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访问三七文档
当前位置:首页 > 中学教育 > 高中教育 > 孙吴建国的道路――论孙吴政权的江东化(田余庆)1
孙吴建国的道路——论孙吴政权的江东化13(田余庆)孙吴建国,六朝肇始,史家措意,自古而然。本文搜求剩义,感到孙吴霸业之起,在魏、蜀前;称王称帝,在魏、蜀后,其建国道路,曲折而又漫长,似有不得不如此的原因,只是事在若隐若现之间,很不明晰。因而钩稽前人弃舍的资料,细思陈琳为曹操所作《檄吴将校部曲文》中提及的孙吴与江东诸大族的关系,才恍然若有所得。孙氏霸业稽延,症结盖在于调整与江东大族关系的需要。孙策以袁术部曲将的名分南渡,逐汉官而据江东,既是僭越,又是入侵。这决定了江东大族对孙策疑惑、敌视的态度。孙策对江东大族控不同对象分别对待,或诛戮,或羁糜,或依靠,因而出现了孙吴对待江东大族的三种不同类型,构成孙吴在江东发展的三个阶段,使孙吴建国呈现为一个复杂的历史过程,其内核则是求得孙吴政权的江东地域化。拙作《暨艳案及相关问题一文,视暨艳案为孙吴政权江东化最后阶段的一个要案,并从此涉及孙吴建国的大体过程。本文为该文补充了这一过程的前半段,可以作为该文的上篇来读。本文与该文同步酝酿,但该文脱稿在前,叙事属后;本文脱稿在后,叙事属前,所以可能有交错重叠、繁简不当之处,请读者留意焉。①一、孙策渡江的历史背景——袁扬州与刘扬州的对立初平、兴平年间,汉天子在西,王纲解纽,江东处于半隔绝状态,奉汉正朔而已。江东各郡居职守土者,个别人涉足中原的竞逐,如丹阳太守会稽周昕分兵以助曹操,②但是一般而言,他们对中原世局宁取静观态度,并不积极参与。其时袁术已据淮泗,有问鼎意。他用吴郡富春孙坚经略中原。孙坚死后,袁术派孙坚妻弟吴景、兄子孙贲攻逐周昕,分署吴景。孙贲为丹阳太守和丹阳都尉,控制长江津渡。袁术企图通过孙策,使江东成为自己的支撑力量。吴郡曲阿是孙氏家族的重要据点。孙坚死葬曲阿(后迁葬吴县),坚妻吴氏孀居曲阿,坚女适曲阿弘咨,③一在说明曲阿为孙氏利益所系之地。孙氏据曲阿弘咨,可以接应南北,联络富春,而孙坚故将丹阳朱治居吴郡都尉之职治钱塘,为孙氏控制了这一通道的南段。孙氏为袁术部曲,世所共知。袁术不臣之迹与时俱增,孙氏也成了附逆之臣,江东人对孙策持非议态度,是意料中事。不过孙策在政治上多少还保有一点自主性,并非一切皆以袁术旨意是从;袁术似也不以死党待孙策,始终不曾授孙策以中原郡土。这就是孙策以后终于回江东寻找机会的一个原因。①补往考虑到本文和暨艳案之文都落实到论孙吴政权江东化的主旨,所以在本书重订本中,以文章叙事为序,分别给两文加上‘“论”和“再论’的副题。②见《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初平元年。时丹阳太守治宛陵。③分见《三国志、·吴书》之《孙坚传》。《孙策传》《诸葛瑾传》以及《孙皓传》甘露元年注引《吴录》。衰败的东汉朝廷,于长江一线先后分陈皇室疏宗为州牧,先是刘焉为益州牧,然后是刘表为荆州牧。至是又以刘繇为扬州牧①刘繇东莱名土,他受命出牧扬州,本有代表汉廷制衡袁术之意。扬州治所寿春在袁术手中,刘繇避袁术而渡江东来,吴景、孙贲乘孙策意,迎刘繇置曲阿,刘繇遂得以曲阿为扬州治所而在江东立足。刘繇成为东汉朝廷打入江东的楔子,孙策则借助刘繇,改善自己在江东的政治形象。混乱世局中的这种特殊关系,形成了江西(江北)和江东(江南)两个扬州,即袁扬州和刘扬州并立的局面。②孙策背靠袁术,又暂时结好刘繇,与两个扬州都保持联系,地位可进可退。他此时尚未显示东渡之意,也无东渡之力,不触犯两个扬州的任何一方。不过两个扬州的并立毕竟是暂时的现象,在世局瞬息变化的时刻,双方都难于长久维持。传世《后出师表》论及此时江东局势说:“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这里虽未提及袁术,但所说正是以两个扬州并立为背景,责难刘繇苟安江东,对袁术不征不战,使孙策得以乘时扩展,浸润于江东的情况。《后出师表》作者是谁,姑置不论。但是诸葛恪谓得见此《表》,裴松之谓《表》出张严《默记》,均言之凿凿,可据以肯定此《表》至少是三国时人文字,所涉背景以及所述“群疑满腹,众难塞胸”,必是三国时人对其时江东世局的一种估量。至于刘繇本人,本非封疆之才,在江东既无治乱安邦长策,又乏强大后盾。