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部微表情在审讯中的应用

-168-第26卷第1期江苏警官学院学报Vol.26No.12011年1月JOURNALOFJIANGSUPOLICEOFFICERCOLLEGEJan.2011·侦查学研究·面部微表情在审讯中的应用王梓丞摘要：审讯中经常会遇到无辜者看似有罪或有罪者伪装无辜的情况，真假难辨。比起人们有意识作出的表情，“微表情”更能体现人们真实的感受和动机。审讯中注意观察犯罪嫌疑人的面部微表情，能了解犯罪嫌疑人真实的感受和动机，从而有利于辨别其供述的真伪，使审讯结果更加准确。关键词：面部微表情奥赛罗错误讯问中图分类号：D918.5文献标志码：B文章编号：1672-1020(2011)01-0168-03公安审讯工作中，审讯人员大多偏重取得口供，注重同犯罪嫌疑人的语言交流，却不注重对犯罪嫌疑人的非语言信息的观察。科学研究证明，面部微表情能真实反映人的心理变化。如果审讯人员能通过观察面部微表情而辨明嫌疑人所述的真伪，可以尽可能避免使有罪者漏网、无辜者蒙受冤屈。一、面部微表情的定义人的脸部表情可以传输信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脸部是媒介，是信息传输器。当我们真正“阅读”一张脸时，有非常多的信息可以发现，其中能够提供昀多信息的应该是面部微表情。微表情的产生源自人对某种刺激的基本反应。当人受到某种刺激，作为情绪昀高调节和控制器的大脑皮层会先作出反应，再传达信息给控制面部表情的神经元，再由神经元控制面部肌肉群作出相关反应。当面部做某个表情时，这些持续时间极短的表情会突然一闪而过。这些表情就是“微表情”。面部的变化（如笑、皱眉、发怒）能迅速提供更多信息，明显地反映人的心情、意图。人类面部表情学家艾克曼曾走访世界各地，研究各种文化背景下的人，发现人类主要拥有七种表情。高兴：嘴角翘起，面颊上抬起皱，眼睑收缩，眼睛尾部会形成“鱼尾纹”；伤心：眯眼，眉毛收紧，嘴角下拉，下巴抬起或收紧；害怕：嘴巴和眼睛张开，眉毛上扬，鼻孔张大；愤怒：眉毛下垂，前额紧皱，眼睑和嘴唇紧张；厌恶：嗤鼻，上嘴唇上抬，眉毛下垂，眯眼；惊讶：下颚下垂，嘴唇和嘴巴放松，眼睛张大，眼睑和眉毛微抬；轻蔑：嘴角一侧抬起，作讥笑或得意笑状。①二、面部微表情在审讯中的应用对于整个人类来说，很多表情及其表现的情绪都是很常见的，因此大脑能够搜寻并理解这些面部收稿日期：2010-11-17作者简介：王梓丞（1986-），男，江苏淮安人，汉族，江苏警官学院2009级政法干警招录培养体制改革试点班治安学二区队学生，南京，210012。①[美]保罗·艾克曼：《情绪的解析》，杨旭译，南海出版公司2008年版，第15页。-169-信息。同样，当情绪有变化时，人们不需要具备相应的知识或是有意为之，面部自然就有相应的表情。虽然一个下意识的表情可能只持续一瞬间，但这种下意识的特性，非常容易暴露情绪。在人们不同表情之间或是某个表情里，脸部会“泄露”出其他的信息。“微表情”昀短可持续1/25秒，比起人们有意识作出的表情，“微表情”更能体现人们真实的感受和动机。因此，侦查人员在审讯过程中，如果注意观察犯罪嫌疑人，结合面部微表情的有关知识，就能了解犯罪嫌疑人真实的感受和动机，从而有利于辨别其供述的真伪，使审讯结果更加准确。三、运用面部微表情解决奥赛罗错误所谓“奥塞罗错误”是指非说谎者可能表现出与说谎者一样的行为，因为他们可能经历同样的心理过程：无辜者担心警察不相信自己而遭诬陷与说谎者担心自己被警察识破而受惩罚具有同一的心理过程。