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李作鹏

《全盘否定我们，我看同样是错误的》──李作鹏访问记“全盘否定我们，我看同样是错误的”－－李作鹏访问记曾经担任过海军政委和全军副总参谋长、中共第九届中央政治局委员的李作鹏刑满释放后，我在山西他的住所采访了他。这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动不动喜欢拍桌子，骂几句“他妈的”，但是现在的脾气显然好多了。不管是历史捉弄他，还是他企图捉弄历史，反正他成了中共历史上一场惊心动魄的大剧的主角之一。李作鹏的脸膛，显得有点浮肿，气色也不大好，但是整个思维却是非常敏捷，记忆力也很惊人。他生于1914年，比林彪小八岁。在他的简历中，他特意写明他只是初小文化程度，说明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老粗。1930年他在他的家乡江西省吉安县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年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1932年转入中国共产党。红军长征的时候，他在中央军委二局二科担任科长。抗战时期，任八路军115师侦察科科长，山东纵队参谋处处长。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民主联军参谋长处长，第一纵队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东北野战军第六纵队司令员，第四野战军第四十三军军长。建国后，历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兵团参谋长，中南军区军政大学副校长，第一、四步兵学校校长，总参谋部军训部部长，海军副司令员，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海军政委。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1971年9月，林彪摔死在蒙古的温都而汗大沙漠后，李作鹏同黄永胜、吴发宪、邱会作一道被隔离审查，1973年被开除党籍，随后关入监狱。1981年被最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确认为林彪反革命集团主犯，判处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实际上，他在1982年就被保外就医，1987年刑满释放。他的这段历史，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革命了一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后落了个反革命的帽子，我怎么能心服口服呢？实际上，我都是跟着共产党走的，在共产党里当反革命简直是不堪设想。我剿他娘的，跟着上了党章的接班人走，竟然成了反党，这是什么他妈的逻辑！”他在监狱里，亲笔写下了他认为属于他的功劳：“农暴后我参加过几次围攻吉安的战斗。参军后，我参加过反对敌人一、二、三、四、五次大围剿。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抗日战争中参加抗击倭寇的进攻。频繁地反扫荡、反合围、反封锁、反顽斗争，并多次反动向日伪较大规模的进攻，收复失地，扩大抗日根据地。1945年对日反攻时，我亲自指挥，收复山东临沂等多座城市。接着奉命去东北，参加东北抗击国民党进攻的自卫战争。以后参加三下江南的战役。1947年参加夏季攻势、秋季攻势、冬季攻势等战役。1948年的辽沈战役，我指挥两个师，对消灭廖耀湘兵团，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大军进关后，参加了平津战役，渡江战役，向广州进军占领广州。特别是粤桂边战役，我指挥一个军，对消灭鲁道源、张鑫两个兵团，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据说林彪高兴得跳了起来。我还参加了解放海南岛战役。全国解放战争结束后，我主要负责培养干部的工作。当时中南军政大学和第四高级步校领导六个步校（即商丘、信阳、长沙、南昌、广州、桂林步校），每期在校学生万余人。以后把我调到北京，先是负责陆军训练，以后则是陆军为主兼管海军空军的训练。到海军我做了三件主要的工作：打击敌人从海上、空中来犯。不仅消灭了二十余股匪特串犯，并击沉、击伤‘章江号’等多艘敌舰。击落入侵敌机多架，包括击落了无人驾驶飞机及美国最新的鬼怪式战斗机，活捉了美国飞行员，彻底粉碎了台湾反攻大陆的阴谋；进行了大量的战备工程建设，包括飞机、舰艇、指挥通讯、后方仓库等洞库建设，以及其他战备工程建设；开始建造了一大批舰艇，包括原子舰艇、导弹驱逐舰、万吨级海洋调查船，使海军建设由小型海军向中型海军方向发展。