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 News Becomes Opinion, and Opinion Off-Limits 译

1第五册第11课新闻如何变成意见，意见又如何遭到禁止萨尔曼拉什迪1那天，我正在想，不知道小说家和新闻工作者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如果有，又在哪一点上。这个时候，眼前一家英国全国报纸下面这条简短的声明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2“在昨天的独立报上,我们说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爵士在饲养火鸡。他没有。”3人们只能猜想掩盖在这些简洁得实在令人赞叹的句子背后的舆论哗然的情况：有人肯定为此苦恼，也有人要为此抗议。正如你们大家所知道的,英国最近正好经历了一段也许可以称之为牲畜不安全的高发时期。除了那些精神上受到严重质疑的牛群（这是作者对“疯牛病”的戏言---译者注），还有令人吃惊的火鸡养殖泡沫或骗局的案件。在这舆情汹涌的时候，一个不是饲养火鸡的人被控告饲养了，肯定不会对这种指控无动于衷。他甚至会认为他的名誉受到了冒犯。4很清楚，独立报说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爵士在饲养火鸡是相当不对的。他当然是一个闻名的音乐败作的出口商。但是如果我们此刻同意让据说是秘密的而且是欺骗性的火鸡饲养作为世界上所有据说是秘密的而且是欺骗性的活动的一个比喻，那么，我们不也应该同意必须找到这些火鸡饲养者，公布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为他们的行为负责吗？这难道不是一份自由报纸的宗旨所在吗？难道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每个编辑都会从国家利益考虑，决定采用这种内容的报道，尽管证据还不够扎实、充分，透露消息的来源也许只是哪个不敢面对事实的“深喉”？5我说到现在的意思是想说明：从事新闻和小说写作的人面临的大问题都是确定，然后公布真相。因为真实的和虚构的写作最终的目的都是真相，不论这句话听起来可能有多矛2盾。然而真理难以把握，难以确定，所以可能出错误，就像劳埃德•韦柏事件那样。如果说真相能使你获得解放，它也能使你陷入困境。这个词听起来好听，但往往也会令人不快、使人难堪棘手、而且往往离经叛道非正统。正统观念会被调集起来组成大军反对它；无数能从有用的谎言得益者会向其发起攻击。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真像就必须讲出来。6但是，有人可能会反对，新闻的真实与想像世界里的真实之间，难道真有什么联系吗？在真实世界里，一个人要就是火鸡饲养者，要就不是。可是在小说世界里，他就可以同时是十五种不同的东西。8小说“novel”这个词来自拉丁语，原是“新”的意思；在法语中“nouvelles“同时指的是小说和新闻报告。一百年以前，人们读小说，除了别的目的以外，也为了得到各类信息。比如英国读者从狄更斯小说尼古拉斯尼可贝利就得到了像DotheboysHall那样的穷人学校里的可怕的信息，后来这样的学校就给取消了。汤姆叔叔的小屋，哈克尔贝利费恩，和白鲸在这个意义上，都是充满信息的。9所以:在电视机时代到来之前，文学和书面新闻共同分担了告诉人们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的任务。10可是今天，不论是文学还是书面新闻，情况都已经变了。那些仍然在读报纸和小说的人现在主要从电视新闻和电台获得世界重要新闻。当然也有例外。那本优秀生动的小说“PrimaryColors（基本颜色）”的成功表明，小说有时候也仍然能比最好的新闻报道更加有效地揭开一个隐蔽世界的盖子。