心理学家Elunan将“非说谎者担心警察不相信自己而遭诬陷”从而导致警察将无辜者错当成有罪者、有罪者错当成无辜者这一现象称为“奥塞罗错误”。这一说法源自于莎士比亚戏剧：奥塞罗的情人（Desdemona）被人诬陷有不贞洁的行为，她意识到无法证明自己清白而情绪出现剧烈波动，而这种反应与被人言中不贞洁的反应是一样的，于是将这种情绪波动的反应看作是对“言中不贞洁”的验证。这种“奥塞罗错误”可能是导致人们识别说谎困难的重要原因。①审讯工作中，侦查人员大多偏重取得口供，注重同犯罪嫌疑人的语言交流，力图从语言上取得突破口，进而发现真相，却经常忽视面部微表情信号以及它们的作用和影响。笔者认为，面部微表情通常是一个人下意识的举动，很少具有欺骗性。因此在想了解他人真实的心理状况时，面部微表情是一个很好的参考工具。相较于单纯的谈话、问话，如果侦查人员能够结合面部微表情、肢体语言、语音语调来解读被审讯者的言语，将会获得更多的有利于侦查破案等方面的信息。运用面部微表情，侦查人员可从以下方面来区分无辜者和说谎者，从而解决奥赛罗错误（一）心理依据：无辜者和有罪者担心的内容不同同样是接受询问，但两者的心理状态明显不一样，虽然无辜者和有罪者同样是“担心”这一心理过程，但是他们担心的内容不一样：无辜者担心遭到诬陷，而说谎者担心自己被警察识破而受惩罚，心理活动通过外部微表现体现出来。在侦查人员肯定地说出认定他有罪时，无辜者觉得受到诬陷，会出现短暂的愤怒；有罪者觉得被识破，会出现短暂的恐惧。（二）外在表现：无辜者和有罪者的面部表现不同笔者在研究中发现，愤怒是需要很大能量的。即便是充分使用面部肌肉来表现一个完整的愤怒表情，也会让一个原本情绪平静的人感到很吃力。真正的愤怒需要相应的原因即刺激源。这个刺激源应该是侦查人员的问话。侦查人员可以采取诈问法，即问话中确定他有罪。由于二者内心感受不一样，无辜者会因遭受冤枉而愤怒，有罪者会有一丝担心被识破的紧张或许还存一丝侥幸。说谎者的心态绝对不会出现在无辜者的身上，而每一个心态都会在脸部微表情体现出来。无辜者因遭受冤枉感觉愤怒时，愤怒情绪体现在脸上的表情为：下巴用力、向前伸，上眼皮会提起，眉毛下扬，嘴唇会变薄且紧锁，并且脸部两边的表情表现为对称；重要的是，蒙受冤屈之后的而表现出来的愤怒持续时间不会太长，转瞬即逝。说谎者的表现应为短暂的恐惧，面部表现为：眉毛上扬且紧锁，眼皮上扬，嘴唇微微张开，水平靠近两耳。在面部表情方面，笔者总结出以下几点区别无辜者和说谎者：眉毛下扬，嘴唇紧锁的，愤怒的无辜者；眉毛上扬，嘴唇微微张开的，恐惧的说谎者。（三）识别真伪：鉴别无辜者和伪装无辜的有罪者有的犯罪嫌疑人希望以伪装愤怒证明自己清白，有罪者会有意伪装自己很委屈，继而在脸上出现愤怒的表情。我们可以通过识别真正的愤怒和伪装的愤怒鉴别出真正的无辜者和伪装无辜的有罪者。1．真假愤怒的时间特性不同：（1）真正的愤怒出现在说话之前或是同步；而伪装的愤怒出现在说①SeeRalphSlovenko，PsychologyinLaw，Newyork：Brunner-Routledge．2002.p.103．-170-话之后。由于人的情绪受潜意识控制，而潜意识是很难作假的，如果是真实的情绪，那么它会在语言之前反应在人的脸上。所以情绪出现的时间点是鉴别情绪真伪的一个重要参考因素。如果面部表情出现在口头声明之前或者刚开始说话时，那么此时的表情是真实的情绪反应；如果面部表情（愤怒）出现在口头声明之后，那么就是伪装的表情。这种伪装的“愤怒”就是事后的“追加”或“弥补”，不但慢半拍，而且显得机械化，还和说话的语气不一致。（2）真正的愤怒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伪装的愤怒持续的时间会延长。