他以儒生外镇,只是汉朝风化所被、正朔所行的一种象征,别无其他作用。《三国志·吴书·刘繇传》陈寿评日:“刘繇藻厉名行,好尚臧否,至于扰壤之时,据万里之上,非其长也。”《后出师表》谓孙策借刘繇影响而浸润江东,虽是事实,但把后来孙策吞并江东完全归责刘繇个人迂阔无能而不究及整个世局,也嫌片面。汉室疏宗刘焉、刘表,分别出牧益、荆有年。他们都与本土人士建立了较深的联系,也多少扩充了自己的实力,做了不少事情。同为汉室疏宗的刘繇出牧很晚,与江东无深层关系。他依以立足江东的孙氏也不是真正的本上强宗。所以他萍漂藻寄,浮水无根,虽然也有自存之谋,毕竟势危易荡,比益、荆二牧还是不如。①《三国志·吴书·刘繇传》及《太史慈传》。《后汉书·刘宠传》谓繇为宠兄子,“兴平中,繇为扬州牧”。②袁术自己未尝用扬州牧名义,而以故吏惠衡为扬刺,但时人仍以袁扬州称袁术,如《孙策传》注引《吴历》孙策谓“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是。孙坚早年离开江东,于扰壤之际征战南北,虽曾受袁术指麾调度,而于汉室多功少意,于江东大族亦不闻有大嫌隙。①孙策用孙坚余兵攻庐江太守吴郡陆康,陆氏宗族随在庐江的百余人中,死者将半,陆康本人亦旋死。这是震动江东的大事,不能不加剧江东大族对孙策的疑惧和戒备,也引起刘繇的反目。江东表面平静的气氛被破坏了,两个扬州并存局面不能继续维待。刘繇迫逐吴景、孙贲至于江北历阳,独揽丹阳全郡及吴郡北境,并屯兵江清以防袁术、孙策南侵。《三国志·吴书·朱治传》说:孙策“为袁术攻庐江,于是刘繇恐为袁、孙所并,遂构嫌隙”。《三国志·吴书·太史慈传》记载孙策后来向太史慈解释此事说:“刘牧往责吾为袁术攻庐江,其意颇猥,理恕不足”,并申述其时不得不尔的原因。这表现出孙策心亏理短,欲盖弥彰。总之孙策攻庐江事使他居于与江东大族也与刘繇公开为敌的地位,对孙策以后在江东的发展造成了很不利的影响。①《三国志·吴书·孙坚传》注引《吴录》调坚为长沙太守时出于乡谊,曾越境入豫章救助庐江太守陆康从子宜春长某,于陆氏尚有恩德。富春孙氏本属“孤微发迹”,①无强大的乡土势力可言。《孙坚传》注引《吴书》谓“世仕吴”,这是韦昭在吴而为吴修史,不得不有的虚美不实之辞。《宋书·符瑞志》上以及《太平御览》卷五五九引《幽冥录》,皆谓孙坚之祖孙钟与母分居,遭岁荒,种瓜为业。这证明陈寿所谓”孤微发迹“不诬。孙氏门寒,家世不详;孙钟与孙坚关系,除上述祖孙之说外,六朝还有父子之说。刘敬叔《异苑》载孙钟为孙坚之父。《水经·渐江水注》富春亭山“有孙权父家”。杨守敬《水经注流》谓权字为坚字之误,因为若是孙权父家,当径称为孙坚家,不必累赘为言。杨守敬之说实际上是赞同《异苑》,谓亭山之冢即孙钟冢,②同时我们知道,孙坚先葬曲阿,后迁葬吴,坟茔并不在富春。《宋书·礼志》三谓孙权称帝,不立七庙,但有孙坚一庙在长沙临湘,又有孙策一庙在建邺,这与东晋末年桓玄篡晋立楚,唯立桓温神主于建康,庙祭不及于祖,以此遮掩其先世隐情之事,③颇为相似。孙氏家族在江东无地位可言,本难见容于江东大族,加上孙策屠戮陆氏子弟,江东大族对孙氏增加了仇视之心,更是可以理解的事。①《三国志·吴书·孙坚传》陈寿评。②《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卷七三(下)对孙钟、孙坚辈分问题疑莫能明,所以含糊其词,说孙钟其人,“吴先主权即其裔也”。③参拙著《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第3版)”恒温先世的隐情”一节。孙策在两个扬州对立的背景下衔袁术之命渡江,无根无抵的刘繇一触即溃。这在军事方面算不上一件太大的事。只是孙策攻击刘繇,意味着正式向江东的东汉统治挑战,也意味着正式向江东大族挑战,这决定渡江一事的基本性质,对于孙氏以后在江东的活动。有巨大的影响。孙策渡江准备,已知有下述一些情况。《孙策传》注引《吴历》,孙策在江都,咨张纮以世务,曰“欲从袁扬州求先君余兵就舅氏于丹阳(按策勇吴景为丹阳太守,事在医策攻庐江以前),收合流散,东据吴会,报仇雪耻(按此指据吴会而溯江上击荆州黄祖,以报黄祖军士射杀孙坚的家仇),为朝廷外藩”,云云。