当然，广播新闻往往是有高度选择性的，而报纸则能提供更有广度和深度的报导。我认为现在很多人看报纸，是要知道有关新闻的新闻。我们看报是为了知道该报的观点、立场、倾向。我们看报纸不是为了看原始资料，3不是像狄更斯小说《艰难时世》中的主人公格拉德格•林德那样，一天到晚就说他要的是“事实、事实、事实”，我们要的是对我们有兴趣的新闻应有的态度。由于广播媒体现在主要的作用在新闻，报纸就像小说一样，也进入了想象的领域。它们都提供对世界的各种观点。11这一点也许在像英国这样的国家要比在美国更加清楚，因为在英国，报纸主要是全国性的报纸，而在美国，那品种繁多的地方报纸容许文字新闻提供回应本地关心的问题并带有地方特色的附加的服务。英国的那些成功的高质量的报纸---在日报中，如卫报，泰晤士报，每日邮报，金融时报---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他们的读者是谁，自己应该如何对他们说话。(那长期处于困境的独立报曾经也是如此，但是近来似乎迷失了道路)他们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们和读者对英国社会与世界有相同的看法。12新闻变成了观点的问题。13这样就把报纸编辑放到了和一个小说家没有任何不同的地位。小说家的任务是创造性地确立、传播并始终坚持个人对世界的一种连贯的看法，使其读者得到快乐、感到兴趣、受到鼓励，激起思考、和获得精神食粮。报纸的编辑在由他掌控的页面上所做的完全一样。就这一特定的含义而言，我们现在都是在搞小说创作这一行了。14那个关于英国皇室家庭的肥皂剧的最奇怪的事实是，在很大程度上，剧中的主要人物的性格其实是英国报纸为他们创造出来的。小说之威力如此巨大，以至于实际生活中的皇族成员真人都越来越像他（她）们在报上被描写的角色，而无法摆脱报上对他们想象中的生活的文学创作的影响。15对人物的创造其实正在迅速成为书面新闻必不可少的看家本领的一部分。人物简介和人物栏——那些八卦消息和坊间流言，从来没有像今天占据报纸这么大的篇幅。这里“简4介”在英文里是“profile”，其本意是“侧面”或“侧影”。这个词在这里非常合适。因为在这里涉及的人物从来没有得到面对面的处理，而只得到斜眼的一瞥。一个简介是平淡的，二维的。它仅仅是一个提纲。但是这些古怪的篇子（往往还和文章主人翁本人串通）非常有杀伤力---主人翁想要通过自己的言语与行动来改变它们造成的印象，几乎不可能—而且，由于那影响很大的剪报收集，它们还能使自己长久存在下去。16一个小说家，如果才华出众，又运气很好的话，在她/他一生的著作中也许能够创造出一两个会进入非常难进的名人祠的难忘人物。小说家笔下的人物希望能够不朽；人物特写记者笔下的人物，则也许期望能成名。现在，我们崇拜的不是报上出现的各种具体的人物，而是形象本身：任何一个男人或女士，要是不小心迷路走到众目睽睽之下，就变成了那座神庙里潜在的祭品。但是，我要重复一句，是心甘情愿的祭品，心甘情愿地喝着名誉这个圣杯里的毒酒。但是，对很多人来说，包括我自己，被人写了简介的经历可能和被一个作家当作素材时的感觉十分相似。我们一下就成了小说人物，在小说家的笔下，我们的感情，行动，各种关系，以及我们的盛衰荣辱都微妙地—或露骨地---变得面目皆非，使我们变得连我们自己都不再认识。17作为一个作家，我承认，自己被别人这样再描写，完全是一件害人反害己的事情。十分公平，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尽管如此，这个过程有些地方让我感觉微微---我要强调一下，微微---有点不妥。18在英国，对公众人物私生活的侵扰会引起某些方面人士呼吁隐私法的保护。不错，在法国，虽然存在这样的法律，但是那位已故的密特朗总统的非婚生女儿仍然能够在不受报纸打搅的情况下成长;但是如果一个地方有权有势的人物能够躲在法律后面，难道很多隐蔽的火鸡饲养业就不会逃脱被发现？我自己感情上仍然是反对任何削减报纸进行调查的自由的。