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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人间词话》境界说研究李俊儒老师壹、前言王国维是我国近代学术史上极為杰出之一学者。其学术成就,不论在西方哲学、中国文学、中国古文字、古史地考证学等方面,都有杰出的成就。光绪叁十二年(西元一九○六),王国维先生《人间词甲稿》刊行,第二年《人间词乙稿》,后来合刊為《人间词话》一书。《人间词话》开卷第一句「词以境界為最上」,即标举出「境界」一词作為他品评宋词的準绳。本文拟探讨王国维先生从事文学批评的基本观念:也就是「境界说」的涵义有哪些特色及其价值,值得后人学习的地方。贰、《人间词话》、「境界说」解析境界说是王国维的独创,它是《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和批评的首要标準。其实「境界」这个词并不是王国维的创新,而是自古有之的。它原是「疆域」的意思,指的是一定范围内的一块疆土。后来,这个词被用到哲学范畴中去,词义开始虚化。玄学典籍中的「竟」,就是「境界」的意思,如《庄子‧齐物论》所谓「忘年忘义,振於无竟,故寓诸无竟」就是指一种超现实的、优游自在的理想境界。註一.魏晋时期,「境界」一词被用於佛经翻译,词义逐渐增多。「境界」梵语写作,意谓「自家势力所及之境土」,不过,此处所谓之「势力」不是指世俗上用以取得权势或攻城掠地的「势力」;而是指我们各种感官所感受的「势力」,譬如人的眼睛能够看见并识别顏色,这顏色便称為「色境界」,耳朵能够听见并识别声音,这声音就叫「声境界」,有时又用来借喻人的修养造诣所达到的某种程度,总之,「境界」这一概念是多义性且不确定性。盛唐时期的文学评论中开始出现「境」。相传為王昌龄所作的<诗格>中已提出「诗有叁境」,即「物境」、「情境」、「意境」。宋代以后,「竟」、「境界」、「意境」被广泛用於评诗论画,涵义不断丰富。明清时期又被引入戏曲、小说、散文的评论中,成為文艺评论的专门术语,是中国古典美学所特有的概念。王国维虽然并未给「境界」下过确切的定义,而且在使用时也不尽严格,但他从西方美学中汲取营养,结合自己的创作经验,以「境界」这一范畴為中心,创立了一系列子范畴,形成了一种前无古人的新学说-境界说,為我们指明了一个评词的新方向。以下试从叁个子范畴来探讨《人间词话》「境界」的涵义:一、造境与写境《人间词话》云: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颇难分别。因有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之境,亦必邻於理想故也註二.「造境」与「写境」是指作者写作时所採用的材料而言的,前者是取材於非现实中实有之事物;后者则取材於现实中实有之事物。「造境」是指用想像、夸张、虚构的手法创作境界,表达作者的感情;「写境」则是客观地描述世事、人生。但是两者又不能截然画分,因為作者的灵感来源及题材是共同的,都是自然与人生,只不过所偏重的地方与表现手法不同而已。无论诗人虚构想像之境是多麼荒诞,它的构思一定遵循自然之法则;而当诗人观察描写自然景物、人生百态时,也必然对现实之物以自己的主观取捨,进行筛选、提炼、改造,因而所写之境,也必根据心中的理想而来。以下以秦观的词為例来说明:雾失楼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裡斜阳暮。驛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為谁流下瀟湘法!在此首词中,「雾失楼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如果与下面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裡斜阳暮。」二句相对照,我们便可看出:后面两句的起头有「可堪」二字,此二字以下是作者直接说明他所难以忍受的现实景况,所以「孤馆」的「春寒」与「杜鹃声裡」的「斜阳」,应当是「写境」。而与之相对应的前面数句,则是作者举出的茫然失所的竟象,来表现心中的一片凄惶,不知所措,并不一定要是现实中实有之事物,所以「雾失楼臺,月迷津渡」,实在应属「造境」。虽然如此,「雾」与「月」,「楼臺」与「津渡」则仍是「求之於自然」的实有之物。而「楼臺」与「津渡」可以「失」、「迷」於茫茫的雾靄\及濛濛的月色之中,当然也仍是从自然之法则去想像而矣。在创作实践中,无论是「造境」还是「写境」,修辞炼句都是不可少的基本功夫。有时用好一个字、一个辞,便写出了境界,使原本平淡无奇的文字顿生光彩。《人间词话》第七则云:「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这两句分别出自北宋词人宋祁的《玉楼春》和张先的《天仙子》,全词是这样的:玉楼春‧春景东城渐觉风光好,榖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愉少,肯爱千金轻一笑。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天仙子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在第一首词中,我们首先看到了一幅春景图,在这幅色彩鲜明的图画中,有波光粼粼的湖面,有随波荡漾的轻舟,有翠绿的烟柳,有竞相开放的杏花………。王国维特别指出「闹」字所起的画龙点睛的作用,一个「闹」字,是如此生动地展现了春天的气息以及生命的跃动,它使原来静止的画面活了过来,使我们感受到一股蓬勃的生机,作品的境界由此全出。第二首词写的也是春景。与前一首不同的是,它写的是暮春,而且着重刻画夜景:大好春光转眼即将过去,黑夜来临,一切喧闹都归於寂静。鸟儿不再活泼地飞来飞去,牠们要睡了,人也隐没在深深的帘幕后面。黑暗中一切生物彷彿都停止了活动,只有天上的月亮偶尔穿过云层,花朵也轻轻摇曳自己的影子…….。张先使用一个「弄」字来描写顾影自怜即将凋谢的花,赋予它一种不甘自弃而又无可奈何的伤感意味,此一「弄」字亦使境界全出矣。二、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人间词话》云: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註叁:「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裡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註四:,「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註五:,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古人為词,写有我之境者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王国维所谓的「有我」、「无我」是有其特定的内涵,这一对子范畴的建立,根柢仍在叔本华的哲学美学体系之中。叔本华认為,人一方面和世上的万事万物的一样,都是意志的奴隶,一切行為和动机都為意志所决定。意志在人身上表现為无穷无尽的欲望,一个慾望刚刚满足,另一个慾望又產生了,而慾望十之八九是得不到满足的,因而人总是处在追求慾望的痛苦之中,整个人生便是这样充满了痛苦。经由此种观念,我们即可瞭解他所说的「有我之境」,乃是指当人存有「我」之意志,因而与外物有某种对立之利害关係时之境界。王国维把受「欲」、「生活」折磨的人称為「欲之我」。而「无我之境」则是指个人拋去自我之意志,因而与外物并无利害关係相对立时的境界。