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语言学方法与汉语研究-上海财经大学

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第八章互动语言学方法与汉语研究1/712018/3/13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一、互动语言学概论索绪尔（1916）即严格区分了语言和言语。他认为语言是一个通过言语实践而储藏于某一社会集团全体成员之中的宝库，是一个潜存于每个大脑之中的语法体系，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潜存于一群人大脑中的语法体系，因为语言在任何一个大脑中都是不完备的，它只有在群体中才得以完整存在。言语则反之，它是个人意志和智力行为。因此，他认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而非言语。索绪尔说：“语言好比乐章，言语好比演奏。语言好比莫尔斯代码，言语好比电报。发声器官就好比发报机和乐器。代码本身不取决于发报的成败，乐章的好话也不取决于演奏的成败。演奏中的错误不是语言的缺点。”2018/3/132/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索绪尔所奠定的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乔姆斯基，乔姆斯基也认为语言学研究的对象是语言本身，而非语言使用。整个二十世纪后半叶，乔姆斯基所统领的转换生成语法都是美国语言学界的主流。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语言学家关注语言的使用，关注语言的功能。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语言的功能研究越来越受到关注，从语言的社会属性、交际互动功能和言谈环境来研究语言，成为功能语言学的共识。同时，一批社会学家提倡将日常会话言谈的研究作为社会秩序的描写核心，形成了会话分析学派。而人类语言学的兴起则促使研究者更加关心人类语言交际系统在跨文化和跨语言视角下的表现。总体来说，正是这三股力量促成了互动语言学的形成和发展，自20世纪末至今二十余年，互动语言学已经成为了国际语言学界一个非常重要的语言研究分支。2018/3/133/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互动语言学（Interactionallinguistics）的产生最早可以追溯到1996年由埃莉诺•奥克斯（ElinorOchs），伊曼纽尔•谢格洛夫（EmanuelSchegloff）和桑德拉•汤普森（SandraThompson）主编的论文集《互动与语法》（Interactionandgrammar）。三位来自不同学科的学者，在本书引言中就提出该书中的论文作者都秉持着一种更加宽泛的语法观，在他们看来，语法只是社会生活组织中一系列可供使用资源之中的一部分，而语言则被视为一种日常互动和认知的表现方式。2018/3/134/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互动语言学这一术语最早见于2001年由玛格丽特•赛尔廷（MargretSelting）和伊丽莎白•库珀-库伦（ElizabethCouper-Kuhlen）主编的论文集《互动语言学研究》（StudiesinInteractionalLinguistics）。她们开宗明义地提出，互动语言学是一种观察语言的视角，互动语言学所关心的是处于互动秩序中的语言环境影响下的语言结构和使用。简言之，互动语言学研究者认为语言结构和语言使用同样重要，而语言和互动二者则是相互影响、相互塑造的。2018/3/135/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Couper-Kuhlen和Selting（2001）扼要地总结了互动语言学产生和发展的四个阶段：将口语作为研究的对象是所谓真正的互动语言学至关重要的第一步。长久以来，或者说在互动语言学诞生之前，语言研究主要是基于书面语进行的，研究者更多地使用自省语料或者是通过收集母语者的词表、调查问卷，以及通过翻译材料来进行跨语言的对比研究。但是随着技术的进步，言语作为研究的对象已经不是什么难题了，语言学家将口语作为研究对象在互动语言学出现之前也便逐渐开始了。同时，诸如对语调和其他韵律特征的研究，互动语言学转写系统对韵律特征的关注，也使得口语研究更进一步。因而，将口语作为研究对象是互动语言学得以成立的根本，这是所有互动语言学研究者的共识。2018/3/136/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第二步就是大量颇有影响力的话语功能研究成果使得互动语言学研究成为可能。事实上，长久以来，功能主义语言学者就始终在寻找语言形式和话语功能之间的关系。一些语言学意义上的区别，比如词类或是体形态上的区别，其实是由他们在自然话语中所承担的角色不同而导致的（Hopper&Thompson1984，Hopper1979）；又如形态上的格标记与话语策略也有关系，比如“偏爱的论元结构（PreferredArgumentStructure）”（DuBois1985,1987）。虽然功能主义语法学者并没有直接研究会话互动过程，但是他们的研究成果对建立语言形式与特定语言使用场景之间的关系这一研究倾向至关重要。2018/3/137/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互动语言学发展的第三步与会话分析界引人关注的成果相伴随。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彼时的社会学家便主张将对日常会话的研究作为社会秩序研究的重点和基础（Sacks，Schegloff&Jefferson1974，Sacks1992）。而为了能涵盖所有类型的自然会话，社会学家引入了一个术语——言谈互动（talk-in-interaction）。而一系列研究方法也随之应运而生，以便能更好地处理自然口语材料，同时能够更加符合会话分析的研究初衷。对于互动语言学的发展来说，会话分析将言谈交际作为一种社会互动的理解，以及会话分析的微观分析方法和参与者导向的研究程序都是至关重要的。2018/3/138/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第四步就是语言人类学对于言谈交际系统和话语策略的跨文化比较所做出的卓越贡献。按照功能语言学者的观点，语言被话语产出过程中的语言使用所影响，反之亦然。按照会话分析学者的观点，话语或会话的秩序被语言使用所影响。那么据此皆可以推断，社会秩序的不同和会话行为以及话语组织的差别会在语言上有所反映，而不同的语言也会影响其所构造的社会秩序。因而这种跨文化、跨语言的视角对于互动语言学来说也十分重要。2018/3/139/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由此四步，互动语言学最终便采取了一种跨学科、跨语言的语言观。互动语言学的产生和发展都深深受到功能主义语言学、会话分析和语言人类学这三大学科的影响。正是这三门学科在语言观和研究旨趣等方面的诸多契合之处，才使得他们可以在互动语言学这一领域交汇，并将这一学科不断推向前进。