以上所说，别人可能不愿听。我是写给我的子女们看的。并永远保存。”但是，你要问他在文化大革命中把多少共产党人打成反革命的时候，他再也不吱声了。整人整到了自己头上的时候，他懂得了什么叫‘荒唐’、‘内耗’和‘可笑’，但是回顾他整别人的历史，我不知道他是否想过了这几个字眼？我问他：“肖劲光大将作为海军的创始人之一，你认为他的功劳怎样？”李作鹏毫不犹豫地说：“我熟悉他，他是好人，但是我们在工作中和一些路线是非上有分歧，这并不能说明其他的事情。1949年10月中旬，正在参加衡宝战役的肖劲光接到毛主席的急电，要他在战役结束之后速来见他。毛主席见他后，让他负责组建海军，出任海军司令。因为：一、他是一个老同志，能够把革命传统代到海军；二是建设海军要向苏联学习，他曾在苏联学习过，懂得俄语；三是海军建设任务很重，搞海军要有一、两个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人去领头。毛主席对他说：‘根据这些，我们选择了你，你可是只能干好，不能干坏，怎么样？’肖劲光回答：‘请主席放心，我一定会干好的。’于是，1950年1月12日，毛主席签发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委员会命令，正式任命肖劲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司令员。他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明确地提出海军建设必须打好三个桩子，即政治思想桩子、组织桩子、技术桩子，并强调特别重要的是政治思想桩子。他对海军的训练和作战也很重视。海军的第一次高级干部战役集训就是他主持的。1955年11月，海军干部参加了军委总参在辽东半岛组织的一次大规模演习，海军有60多艘舰艇，7500多人参加了演习，他是海军方面的总指挥。1958年炮击金门打响后，他赶到前线，视察炮兵阵地、舰艇集结地，进行战备动员和慰问。我担任政委之后，他是支持我的工作的。他对我说：‘我对林总没有任何的意见，我是对江青、张春桥这些人插手部队的做法大有看法，我们一定不能让张春桥这些人插手军队，他们的领导，军队不会服的。’1969年4月，在党的九届一中全会上，肖劲光没有投张春桥、姚文元、江青等人的票，引起了江青对他的极大反感。江青对他的做法进行追究时，他针锋相对地说：‘既然我是党的代表，我就有自己的权力，为什么要强迫我服从你们的意志，难道代表连自己的合法权力都没有了吗？’他曾经亲自找过林彪，谈过他自己对张春桥等人的看法。林彪对肖劲光的态度是：‘能为我用就为我用，不能为我所用你们也别得罪他。老资格了，能让且让吧。’这就是我对肖劲光同志的认识。他对我谈不上什么斗争，这是他后来在我倒台以后的态度。那说明不了什么。”“陶勇的问题是你插手的吗？”我提到了一个令他无法回避的问题。李作鹏却是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他说：“不错，是我插手调查过他的案子，但是那是他死后的事情。他在文化大革命中初期的表现，我是不知情的。1967年1月21日下午2点30分，陶勇被人发现死在海军招待所后院的花园里的井里。我得到这个消息，马上派人进行调查，最后认定是自杀。我们马上以海军党委的名义作出他是‘畏罪自杀’的结论，同时上报中央和军委。这个问题同样我和肖劲光也是一起研究过的，他也是这样的意见：‘可能是自杀，没有更为可信的其他意见。’以后这个问题弄得非常复杂，他家里的人断言是他杀。但是折腾十几年，把我们抓了以后有关方面继续调查，也没有找到他杀到根据嘛。究竟是怎么回事？应该有个明确地回答了吧？就是因为我们倒霉了，硬是要把一些本来事实都很清楚的问题一要人为地搅混，实在是难以令人心服。”这个人是很爱要面子的人，不到黄河不死心，就是在被捕入狱后，也有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如实地坦白他的问题，总是在一些枝节上和专案组的人员纠缠。1971年10月3日，中共中央经毛泽东批准，宣布撤销黄永胜为组长的军委办事组，成立以叶剑英为召集人的军委办公会议，在军委的领导下负责军委日常工作。李作鹏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请求和毛泽东谈话，他说：“这样弄下去，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我看他老人家一是糊涂了。作为一个伟大的领袖，你不能今天这样，明天又那样，朝令夕改，你让下面的同志到底该怎样执行你的意图？”他接着对我说：“实际上，我们国内的那场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质上是我们党内和军内长期的派系斗争和矛盾的产物。