无辜者在被冤枉时，他的情绪应该是受冤枉之后的愤怒。蒙受冤屈之后表现出来的愤怒持续时间不会太长，愤怒在脸上转瞬即逝。太长时间的愤怒有时是装腔作势或是威胁别人的意思。而说谎者伪装出愤怒时，由于他的内心是期望警察发现他愤怒这一表情的，所以他会延长自己脸上愤怒表情的时间，而这样伪装出来的“愤怒”在脸上不会是“转瞬即逝”。（3）真正的愤怒会慢慢消失和留有痕迹，而伪装的愤怒会消失得“一干二净”。真正的愤怒虽然说来得快、去得也快。它会消失，但是在它明显的反应之后还会持续之前的一些表情痕迹，然后慢慢变淡，消失。而作假的愤怒，由于不是自然发生的，所以不但出现的时间会稍微延后，持续的时间比真正的愤怒要久，而且在作假人认为这种愤怒表情已经完成使命后，这种表情会消失得一干二净。2．利用左右表情的一致性辨别出真假愤怒。如果是伪装的愤怒，说谎者的左右表情不是对称的。根据神经学的观点，一个正常人自然真实表现愤怒的时候，他的左右脸表情应该是一致的。如果一个人伪装愤怒的话，由于他的左右两个半脑都希望能使他的愤怒看起来显得更加真实，所以在意识的控制之下，他的左侧脸庞与右侧脸庞的表情并不完全相同，其中一侧的表情会显得更加夸张，控制面部表情的神经元大多集中在右半脑的大脑皮层中，而这部分大脑只能向人的左半身发送指令，结果当一个人刻意地想在脸上露出愤怒的时候，左侧脸部的愤怒就会比右侧脸部的更加明显。可如果是发自肺腑的真正表情，由于无需刻意假装，所以左右两个半脑向身体两侧所发送的指令就是对称的，而两侧脸庞的表情也就不会有任何区别了。①这也是鉴别嫌疑人是否伪装愤怒的一个医学依据。3．利用肢体语言、面部表情和话语的一致性综合辨别出真假愤怒。有的犯罪嫌疑人希望通过伪装自己的非语言体态从而使侦查人员相信他，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因为，假如人们对肢体语言或者是面部表情弄虚作假，那么，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主要肢体动作和表面表情，肢体细节所传递的微信号以及人们的话语三者之间必定无法达成一致。如，摊开的手掌通常被认为是诚实的标志，当作假者说了谎，虽然他面带微笑，而且摊开了手掌，但是一些细微的身体动作和表情却会让他的谎言不攻自破。他的瞳孔可能会变小，他可能会扬起左边或右边的眉毛，而他嘴角的肌肉则可能因为紧张而略微有些抽搐。所有这些信号所传达的信息与摊开的手掌和真诚的微笑代表的含义相悖，结果表明他在说谎。四、结语侦查人员在审讯工作中要避免犯“奥赛罗错误”，就必须抵住诱惑，不妄下结论，要为一种情绪设想出尽可能多的原因，不要一意孤行。恐惧的来源有很多种，有罪的人害怕被揭穿，无辜的人害怕被误解，两种恐惧看起来很像，情绪信号提供了重要的信息，表明一个人有怎样的情绪以及他接下来会怎样行动，但是可能性绝对不只有一个。恐惧之下，一个人除了选择逃跑或躲藏外，还可能选择愤怒地战斗。笔者认为，面部微表情的研究对于解决审讯中会犯的“奥赛罗错误”有很大作用，据人类学家的研究，在面对面的交流中，语言所传递的信息量在总信息量中所占的份额很少，而大量的信息是通过面部表情交流方式完成的。如果在审讯中能够通过面部表情信息了解犯罪嫌疑人心理状态的变化趋势，了解影响犯罪嫌疑人讯问心理的各种因素，相信我们将会获得更多的真相，制定出更加完善的侦查方案，从而更快，更准的达到我们审讯的目的，避免无辜者蒙冤，有罪者漏网情况的发生。[责任编辑：尹瑾]①[美]亚伦·皮斯著：《身体语言密码》，王甜甜译，中国城市出版社2007年版，第5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