，完颜娄室指挥完颜活女（完颜娄室子）完颜突合速集中八千女真铁骑回援，在榆次遭遇种师中的行军大队。宋军由于抛弃辎重连续行军人困马乏，迅速被击溃，种师中阵亡。完颜娄室随后又率军南下，击退姚古。宋军的夏季攻势被瓦解。之后宋朝又整顿残军，进一步动员，于八月出动五路十七万大军再次救援太原，但也没成功，且效果还不如第一次。两次救援太原的失败，使得第一次勤王的十余万西军损失惨重。而天气转冷后，金军再次发起了秋季攻势。鉴于前一次出兵的得失，金国都元帅府加强了对两路军的统辖关系，提升东路军主将的级别，主帅完颜宗望为右副元帅，完颜挞懒为元帅左监军，完颜阇母为元帅左都监。令有矛盾的左右副元帅加强两军联系，及时互通信息。东路军南下后的第一个目标是宋朝在河北的军事重镇真定。一百年前，辽国承天皇太后顷国南征在真定城下碰得头破血流。但这一次，由于真定安抚使部署失误，金军没花多大力气就登上真定城墙。安抚使殉国，马步军副总管（总管由安抚使兼任）陈淬（出自西军系统）率三千军队突围而去（陈淬后来投到康王麾下，一度是岳飞的顶头上司）。西路军则再次发起对太原的强攻，在太原城苦守近九个月南顾王师望穿秋水的西军胜捷军统制王禀这次再也挡不住蚁赴登城的金国大军。壮烈的太原保卫战失败了，王禀背负着供奉于太原祠庙中的宋太宗的御容投汾河自尽。金兵得到王禀的遗体后，宗翰破口大骂，命令士卒策马踏为肉泥以泄其愤。攻破太原真定之后，金军两路军共六位元帅汇集平定军召开了军事会议。会上，完颜宗望等多数统帅主张先取河东河北，再下汴京。但完颜宗翰坚持直接下汴京，灭亡宋朝。由于宗翰是当时金军实际上的前线总指挥，宗望等被迫退让。靖康元年十一月末十万金军从东西两路分别渡过黄河，再次包围开封。宋军守卫黄河的军队全线溃散，万余残余西军退入开封城内。开封宋军在西军大将刘延庆和姚友仲的指挥下，冒着罕见的严寒苦苦支撑一月。闰十一月二十五日，汴京被攻破，宋钦宗出城乞降。尘埃不见咸阳桥◎陕西文官们的再次努力陕西方面，自从种师道率领的勤王军失败后，陕西军由于正规军损失严重，开始大量动员乡兵保甲。早在靖康元年六月，时任枢密院都承旨折彦实就上奏：“西人（西夏）结连女真，为日甚久，岂无觊觎关中之志？即今诸路人马皆空，万一敌人长驱，何以枝梧？言之可为寒心，朝廷似未深虑也。河东、河朔之患已形，人故忧之；陕西之患未作，人故忽之。若每路先与十万缗，令帅臣招募土人为保护之计，责以控扼，不得放令侵入，仍须朝廷应副。漕司乘时广行储蓄，以为急务。”七月，陕西制置使钱盖再次上奏，“都水使者陈求道请招刺保甲五万充军。缘比来陕右正兵数少，全籍保甲守御，及运粮诸役差使外，所余无几，若更招刺五万充军，则是正丁占使殆遍，不唯难以选择，兼虑民情惊疑，别致生事。欲乞令州县晓谕保甲，取其情愿；如未有情愿之人，即乞令保甲司于正丁余数内选择。通赴阙人共成七万，可以足用。”“陕西募土人充军，多是市井乌合，不堪临敌。今折彦实支陕西六路铜钱各十万缗，每名添钱十千，自可精择少壮及等杖人，可得正军一万，六路共得六万人”（宋史兵制）金军再次兵临开封后，陕西宣抚使范致虚匆忙集结军队，此次勤王军的集结颇为不易。早在上一次西军勤王时，御史中丞许翰就上奏，言：“金人此去，存亡所系，当令一大创，使失利去，则中原可保，四夷可服。不然，将来再举，必有不救之患。宜遣师道邀击之。”宋钦宗没有采纳。（续资治通鉴卷九十六）而许翰的担心却变为了现实。范致虚勤王的命令并没有得到陕西留守帅臣的积极相应，沿边五路里，只有环庆经略使王似，熙河经略使王倚迅速领兵来会。而泾原经略使席贡、秦凤经略使赵点、鄜延经略使张深皆不至。西道副总管孙昭远气愤之下，连上二十八道弹章（宋史孙昭远传）。鄜延经略使张深这才决定入援，秦凤和泾原也相继派出援兵.陕西军近十万号称二十万东下勤王。勤王军东进到达陕州后，得到开封失守消息和宋钦宗停止各路勤王军的诏书，军心大乱。侍卫马军都虞候刘光世“矫以蕃官来自汴京，谓二帝决围南去，众稍安。”（宋史刘光世传）随后勤王军高层发生了争执，鄜延帅张深和刘光世认为敌气方锐，仓促进兵没有把握。一个叫李彦仙的裨将也上书建议道，“淆、渑道隘难以众进，不若分兵而前，留其半于陕，可为后图。”（宋史李彦仙传）。同州知州唐重也写信给范致虚，言：“中都倚秦兵为爪牙，诸夏恃京师为根本。今京城围久，人无斗志，若五路之师逡巡未进，则所以为爪牙者不足恃，而根本摇矣。然溃卒为梗，关中公私之积已尽；又闻西夏侵掠鄜延，为腹背患。今莫若移檄蜀帅及川峡四路，共资关中守御之备，合秦、蜀以卫王室。”（宋史唐重传）范致虚不听，罢免了李彦仙，执意进军。于是勤王军兵分两路，张深和刘光世没有和其他几路同行,南下虢州，迂回至汝州。范致虚则率主力出武关，至邓州千秋镇，与闻讯而来金军完颜娄室部遭遇，前军被金军铁骑冲散，溃军又裹胁后军，勤王军丢弃辎重全线崩溃。（宋军败得当真叫一个莫名其妙！）孙昭远，王倚，王似退守陕州，范致虚收残兵保潼关。完颜娄室趁胜追击，攻克陕州。王似率军撤回环庆，王倚改任兴元知府。接着金军北渡黄河,破蒲、解二州,克河中府,降绛、慈、隰、石四州。张深和刘光世则避开了金军的打击，引军至鲁山县，与西道都总管王襄收集的襄阳军会合。王襄建议张深与他合兵，张深见王襄所部是新败的残余部队和动员后的内地民兵，都是乌合之众，没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