军内的矛盾，早从红军时期就已经产生了。一些领导人之间的矛盾，可以追索到很久的年代。毛泽东为了平衡党内、军内的矛盾，一会儿支持这个，一会儿站在那一边，总是巧妙地利用矛盾，平衡各派势力，保证自己的命令和目的畅通。现在我们看得很清楚了，他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巩固江青、张春桥的势力，准备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夺取最高权力。事实上，整个文化大革命的历史，就是给江青、张春桥他妈扫平障碍的历史。只是这个目的已经被党内的大多数人看透了，毛泽东才调整了他的策略和部署。最近我看了杨成武自己写的一些回忆文章，有些事实并不是那样。他说是林彪给毛主席进的谗言，说他‘杨成武这个人不好，他排挤别人，抬高自己，想把那个代字去掉，他想当总长。’据我所知，恰恰是毛泽东自己看出了杨成武的问题，他对林彪和周恩来说：‘杨成武跟我曾经谈到他那个代字的问题，不太好工作。军委办事组的同志不听他的指挥，一旦有事情他应付不了突然事件，我看他是在做党召开九大的准备了，要在党的全国代表大会上抓权。’林彪有了毛泽东的这个指示，才敢于对他下手。就是下手前也是在毛泽东那里召开了四次会议研究。一次是由毛泽东、林彪、周恩来和江青四人参加，讨论九大的设想。其中提到了杨成武的问题，毛泽东建议选择一个级别稍微低一点，从基层军区来的人担任总长的职务，林彪就提出了黄永胜。毛泽东说：‘再想想，看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那时毛泽东还没有最后下决心；第二次扩大到康生和陈伯达，毛泽东说：‘总长的问题，江青特意征求了谢富治同志的意见，他也认为杨成武这个人不行了，他到处插手，到处要权，到处拉关系，他和关锋、王力、戚本禹这些人都挂达上了，经常和关锋等人互通消息，听说关锋要担任总政治部主任，专门到关锋那里祝贺。这个人是两面派。’这实际上就是给杨成武定了性质。林彪的讲话主要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和观点来讲的。现在说抓关锋王力，戚本禹是向毛主席汇报了他们的罪行，由他亲自向总理传达毛主席的指示的。这可真是一个弥天大谎。事实上是张春桥根据江青的指示向毛泽东密报的，是江青他们把那三个人抛出来的。这一点，江青和我们谈话的时候说得非常清楚：‘我承认，我们中央文革小组有错误，也出了一批坏人，比如王力、关锋、戚本禹这些人，有人吹牛说他们是某些人揪出来的，这是贪天功据为己有。我在这里正式告诉大家，那几个小爬虫是我们把他们端出来的，春桥和他们进行了斗争，最后报告了主席才决定把他们清除出去的。’陈伯达当年也说过：‘王力、关锋这些小爬虫、变色龙是江青同志把他们端出来的，是江青决定打倒他们的。他们反军乱军，干扰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所以我们终于把他们清除出去了。’还有很多的事实。比如林彪和叶群就对我和黄永胜说过：我们和江青打交道要注意，那个人可是翻脸无情，高兴的时候把你捧到天上，不高兴了说打倒就把你打倒了。比如关锋、王力、戚本禹，当年都是她亲手扶植起来的。后来她感到他们不那么听她的话了，反对了她的心腹张春桥和姚文元，最后又是她把他们送进了监狱。这些事实无非要证明一点，杨成武说的不那么对。”我问道：“你整过彭德怀没有？”李作鹏说：“说我整彭德怀，可能我想整也没有那个条件。整过彭德怀的人有，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我们整了他的杨成武。比如他曾经揭发说：‘三反分子彭德怀是一个典型的军党论者，一贯反对毛主席的党指挥枪，而决不允许枪支挥党的原则，妄图取消党对军队的绝对领导。反对毛主席提出的政治工作是我军生命线的原则，恶毒咒骂政治工作，多方削弱政治工作，从根本上取消政治工作制度，妄图使无产阶级的革命军队，蜕变为资产阶级，修正主义的军队。一九五三年的军队内务条令是彭德怀修订出版的，他和黄克城都不承认政治工作的领导地位，要把大批政治干部转业作军事工作，准备实行一长制，胡说这是建军方向。还说：‘政治委员现在没有多少工作可做，要兼主任，以后就不要政委了。’‘军队实行一长制是肯定的，但时间可以考虑。政治干部都可以改作军事工作。’等等。不仅有言，而且还有行。在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四年期间，一度取消了坦克和自行火炮团的连队指导员，造成部队思想上的严重混乱，是彭德怀企图取消党的领导，反对政治挂帅，实行一长制的具体表现。’类似这样的言论多得很，怎么只把我的一些在上级和军委统一部署下的言行就说成了迫害和反对彭德怀等人，其他主要领导人的言行统统一笔勾销了呢？这是我永远也想不通的。”我问道：“你在揭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