只有少数人能挣脱欲的束缚,不再认為外物与自己对立衝突,而是从自然和生活中感受美,於是从痛苦的人变成快乐的人,即「知之我」。註六: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裡斜阳暮」,便都可视為「我」与「外物」相对立,外界之景物对「我」有某种利害关係的境界,所以是「有我之境」的词句。至於「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便都可视為「我」与「外物」并非对立,外界之景物对「我」并利害关係时的境界。在「有我之境」中,我既与物相对立,所以是「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在「无我之境」中,则我与物已无利害相对之关係,而与万物合而為一,所以是「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在「有我之境」中,诗人儘情表现自我的喜怒哀乐,当他观照外物时,无形之中便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在外物身上,於是在他的诗中,一切外物便染上他自己的感情色彩。如「泪眼问花花不语」,诗人含泪问落花,好像落花能回答他的问题似的,然而落花无言,只是纷纷飘坠,诗人眼中的落花,如此鲜明地染上了作者的感情色彩,以至於我们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為花的凋落而伤心,还是花為他的伤心而零落了。在「无我之境」中,诗人以一种纯粹无欲的眼光去观赏客观景物,从而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如元好问的「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二句,其「澹澹」、「悠悠」二词,也早已透露这首诗后面欲描述的「物态本閒暇」的一份「閒暇」的感受。另外王国维所谓的「古人為词,写有我之境者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并不是主张「无我之境」高於「有我之境」的意思,本来王国维对於「有我」「无我」二种境界,就没有高至之分,只要看他对於那些属於「有我」作品及作者,如小说之《红楼梦》,词人中之李后主的喜爱,便可资证明。其实这种说法也源自於叔本华的意志哲学,叔氏之哲学认為世人莫不受意志的驱使支配而為意志之奴隶,故其哲学的最高理想便在於意志之灭绝。以此论之,大部份文学作品不外於意志、慾望的表现,因此乃经常与物对立,成為「有我」之境界。至於能超然於意志的驱使而表现「无我」之境的作者,就叔氏之哲学言之,当然便可算是能自树立的豪杰之士了。这种说法实在仅是就叔氏哲学的立足点而言,与文学评价的高低并无必然关係。叁、境界有大小说《人间词话》云: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閒掛小银鉤」,何遽不若「雾失楼臺,月迷津渡」也。「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為杜甫《水槛遣心二首》之一之句。全诗如下:「去郭轩楹敞,无村眺望赊。澄江平少岸,幽树晚多花。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城中十万户,此地两叁家。」「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為杜甫《后出塞五首》之二之句。全诗如下:「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廖。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借问大将军,恐是霍嫖姚。」「宝帘閒掛小银鉤。」為秦观《浣溪沙》之句。全词如下:「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澹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閒掛小银鉤。」「雾失楼臺,月迷津渡。」為秦观《踏莎行》之句,全词见前。此处所提出的境界之大小,乃是就作品中取景的巨细与描述视野的广狭而言的。大,指:气势阳刚;小,指:气势阴柔。「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气势何等纤细柔和!「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气势何等雄壮威武!「宝帘閒掛小银鉤」,何等细柔!「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何等苍茫辽阔!所以境界的「大」、「小」很容易分辨。《人间词话》云:「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註七所以,「境界不以大小分优劣」,是因為有「真感情」者,始有境界。故境界之分优劣,乃以「真感情」為準,不以「大」「小」為準。一般作家通过「小境界」抒发的感情是温柔、平和的,这是一种静态的情感,即使其中含有痛苦,表现出来也是淡淡的,需要读者细细咀嚼,才能体会作者的心意。而「大境界」则不同,作者所要表达的多半是博大深厚和复杂的感情,就如同一股激流般,奔腾翻滚,别具一番动态的美。参、《人间词话》叁境界之体会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之叁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里寻他千百度,回头驀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叁境也。註八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為晏、欧诸公所不许也。他所谓「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叁种之境界」,也就是说一个人的成功,必须经过叁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要达到的境界是晏殊(蝶恋花)所云:「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註九的境界。一个人想要成功,首先须立定志向,在寻找目标时,会有曲高和寡的孤独,也有思索悵惘的时刻。第二种阶段是柳永(凤栖梧)所说:「衣带渐宽终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註十的境界,当确立好人生目标后,就要朝着此一理想勇往无悔的努力追寻,虽然过程中会遭遇许多挫折、磨难,不放弃那份坚持,积极进取,不断努力,无怨无悔。第叁阶段的境界是辛弃疾(青玉案):「眾里寻他千百度。回头驀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註十一经过热切的努力追寻,终於达到理想和目标,惊喜的尝到成功的甜美果实。由此可见,王国维先生对於治学是抱着「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态度,
本文标题:人间词话境界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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