不过，作为一个曾经在一段时间里，有过成为热门新闻故事的不寻常的5经历的人---用我朋友MartinAmis的说法是“突然消失在报纸头版里”—-如果当我和我家人成为报纸侵扰和歪曲的目标的时候，我要再否认那些原则被十分严重地滥用，那就不实事求是了。19然而我对报纸总的压倒一切的感情是深深地感激。在这所谓拉什迪事件漫长的发展过程中，美国报纸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是它们始终使得有关问题得到公众热切关注，极力做到使读者看到所涉及的原则的关键点，甚至给美国领导人施加压力，让他们公开讲话并采取行动。但是我感激的还不止这些。前面我说过，报纸编辑们，就像小说家，需要为读者们发现，传授，并坚持一种对社会的看法。在一个自由社会的观念中，言论自由的重要性必须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没有这个自由，其他所有的自由都会失败。新闻工作者在捍卫那些价值观念上的贡献比我们多数人都多；因为行施自由权乃是对自由权最好的保卫。20但是，在我看来，我们现在正生活在一个日益吹毛求疵，日益依赖审查制度的时代。我这么说的意思是，现在，被广泛支持，甚至可以说为国际上支持的美国宪法第一条的原则，已经越来越遭到侵蚀。很多自称占领了道德高地的特殊利益集团现在要求得到审查官的保护。所谓政治正确的口号以及宗教右派势力的增长为支持新闻检查的院外游说集团提供了更多的追随者。我想只就这个再次兴起的游说集团所用的武器稍稍说几句，有趣的是，这个武器现在正被所有人使用，从反对色情作品的女权主义者到宗教的原教旨主义者：我指的是“尊重”的概念。21就其字面意思来说，“尊重”是无人会反对的一种观点。就像冬天的一件十分暖和的衣服，就像鼓掌声，就像你炸土豆条上的西红柿酱，谁都想要一些。但是，原来“尊重”的本意---一种好心的体谅关怀和严肃的注意的混合体---已经和现在这个词新的意识形态的用法毫无共同之处了。622眼下，宗教极端分子们越来越咄咄逼人地要求“尊重”他们的态度。很少有人会反对这个观点，即人的宗教信仰权必须得到尊重---毕竟，宪法修正案第一条对这些权利予以毫不含糊的捍卫，就像它捍卫言论自由一样---但是现在，我们被要求必须同意，如果对那些信仰有不同看法，如果认为这些信仰可疑，过时，或错误；或者认为实际上它们是可以商榷的，那就和他们的“尊重”观念不相容了。当批评被认为是“不尊重”，因此也就冒犯了对方，从而遭到禁止，那么，这个“尊重”的观念看来出了点古怪的问题了。然而，近来美国国家艺术奖励基金以及英国那家BBC广播公司都宣布他们将采用这种新的对“尊重”的曲解作为提供资金和节目制作的决策标准。23其他一些少数团体---种族的，性别的，或社会的---也要求得到这种新形式的尊重。“尊重”路易斯法拉坎,我们必须明白，就是要“同意”他。“不尊重”他，同样就等于不同意他的意思。但如果持有不同意见就当做是一种“不尊重”，那么我们真的是屈服于乔治•奥威尔小说《1984》中的思想警察了。24我想说的是：我觉得自由社会的公民们靠谨小慎微，跟着他人的观点，---即便是他们最为珍惜的观点，亦步亦趋，而不敢越雷池一步，是不可能维护他们的自由的。在自由社会里，你必须有思想的自由交流和表达，必须要有辩论，而且这种辩论必须是充满激情的，而且不受控制的。一个自由的社会不是一个平平静静、水波不兴、什么事情都不发生的社会---那是独裁者企图创造的那种停滞的、死气沉沉的社会。自由社会是充满活力的、喧闹的、像河水一样欢快奔腾的，而且充满着尖锐的不同见解。怀疑与自由是不可分割地连在一起的。也许正是新闻工作者的这种怀疑，这种没有见到证据决不轻信的态度，才是他们对这个自由世界的自由最重要的贡献。实际上，新闻工作者这种所谓的不尊重---不管这种所谓的不尊重针对的是权势、正统观念、各种意识形态的教条、虚荣、7狂傲、荒唐、弄虚作假、腐败、愚蠢，也许甚至还要包括那些编辑以及其实所有人，正是我想予以赞美歌颂、并极力主张大家要以自由的名义予以维护的。4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