①同传往引《江表传》孙策说袁术日:“家有旧恩在东,愿助舅(按吴景时已被刘繇驱逐,退驻历阳)讨横江(按指刘繇所遣戍守江渚之兵),横江拔,因投本上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云云。①孙策渡江欲为“朝廷外藩”,“匡济汉室”,都是托辞。张纮为孙策筹划东渡事,就说过事若得成,“功业侔於桓文,岂徒外籓而已哉?”孙策后来鼎足于江外,也已在张纮的筹划之中。问题在于,孙策必须就袁术乞得孙坚“余兵”,始得规划渡江,而这支余兵,江东人视为外来异物,力加排斥,增加了孙策立足江东的困难,这是孙策和张纮所不曾预料到的问题。孙坚之众,最初是嘉平元年(172)在江东召募的,经过二十年的异地征战,江东旧人当所剩无几。所以孙策从袁术索得的孙坚余兵,主要应是后来陆续召募补充的淮泗兵。领兵诸将除孙氏戚属吴景、徐根、孙贲等数人外,亦当多为江西人。孙策率领这一支淮泗兵渡江后,本有“收合离散”和“投本土召募”的计划。但从以后作战事实来看,除确已收合刘繇溃散之军以外,本土召募则只见有孙策从父孙静率富春乡曲宗族五六百人参加过会稽战斗,见《孙静传》。据《孙瑜传》,稍后孙静之子孙瑜始领兵众之时,“宾客诸将多江西人,瑜虚心绥抚,得其欢心”。由此可知,孙策部曲的主力仍是淮泗之众,即令是新投入的江东乡曲,也只有融溶于淮泗力量之中,无从保持江东色彩以制约淮泗之众。孙瑜之兄孙蒿甚至在建安五年孙策死后还拟夺取会稽,以与孙权争夺继承权,可见孙氏家族内部并不具备足够的凝聚力。至于孙策在江东作战时所收合的江东离散,数目虽然可观,如《三国志·吴书·虞翻传》翻说孙策“用乌集之众,驱散附之士”,但这种军队不可能构成孙策之师的主力,不能决定孙策之师的基本性质。更值得注意的是,孙策回到本土召募,并不见江东大族特别是吴郡大族拥众支持孙策。乡土大族中有为孙策会稽郡县掾属者,他们多是原来已仕于王朗郡县而为孙策所留用的人。①孙吴早期历史大事,其年月缺乏史官记注为据,往往有歧异。大事如孙坚死年及孙策渡江之年,都有不同说法,其他事件因无准确的参照年月而不甚明晰。《三国志》裴注、《通鉴·考异》以及其他考证、校勘,虽然于此多所斟酌,也只能做到大体推断,难了满足各种异说。所以本文上述孙策渡江前诸事,只是尽可能按顺序言之,大抵都是兴平间三数年事,而具体年月未敢逐一标明。孙策率领过江的军队,以淮泗人为主体,又得不到江东人的支援,这使孙策之师完全不具备返回乡样为父老所欢迎的形象,而俨然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袁术入侵之师,是外来的征服者。旧史记事,确实作如是说,虽然纪年颇为纷纭。《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初平四年:“是岁孙策受袁术使渡江,数年间遂有江东。”《后汉纪》初平四年:“是岁袁术使孙策略地江东,军及曲阿《后汉书·献帝纪》兴平元年:“是岁扬州刺史刘繇与袁术将孙策战于曲阿,繇军败绩,孙策遂据山(江)东。”《后汉书·刘宠传》:“兴平中〔宠从子)繇为扬州牧、振威将军。时袁术据淮南,繇乃移居曲阿。……袁术造孙策攻破繇,因奔豫章,病卒。“《三国志·吴书·孙策传》注引《江表传》:”策渡江攻繇牛渚营,尽得邸阁粮谷战具。是岁兴平二年也。”《三国志·蜀书·许靖传》许靖寄寓会稽,“依王朗,又避袁术之难,远走交州,辗转至蜀”。他致书曹操,说在会稽时“正礼(刘繇)师退,术兵前进,会稽倾覆,景兴(王朗)失据”。以上记事,其年份歧异问题,《通鉴·考异》兴平二年条及《三国志·吴书·孙策传》卢弼《集解》均有说,无庸赘叙。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所有资料都说孙策渡江是袁术所遣,孙策是袁术将,视孙策略地江东为袁术之难。其中的《后汉书·献帝纪》当是据史官所记,以刘繇为叙事主体,以明东汉法统所在;指名孙策为袁术之将而不具衔,以示非正。《三国志·蜀书·许靖传》许靖之语是亲历其境的名士的叙述,把孙策之师径称为“术兵”。官私记载,自汉末至南朝,对于孙策渡江之事,定性如此一致,都说是袁术入侵。所以流寓江东的北士,凡门望高者几无一个情愿留在江东。
本文标题:孙吴建国的道路――论孙吴政权的江东化(田余庆)1
链接地址:https://www.777doc.com/doc-3277838 .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