2018/3/1310/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二、互动语言学的理论内涵1互动语言学的内涵（什么是互动语言学）2互动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和任务（互动语言学研究什么）3互动语言学的语言观（互动语言学怎么看语言）2018/3/1311/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1互动语言学的内涵互动语言学是指以自然真实语料为研究对象，将语言视为社会生活组织中的一项重要内容，试图分析和解释语言和互动之间的动态关系的研究方法。互动语言学特别关注语言各要素与言谈互动之间的相互塑造关系。2018/3/1312/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互动语言学这一术语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方面是“互动”，另一层内容，就是“语言学”。2018/3/1313/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但互动语言学研究者，如Goodwin（1981，1995）基于互动材料的观察，就对传统研究中“句子（sentence）”这一单位提出了新的看法。传统研究中认为句子是说话者个人语言能力的产出，但Goodwin发现，互动中的句子对接受（recipiency）高度敏感。当在互动过程中，言者对接受的结果不确定，或是接受行为本身有变化时，言者便会改变句子的产出形式，以便重新适应接受状态。因而基于互动语言学的视角，句子就更倾向于是互动的结果，而非单纯的语言能力产出。2018/3/1314/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与之相似，Ford（1993）对美国英语口语中的副词小句进行了调查，发现这种所谓的从属小句（subordinateclauses）在互动中并不像我们传统上认为的，依附于主句而存在，释因副词小句在话轮中单独出现非常频繁，反而是与主句一起出现作为一个完整的句子，在互动中没有那么常见。比如说话者的要求或提议没有得到回应，或者受话人在下一话论发起修正（repair），都有可能引发释因副词小句的使用。因而，副词小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说话人和受话人互动参与的产物。2018/3/1315/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2互动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和任务互动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必须是真实自然的口语，而互动语言学对研究对象的明确要求也成为了互动语言学鲜明的自身特点。2018/3/1316/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互动语言学的研究任务主要是对用于社会互动中的语言结构和组织进行研究。2018/3/1317/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3互动语言学的语言观互动语言学者并不主张将语言视为一个抽象的、平衡的系统，其内部是一些预先设立的、各自分立的成分。互动语言学者认为，由于语言形式和结构必须要在一个语境敏感的范式中研究，所以语言形式和结构应当是主动能产的，且可以适应于互动的需求。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语法观是“浮现的”（emergent）。保罗•霍珀（PaulHopper）（1988,1998）就认为，与其说语法是一个先验的、稳定的、独立于说话人的资源，不如说语法是一种在语言使用中不断自我更新的产物。同时，语言学意义上的产物，因为是在互动中形成的，所以也不能视为是某个语言使用者的产物。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句法就和语义、韵律无异，也是互动中的一种资源，而这些资源依靠着言语社群中共有的知识，这些知识也可以在共同协作中，在语言使用者中分配。2018/3/1318/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三、互动语言学的基本概念（1）Visit-FN01Ann:Thatwasfun,02(0.4)03Jeff:mm04Ann:ish.2018/3/1319/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这一段非常短的对话，看起来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但是就是在这四行内容三个话轮中，实际上涉及了很多关于会话和互动的核心问题。咦？什么是话轮？所谓话轮，就是当前说话者所说的所有内容，直到下一个说话者开启另一个话轮，当前话轮结束。有一些话轮非常短，甚至只有一个词或短语；而有一些话轮则相对较长，实质上相当于一段独白。上面这段话有多少个话轮？2018/3/1320/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接下来，我们进入这一会话本身来谈几点重要的内容。这一会话中每一行的内容，我们都说这是言谈话轮中的成分。那么比较容易发现的就是，thatwasfun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话轮（相较于thatwas或者that）。在汉语和英语中，话轮一般是一个语法上的单位——词、短语、小句或者句子。话轮构建单位（turn-constructionalunits，常简写为TCU）,是指用来构成话轮的成分，可能是一个句子，一个小句，一个短语或者是一个词。说话者所产出的话轮就是由这些话轮构建单位相继构成的。每一个话轮构建单位都是自足的，也是在语境中可以识别且“可能完结”的。一般而言，互动语言学者将话轮构建单位视为互动语言学的最小分析单位。2018/3/1321/71上海财经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在这个例子中，只有thatwasfun是一个句子为单位的话轮，从会话参与者Jeff的角度来看，当他听到fun时，他可以认为这是一个话轮的结束，当然也有可能并未结束，因此这里是一个转换关键位置（TransitionRelevancePosition，TRP），这样的位置会有很多我们熟悉的口语现象发生。但是这种可能性在实际的互动中并不一定会真正实现。同时，互动语言学者认为话轮构建单位和转换相关位置这两个概念都有很强的启后性（projectability），也就是说，无论是话轮构建单位的完结，还是转换相关位置的出现，都不仅仅是在出现当下有所表征，而是在此之前已经有所表现，从而给可能的下一说话者提供准备的时间。对于互动而言，互动参与者需要在话轮转接过程中避免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同时说话，因而话轮